雖然胡後羣的正確率只比學界主流鑑定方法高出0.9%，而且樣本太少可能導致偶然性。但是別忘了，胡後羣只進行了五天研究而已。
如果按照他的思路研究下去，經過對化學成分的深入分析，再加上萬餘顆和田玉樣本對鑑定方法的不斷修正，最終正確率絕對會超過96%。
宋濤聽到胡後羣的結果後緊張的深吸一口氣，他還沒對自己的方法進行驗證過，究竟能不能超越胡後羣完全是未知數。
負責審覈的工作人員拿起宋濤小組的結果表格，開始覈對起來。
大約十分鐘後，工作人員放下了手中的筆，但是卻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說出結果，她先是用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胡後羣。
“胡處長，這...”
“有話就說，怎麼吞吞吐吐的？”胡後羣皺了皺眉說：“科學無關職務高低，不必顧忌別的。”
這名工作人員來自科研處，所以自然有所顧忌，她得到胡後羣的肯定後這才說：“宋組長，您的正確率是98%。”
“哇！”宋濤和小組的成員頓時發出一陣歡呼。
宋濤雖然是組長，但年紀其實是整個小組裡最小的，因此情緒一涌上來更加控制不住，他直接振臂歡呼：“漂亮，大家沒白費這麼多功夫！”
其實宋濤在看到那名工作人員詢問胡後羣時就猜到可能是自己贏了，然而當結果真正從審覈人員口中說出是，他還是難以抑制自己的喜悅之情。
“這怎麼可能？”相比之下，胡後羣這邊的組員們此時都大眼瞪小眼，無論如何他們都想不到宋濤居然真的超過了胡後羣。
胡後羣在聽到98%時有一瞬間的愣神，但很快恢復如常，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慶祝的宋濤，低聲說：“或許他的想法真的更好嗎？”
胡後羣的理論並不是一拍腦門隨便想出來的，根據玉石的化學成分去鑑定產地是學界共識，他研究了十四種化學成分的異同才總結出自己的鑑定標準。
在他看來，宋濤的方法雖然有可行性，但是超過自己的概率並不高，可眼下的事實並非如此。
宋濤在興奮了十幾秒後突然想起被晾在一邊的胡後羣，這才意識到他們慶祝的這麼熱火朝天好像不太禮貌，於是連忙止住組員們，安靜的站好。
胡後羣看到突然安靜下來的宋濤先是無奈的搖搖頭，然後笑着說：“看我幹什麼？想笑就笑出來吧。”
他作爲質檢中心的高層領導、華昌地大資歷深厚的教授，對待一個學生輩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宋濤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胡處長，我們有些興奮過頭了。”
胡後羣擺擺手，嘆了口氣說：“後生可畏，這是好事，有什麼對不起的。”
宋濤知道這件事情應該八九不離十了，於是試探着問：“胡處長，那我們小組的科研方向？”
胡後羣乾脆地說：“按照約定的來，既然你的正確率更高，小組的研究方向就順着你的想法來。”
“不過有一點。”胡後羣笑着提醒道：“如果按照你的三聯鑑定法深入研究，最後的鑑定正確率無法提高到99%以上，這個責任可不能我一個人來承擔，你也有份。”
宋濤不解的問：“就算無法達到99%以上，那也是和田玉產地鑑定技術上的一個大進步，華昌地大每年成果不理想的科研項目那麼多，怎麼可能追究您的責任？”
聽到這裡，胡後羣嚴肅的說：“小宋，這件事絕對不是一次單純的科研任務。”
宋濤挑了下眉說：“這個其實我知道。”
“不。”胡後羣搖了搖頭：“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
隨後胡後羣看了看科研小組的其他組員，吩咐道：“你們先去十號會議室去休息一會，或者吃點飯也行，我和小宋在這裡確定一下今後的工作任務。”
組員們當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秘密，他們只當是這是一次時間比較緊迫的科研任務而已，於是一臉茫然的走了出去。
等到其他組員全部離開實驗室之後，偌大的實驗室裡只剩宋濤和胡後羣兩人，胡後羣緩緩說：“你知道爲什麼姜站長只安排三十個研究員給我們嗎？”
姜衆託的安排人手確實太少，宋濤前兩天還問過姜衆託能不能增派研究員，如果多抽調一些人就不會有兩人的理念之爭了，可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宋濤思考了一會，他本想說可能是因爲質檢中心人手不夠，但是想了想又覺得這個理由站不住腳，質檢中心這麼多工作人員，怎麼可能缺這點人。
於是宋濤搖了搖頭。
胡後羣緩緩踱步到窗邊，把雙肘合放在大理石窗臺上，凝視着窗外說：“因爲這件事老薑不想張揚，也不能張揚。”
“老薑已經跟我說過，是你提出的拒絕蘇古特資金捆綁，強行推動和田玉產地鑑定納入國標，再利用技術優勢奪取和田玉產地鑑定的唯一資質，以此填補蘇古特的資金空缺。”
“小宋，你的膽量真是讓我歎爲觀止。”胡後羣感嘆道。
宋濤覺得胡後羣話裡有話，於是疑惑的問：“胡處長，難道我的建議不可行嗎？”
“不，你的建議很可行。”胡後羣沉聲道：“但問題就出在這裡。”
“老薑眼裡容不下沙子，他早就想擺脫蘇古特捐贈的資金，是你的建議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所以纔有了這個科研小組，可見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了。”
胡後羣頓了頓，繼續說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技術研究成功了也無法納入國標會怎樣？如果納入國標後產生的經濟效益不夠填補資金空白會怎樣？”
宋濤心中漏掉一拍。
“會造成每年上億元的科研資金流失和與蘇古特的徹底決裂。”胡後羣嚴肅的說。
“這個後果說是毀滅性到不至於。可一旦失敗，老薑代理站長的位置必定不保，甚至我們鑑定部的高層全部要大換血。”
胡後羣停頓了幾秒，話鋒一轉：“當然了，如果能夠成功，老薑肯定會成爲站長，鑑定部不用再整天看李達的臉色。”
“而你，必然升任副科甚至科長。”
“二十一歲的科級，華昌地大質檢中心還從未有過。”胡後羣感嘆道。
宋濤聽到這連忙擺手說：“胡處長，我不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才提這個建議。”
胡後羣笑着說：“我看得出來你不是那種人。”
不過他很快收斂了笑容，擔憂地說：“據我所知，李達已經暗中在調查這件事了。”
“小宋，你把自己捲入了一個漩渦裡啊。”
胡後羣沉重的聲音在空蕩的實驗室中迴盪着，餘音如同其中的意味一般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