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航天領域的技術人員，李連恆對於海軍的瞭解並不深。
最多隻能算是聽說過一些大面上的信息。
比如美國海軍總共有12艘航空母艦。
很多。
以數量計算，佔據全世界的一半以上。
噸位上就更不用說了。
但說實話，光是一個數字，並不會帶來太強的直觀感受。
然而現在。
其中的7艘，卻集中出現在了兩片海域。
尤其東地中海的那三艘，更是在編隊過程中被海洋一號同時拍到。
至於周圍巡洋艦驅逐艦之類的“小船”，雖然受制於分辨率看不清楚本體，但航行之後留下的尾跡還是依稀可辨。
他簡單數了數。
林林總總加在一起，至少20艘。
哪怕只是從衛星的俯拍視角看，都讓李連恆感覺有點頭皮發麻。
而在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從他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則是——
“美國人這是又想在巴爾幹半島搞事情？”
李連恆下意識驚呼出聲。
這個判斷，對於非專業人士來說算是順理成章。
畢竟，三年前，美軍纔在巴爾幹吃過後冷戰時代的第一個大虧。
不光盟軍行動的目的沒達到，賴以進行威懾的隱身飛機還被連續破功兩次。
第二次更是連飛行員都被抓了。
相比之下，摩加迪沙的黑鷹墜落簡直連個事都算不上。
而現在，通過愛烏罕戰爭重振信心的美軍想要重新找回場子，似乎也是很合理的推測。
不過，賀明坤顯然不太認同這個判斷：
“可是印度洋上面還有四艘？”
李連恆遲疑了一下：
“那四艘的位置其實相距很遠……一艘在北邊，兩艘在東邊，還有一艘纔剛從大西洋進入到印度洋……”
雖然給出瞭解釋，但顯然語氣已經不如剛纔那麼堅決了。
而賀明坤反而有點被說服的意思……
總之，二人就這樣相對無言，分別陷入了沉思。
好在沒過幾分鐘，一名身着海軍制服的軍官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甚至連門都忘了敲。
“李總，賀主任。”
他把軍帽摘掉夾在腋下，向二人打了個招呼：
“我剛接到報告，說海洋一號同時拍到了多艘疑似航空母艦的目標？”
來人叫孟東朝，是海軍參謀部派駐在國家遙感中心的聯絡代表。
海洋一號總歸還披着民用的外衣，再加上重點還是進行數據積累和技術測試，所以海軍方面最終決定不親自負責運行，只派出一個聯絡處常駐於此，負責定期將遙感情況總結上報。
“沒錯，這是衛星圖，孟參謀你看一下。”
李連恆擡起頭，說着把手中的幾份報告交給了對方：
“排除掉重複信號以後，根據位置和航向不同，能辨識出來的應該是7艘，3艘在地中海，4艘在印度洋。”
“至於剩下的……還是交給你們專業人員來判斷吧！”
本來，李連恆覺得，今天的事情到這兒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按照慣例，把報告遞交到海軍參謀部，再進行分析，最後反饋回來，這個過程大概需要1天左右的週期——
畢竟是以研究爲主，也不太需要追求時效性。
而且實際上，就現在報告裡面的這些照片，大部分都已經是18-24小時之前的了。
在這種情況下，地面上的反應速度無論快點還是慢點，其實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沒辦法，單獨一顆衛星。
也沒辦法要求更多。
結果，李連恆這邊話音剛落，孟東朝的眼神中就突然閃過一道精光。
“7艘？”
後者趕緊接過報告，動作飛快地逐一翻閱了一遍。
然後，似乎變得更加興奮了……
“7艘……還真就讓咱給找着了！”
他說着擡手在報告上面彈了一下，發出“啪——”的清脆一聲。
對方的反應，讓李連恆和孟東朝有點意外。
相比於震驚，反而更像是……
之前就有的猜測，現在終於得到了驗證。
“孟參謀，你們這是……早就知道美國人出動了這幾艘航空母艦？”
李連恆用有些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孟東朝放下手中的材料，但上揚的嘴角卻根本壓不下去：
“倒也算不上很早。”
他解釋道：
“上個月末的時候，上級單位就向這邊通報，說美軍的作戰艦艇正在向地中海和印度洋兩片區域集結，讓我們注意近期海洋一號的遙感結果……只不過我擔心給航天口的同志帶來不必要的壓力，所以一直沒說。”
