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本次會面的雙方雖然表面誠懇，但彼此之間誰都沒有哪怕半點誠意。
都是爲了摸對方的老底，纔不約而同地選擇逢場作戲。
二戰西線高清重製版了屬於是。
只不過MTU顯然比阿伯維爾等一票德軍情報機構有出息得多。
在各種陰差陽錯的巧合之下，這一輪算是小勝對手。
不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還算是擺了羅羅代表團一道。
當然，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就是了。
按照計劃，MTU和普惠之間的合作概況很快就會向全世界公佈，這一消息本身並沒有什麼值得保密的地方。
前者所擔心的，是羅羅通過某種渠道獲取了其中的細節。
但事實證明完全是杞人憂天。
而英國人這邊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察覺。
直到波迪回到住處，都仍然覺得今天這場見面中透着古怪。
別說是兩家公司之間，就算是同一家公司的兩個部門之間，也很少出現如此順暢的信息溝通。
作爲一個老油條來說，溫克勒的整個對話，似乎都顯得有些過於坦誠了。
但對方的結論卻和帕特里奇之前的說法不謀而合。
實在也由不得他不信……
總之，帶着這樣擰巴的想法，波迪結束了自己爲期三天的德國之行，然後把會談和參觀訪問情況跟沃森一一彙報。
後者這纔算是放下心來——
兩個獨立信源分別給出了相同的結論。
難道還能全是錯的？
不會吧？
儘管波迪也沒忘了向沃森說出自己的顧慮，表示溫克勒的態度似乎有些過於配合了。
但後者畢竟沒在現場，而且也實在沒有任何懷疑的理由。
只能回答說，應該是波迪過去技術崗出身，這是第一次負責主抓一個大型項目，所以纔有些患得患失。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暫時。
波迪又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開始帶領NGME項目組進行性能論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預計將被命名爲遄達300的項目應該會在2007年結束之前正式進入研發階段，然後作爲空客A320neo的備選動力之一，幫助羅爾斯羅伊斯在最龐大的航發市場進一步攻城略地……
一切，彷彿都悄然回到了正軌。
直到一個月後的某個早上。
照常吃過早飯上班的波迪走進辦公室，然後照例打開電子郵箱，準備規劃今天的日程安排。
但頁面剛剛加載出來，他就在收件箱中看到了一條被秘書轉發過來的郵件。
前面還標着紅色的Breaking（突發）字樣。
波迪下意識點了進去。
然後右手猛地一抖，差點把鼠標給甩飛出去——
屏幕上赫然是一條新聞。
十五分鐘前，MTU公司與普拉特惠特尼公司共同宣佈，將在PW1000G/1100G發動機的基礎上，共同開發全新的PW1000系列發動機，包括推力120-150kN的PW1200、推力95-115kN的PW1500等四個子系列……
後面還有一些雙方表態，以及發展願景之類的純場面話。
但波迪只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看不太清楚屏幕上的單詞了……
此時此刻，腦海中只回蕩着一句話：
“哥們給你心連心，你跟哥們玩腦筋，老子被**的德國人給騙了！”
雖然客觀來說，其實是沃森和波迪倆人先玩的腦筋，MTU方面只是正當防衛而已。
但人嘛，在這種時候總是難免雙標的。
耳邊嗡嗡響了好一會兒之後，波迪才從不好說是憤怒還是恥辱的情緒中勉強恢復過來。
剛剛幾乎失去思維能力的大腦也重新開始運轉。
對上了。
全都對上了。
怪不得溫克勒那個老登剛開始一副積極主動的樣子，但談到最後卻毫無留戀地拒絕了自己這邊提出的合作。
