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印度人的想法如何，但總之他們那邊的節奏，華夏方面其實是不太關心的。
尤其是航空工業這塊。
是真的在現實層面上做到了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印軍如果真把投到LCA項目上的錢拿去買現成的飛機，能造成的威脅沒準還真就更大點。
總之，在首批預生產型殲10A服役之後，常浩南很快就把自己當時的隨後一說給忘到腦後了。
這段時間，他本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完善海洋一號衛星的圖像處理系統。
不光是衛星端，還有數據回傳之後，需要在地面上處理的那部分。
而成果麼……
也已經有了些眉目。
1月14日。
2002年的第一場雪，來的似乎並沒有比往年更晚。
儘管發動了大量市政工作人員和人民羣衆，但在設備不足的情況下，持續一整夜的暴雪還是給一大早的道路交通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以至於當常浩南下車的時候，都差點一腳踩空。
但沒辦法，這次成果報告會的日期，是他自己確定下來的，實在賴不着別人。
實際上，這場大雪甚至引發了不少區域的臨時停電。
原定的會議地點就因此而遭了殃。
好在航天科技第五研究院屬於重點保供電對象，所以還可以換個地方繼續開——
成果報告會不是技術研討會，參加者多數是與海洋一號衛星項目有關的領導。
這樣一來，火炬實驗室的位置就顯得有些偏僻了。
而航天五院就正合適。
說來有點離譜的是，前者已經在這個項目裡幹了幾個月時間，但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
再加上一場大雪搞得四處銀裝素裹，他一時間竟有些搞不清楚方向。
好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常總，歡迎歡迎。”
常浩南迴過頭，就看到林森明大步流星地迎了過來：
“林總？”
他上前和對方握了握手：
“真巧啊，你也剛到？”
“嗐……我是看見您車進來，發現負責引導來賓的同志還沒到，這才特地從辦公室下來的。”
林森明回答道：
“昨晚上不是下暴雪嘛，我這擔心今天趕不上，就沒回家，在辦公室對付了一晚上……”
顯然，這位也是個工作起來廢寢忘食的主。
於是乎，還沒過兩句話的功夫，倆人之間的話題就回到了今天的報告會上面：
“常總，我昨晚把我負責的那部分內容總結了一下，感覺……很難拿出足夠直觀的展示效果啊。”
“雖然數據和圖表有不少，但那些東西得內行人才能看懂，今天……”
他說到這裡就沒有繼續下去，不過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今天來的大多都是領導，雖然也有搞技術出身的，但畢竟隔行如隔山，更何況圖像識別還是個極其抽象且新穎的領域。
不過，常浩南卻是一副輕鬆的樣子，甚至拍了拍林森明的肩膀：
“沒關係，我有準備，你按照原計劃組織報告會就好。”
後者仍然有點將信將疑。
但畢竟拍板的常浩南都這麼說了，而且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着，所以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
或許是由於天氣原因，前來參會的領導們普遍到的晚了一些。
好在，還是沒影響到報告會的正常開始。
對於常浩南來說，在這種相對封閉的場合下進行報告，已經算是輕車熟路了。
不過，林森明倒是還多少有些緊張。
簡短的開場過後，首先是介紹衛星的總體背景，以及軟件程序設計的概況。
照理來說，這兩部分屬於比較平淡的內容。
但聽着聽着，常浩南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過於照本宣科了。
尤其是軟件設計那部分的內容。
哪怕專業出身的領導，大多數對於計算機領域也沒有太多瞭解。
然而林森明上來就是一個C-V模型和LBF模型的能量泛函，再接一個曲線演化理論和變分水平集方法模型，最後再以一個局部二值擬合改進的活動輪廓模型收尾……
要是開項目組內部的技術會議，這倒是沒什麼要緊，但報告會嘛……還是得簡明易懂。
趁着兩段內容當中的間隙，常浩南左右瞅了瞅，發現會議桌兩邊已經有不少人或是眉頭微皺，或是昏昏欲睡了。
雖然海洋一號屬於部委掛名項目，今天哪怕講崩了也不可能造成什麼嚴重後果。
但經費方面的傾斜程度還是難免會出現問題。
更關鍵的是，常浩南還指着從這個項目裡面摳經費出來，繼續搞多相圖的分割和跟蹤技術呢。