“沒想到，才過了不到一週時間，結果就已經出來了……”
“……”
這下子，李連恆也被激起了好奇心。
他想了想，覺得反正事情跟我軍無關，那大概也沒什麼特別敏感的：
於是，便說出了自己剛剛的推測：
“美國人不會又想在巴爾幹搞事情吧？”
沒想到孟東朝直接就是一愣：
“巴爾幹？”
緊接着也恍然大悟，笑着回答道：
“雖然東地中海確實很熱鬧，不過跟巴爾幹沒什麼關係。”
“美國人這次的目標，還是中東……”
說話間，他四下尋摸了一圈，接着起身大步走到牆上掛着的地圖前面：
“你們看，西和南兩個方向，從海上發起進攻，東北方雖然是內陸，但美軍在吉爾吉斯和烏茲別克有兩個空軍基地，這樣一來就是三面夾擊，再算上待命的地面部隊，局面甚至比沙漠風暴之前更加明朗……”
當孟東朝說到“沙漠風暴”時，哪怕反應再慢的人，也該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可是……91年不是已經打過一遍了麼？”
李連恆語氣中滿是不解：
“怎麼還要再打一遍？”
他剛纔往巴爾幹那邊想，確實是有點思維定式了：
“而且，聯合國也沒有批准……”
說到這裡，李連恆的聲音戛然而止。
聯合國沒批准，對於美國人來說好像確實不算什麼大事。
或者不如說，像愛烏罕那樣經過了批准的情況，纔是極少數……
“這個麼……別說我，就連上級也沒想通。”
孟東朝無奈地搖了搖頭：
“甚至包括法國在內的幾個北約國家，都在上個月旗幟鮮明地表達了反對態度，但美國人還是沒有減慢備戰的動作。”
“海洋一號拍到的圖像裡，地中海的三艘是羅斯福號、華盛頓號和杜魯門號，北印度洋地區的三艘是小鷹號，星座號和林肯號，最後那艘剛進入印度洋的，應該是尼米茲號……”
這副如數家珍的樣子，讓李連恆突然感覺到了些許挫敗感：
“所以……就算沒有海洋一號，你們也早就知道這七艘航母的動向？”
而孟東朝也很快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失落。
“航空母艦這麼顯眼的東西，就算任務本身能夠保密，但船上動輒數千號人，在出海之前總要集中在港口周圍，大體動向根本瞞不住人。”
“但是一旦離開港口之後，如果不是有衛星及時提供消息的話，我們恐怕還要再等上半個月……乃至更長時間，才能知道他們具體到了哪裡，又是在哪片海域當中活動。”
“想象一下，如果他們這次的目標不是北印度洋，而是西太平洋，那這中間給我們爭取到的時間，可就非常寶貴了……”
一番安慰過後，興奮勁還沒過的孟東朝又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手裡的衛星圖像，接着便起身準備離開——
作爲聯絡代表，他當然不是把這些東西原樣交給上級就完事了。
還要形成一個包含局勢分析和預測的完整報告。
結果，卻被李連恆叫住
“等一下……這裡還有一些。”
後者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資料盒：
“這些雖然是被判定重複的，但是沒準也能分析出些有用的東西來，你也一起帶回去吧……”
“……”
李連恆出神地看着孟東朝匆匆離開的背影，陷入了一段相當長時間的沉思。
直到被賀明坤的聲音所驚醒。
“李總，您是覺得……剛纔的衛星遙感報告還有問題？”
“哦，那倒不是。”
李連恆擺了擺手：
“我只是在想，孟參謀剛纔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這七艘航空母艦的目標是我們，那就算我們提前發現了對方的意圖，又能做出什麼樣的應對……”
賀明坤顯然沒料到答案竟是這樣，但是自己引起來的話題硬着頭皮也得兜住，所以只好隨意猜測道：
“這……恐怕也只能提前在重點方向部署防禦，就像前些年一樣？”
“那畢竟還是太被動了……”
李連恆的腦子裡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但他畢竟是個外行，最後還是沒能抓住要害，遂嘆了口氣，決定不再繼續糾結：
“算了……還是讓專門搞武器的人去頭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