怪不得一貫在技術問題上遮遮掩掩的德國人，這一次不僅果斷承認了CLEAN計劃存在問題，甚至還專門解釋了一番問題出在哪。
怪不得……
從馬後炮的角度來看，這一切都顯得如此明顯。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如今之計，只能是想想該怎麼往回找補。
波迪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覺得首先還是應該和沃森聯繫一下，好確定PW和MTU之間合作的更具體細節。
然而，還沒等他的手指觸碰到聽筒，電話鈴聲就首先響了起來。
不出意外，是來自秘書辦。
讓他馬上去航發部門主管會議室開會。
……
當波迪帶着打印好的新聞報道，匆匆走進位於頂樓的會議室時，裡面已經坐着包括沃森在內的好幾名主管級人員了。
“蒂姆。”
沃森剛一開口，就看到了他手中拿着的那張紙。
儘管看不清上面的內容，但在這種時候，顯然不可能是什麼無關消息。
“好吧，看起來你也已經知道了……”
他朝着波迪指了一下自己手邊的一張空椅子，示意後者先坐：
“目前來看，我們恐怕是被普惠還有MTU這兩個老對手……當然也是老夥伴，給聯起手來擺了一道。”
“在新一代航空動力的研發工作上，我們最後還是慢了對手半步……”
沃森說話時的表情有些複雜。
作爲藍星頭號攪屎棍，他們這次算前算後，最後卻把自己給算了進去。
實際上，從遄達900首飛時得到關於新一代A320的消息，到A380的試飛情況穩定之後，抽調波迪等人組建NGME項目團隊，羅羅方面的效率並不算慢。
但普惠作爲聯合成立國際航空發動機公司的最初倡導者，顯然也是四兄弟中最早決定要分家的一個。
先手優勢，再加上那邊本來就有着PW1000G的底子，動作自然比羅羅這邊快得多。
於是，一夜之間。NGME項目原本優哉遊哉的瀟灑局面蕩然無存。
研發團隊肩上的擔子也瞬間加重。
“我是從網絡新聞報道上看到的消息，裡面沒什麼太詳細的內容……”
波迪作爲新型號的直接負責人，也顧不上那些繁文縟節了：
“所以首先，有沒有什麼更準確的消息，比如PW和MTU的這次合作，具體目標是什麼？”
沃森打開面前的文件夾，裡面有一份約莫十幾頁厚度的文件：
“根據信息公開原則，他們在新聞發佈會之後共享了一些信息。”
“實際上，在歐盟的那個CLEAN計劃開始之後，MTU內部就一直在同步推進另一個高度秘密的CLAIRE計劃，從大概2003年左右就開始了……他們和PW之間的合作也是始於那個時候。”
“整個計劃共有四個研究目標，一是齒輪驅動風扇發動機，目標是相比當前技術水平的V2500“SelectOne“油耗降低10%，污染物排放降低15%……這一點他們已經幾乎快要實現了。”
“二是對轉渦扇發動機，將在前面的基礎上進一步降低10%的油耗和排放。”
“三……”
說到這裡時，沃森的聲音突然停住。
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幾秒鐘後，才長嘆一口氣，繼續說道：
“三是帶間冷回熱器的渦扇發動機，油耗相比當前型號降低20%，污染物排放降低35%以上。”
“最後，把上面這些技術全部結合到一起，目標是單位推力油耗相比目前的水平減半，以氮氧化物計算的排放水平降低至四分之一……”
“至於更加具體的合作細節，比如雙方各自承擔的任務，還有合作形式、預計時間表等等，我們暫時都沒有可靠的消息……”
“……”
說完之後，沃森有些無奈地合上文件夾。
“可是……”
波迪下意識想說，溫克勒此前明確表示，間冷回熱技術，尤其是單獨的間冷技術並不適用於航空發動機的工作環境。
但話到嘴邊就意識到，對方當時顯然是在誆他。
至於帕特里奇……
要說他是德國間諜，這個概率確實比較低。
大概率就是單純判斷錯誤而已。
最後，還是沃森面色嚴肅地打破了沉默：
“各位，我估計，通用電氣方面也很快就會做出反應。”
“新一代航空動力的軍備競賽，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