於是，在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前兩個部分之後，常浩南自己剛一上臺，就選擇了從PPT的中間部分開始講。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剛剛林森明同志已經向大家介紹了我們進行目標輪廓分割的理論基礎，那麼接下來，就由我來給各位展示一下，我們這一個月以來的研究成果。”
實際上，倒也不能完全怪林森明講的無聊。
要想展示衛星圖處理的效果，那麼首先，你手裡得有足夠的衛星圖才行。
然而海洋一號卻是華夏第一顆海洋遙感衛星……
所以，之前測試的時候，項目組都是用比較抽象的計算方式進行的測試。
但直觀性上顯然就差了一些。
不過，常浩南卻在報告會之前，及時想到了補救的方法。
“各位，請看這幾張圖。”
他直接控制PPT翻到了下一頁。
沒有公式和數字，只有四張圖片。
略顯單調的圖片。
灰色的背景，上面的一個由正五邊形和橢圓組合而成的深色圖像。
“圖片的顏色，是我們爲了視覺效果而後塗上去的，在實際的處理過程中，背景像素會在一定程度上被簡化，以減少信息傳輸壓力……”
剛剛已經被灌輸了過量數學符號的參會者們，這時候正需要這種直觀而簡單的圖像來緩一緩。
常浩南明顯能感受到，有不少人重新打起了精神。
“接下來我將會展示，分段常值情況下，演化曲線C與目標輪廓線C*的關係。”
說話間，常浩南點擊鼠標，第一張圖片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圓框：
“在圖（a）當中，當演化曲線C包圍真實目標輪廓C*時，曲線C內部的能量泛函大於零，而外部能量接近零；而在(b)中，當真實目標輪廓C*包圍曲線C時，曲線C內部的能量泛函接近零，外部能量大於零……”
“也就是說，對於演化曲線的任意一部分，我們只需要分別計算其內部和外部的能量泛函值，就可以判斷其與真實目標輪廓線的位置關係。”
“當其內外部能量計算結果均接近0的時候，就可以判斷其是否與目標輪廓線……重合！”
這下子，原本死氣沉沉的會議室裡，頓時變得活躍起來——
除了部分繁忙的國際航道以外，海洋中的大部分區域，其實是沒有那麼多船隻存在的。
換句話說，海洋監視衛星拍攝到的大多數照片，都只有一片海面背景而已。
因此，哪怕只是把目標區域和背景區域給分割開，排除掉那些只有背景而沒有目標的數據，都可以大大減少天地鏈路的通訊壓力，縮短整個天基偵察系統的反應時間。
這還沒算地面接收到數據之後，進行二次識別的效率。
從一萬張照片裡找到一艘航母，和從100張照片裡找到一艘航母。
難度顯然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浩南同志。”
說話的是國家海洋局的負責人王曙光。
他當然和海軍沒有直接關係。
不過原則上，海洋一號是一顆屬於國家海洋局的衛星。
他自然也受邀出席了今天的會議。
“我注意到，你們使用的這四張圖片，都是灰度均勻的背景，但實際的海洋背景恐怕不會如此理想，哪怕是深海，也極大概率是灰度異質的。”
“你們的算法，能否區分不同區域的背景之間，以及待觀測目標和整體背景之間的灰度差別？”
這個問題，確實是專業的。
甚至海軍方面的人都不太容易想得到。
“當然可以。”
常浩南露出一個笑容：
“實際上，只要在在局部能量項中，用演化曲線對應的擬合函數來代替模型中的灰度均值就可以了。”
“多數情況下，一張照片拍攝到的畫面當中，不會涉及到太多複雜的灰度異質情況，再結合星載計算機較弱的性能，我們選取兩個擬合函數，就基本可以應付大多數情況了。”
說話間，常浩南繼續翻頁。
這次，PPT上出現了一張明顯是港口的俯拍圖片。
更重要的是，雖然清晰度十分捉急，但仍然能看出，在圖片偏左下的位置，停着一艘全通甲板的東西。
“這是……”
王曙光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似乎並不簡單。
“感覺環境有些熟悉……”
“等會，這不是津門南疆碼頭？”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位置：
“所以這艘船是基輔號？”
“沒錯。”
常浩南迴答道：
“這是一張由244通道CCD光學偵察照相機拍攝到的照片，我向空軍那邊申請，前些天才剛剛獲得的。”
“除了基輔號以外，還有另外幾艘能勉強看清輪廓線的大型船隻。”
“而經過我們的處理之後。”
他又一次輕擊鼠標。
一瞬間，除了地面、碼頭建築和那幾艘船以外，所有涉及到水面的部分，都變成了灰度均勻的淺灰色背景。
“即便是在水文情況複雜的淺海區域，一樣可以完成對大型水面目標的甄別！”
說完之後，常浩南重新回過頭。
會議室內，又重新歸於了沉默。
但任何人都能看出，這一次，並不是因爲無精打采。
而是一時間被震到說不出話來。
“砰——”
直到一陣脆響打破了寂靜。
那是一名端着茶杯的海軍領導，不小心把杯底磕在了桌沿上面。
顯然，這項技術甚至都不用真正投入應用。
只要稍微泄露出去一點，就足夠美國人睡不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