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在雷強駕駛飛機進入滑行階段之後,包括常浩南在內不直接參與飛行指揮的工程技術人員就都轉移到了管理臺上。
當1001號機在跑道前半段就擡起機輪時,現場的衆人甚至爆發出了一陣疑惑的聲音。
畢竟一般情況下,執行首飛任務的飛機,爲了保證萬無一失,都會選擇在跑道上多滑行一段,把速度提高到比較保險的水平再選擇起飛。
況且華夏空軍眼下比較常見的型號,殲7、強5、殲8這老幾位都是起飛速度相當高的選手,因此很多平日裡沒有特別關注過航空技術領域的人會下意識以爲大幾百上千米的滑行距離纔是正常情況。
與之相比,殲10這不到400米就擡輪確實是太早了一些。
飛機甚至還沒到觀禮臺正前方呢。
實際上,駕駛飛機的雷強最開始也想壓一下機頭,讓飛機在儘量接近跑道正中間的位置拉起來。
一是留出一些冗餘度,二也是視覺效果會比較震撼。
但鴨翼加大三角翼佈局的設計在升力這方面確實過於優秀(鴨翼飛機在擡頭時是靠擡升前翼獲取力矩,而常規佈局則是靠下壓尾翼,會損失一定的總升力),加上他爲了測試發動機控制系統的工作狀況還故意推杆猛烈一些,導致飛機的加速情況也比想象中快了不少。
總之當飛機滑到300米出頭位置上的時候,離地傾向已經非常明顯了,再強行下壓反而可能導致一定風險,因此雷強幹脆也就順勢拉桿,展示了一下十號工程卓越的起降能力。
與第二代飛機片面追求高空高速不同,第三代戰鬥機在設計理論中的取捨會更加重視中低速度段下的真實機動性和敏捷性。
而起降能力雖然並不能直接反應機動性,但也是一個比較直觀的體現。
尤其是對於不太懂航空,也不太懂空軍的外行人來說。
在剛剛的滑跑過程中,殲10的發動機控制系統給雷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極強的信心,因此他最終選擇執行航前準備會上指定的B方案。
也就是動作相對激進的方案。
在確認飛機安全離地之後,雷強並沒有讓飛機繼續維持小角度爬升,而是迅速推動節流閥並持續拉桿,讓原型機以一個70°左右的角度直衝向上。
這也是辛嘯文給他設定的極限。
儘管殲10在輕載輕油的情況下,理論上可以維持在垂直向上飛行的過程中加速,但畢竟是首飛,還是得悠着點來。
當然,所謂“悠着點來”是相對於飛機的極限而言。
由於觀禮臺所在的角度問題,在現場的觀衆看來,1001號機幾乎就是在起飛之後馬上進行了一個垂直爬升。
剛剛觀禮臺上的疑惑瞬間轉爲驚呼,緊接着的是熱烈的掌聲。
短暫而迅速的爬升之後,1001號機來到了預定的2100高度和490速度。
天公作美,現場的天氣條件極佳,哪怕只靠普通望遠鏡也能清晰地看到兩架飛機在空中的姿態。
按照之前的試飛計劃,接下來是繞場兩週的盤旋。
B方案中的盤旋角也更大,接近90°,並且還有兩次滾轉飛行。
儘管都不是什麼令人眼花繚亂的機動動作,但對於現場這些觀衆來說,能看到第一架完全由我國研發的三代機起飛昇空,就已經是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圍了。
上輩子已經看過很多次殲10首飛錄像的常浩南並沒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空中,在繞場第一圈結束,基本確定飛行狀況沒有問題之後,他便通過對講機跟試飛站那邊實時瞭解起試飛員所反饋的情況來。
以及順便指導坐在教練8上面的攝影師拍照片。
實際上,他一開始甚至想故技重施,再由自己上去負責攝影。
只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提。
現在的常浩南跟一年之前已經完全不一樣。
當時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技術人員,雖然算是展露過些許頭角,但本身的價值終究沒超出一個正常人的水平,上去飛也就上去飛了。
如今他怎麼說也算是獲得了一點小成就,恐怕就算提出來也不太可能被允許了。
爲了保證足夠的飛行性能,戰術飛機,包括教練機在內的事故容限都比客機要高出幾個數量級。
“看,滾轉了,滾轉了!”
常浩南放下對講機,就聽到周圍又響起一陣興奮的聲音。
他也重新舉起手中的望遠鏡向天空望去。
畢竟這是上一世沒有的試飛內容。
作爲一架主打敏捷性的飛機,殲10的滾轉率放在三代機裡面也能名列前茅,連續的兩個360°滾轉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節目效果拉滿。
顯然,飛機的性能相當出色。
並且在這第一次升空飛行的過程中,就已經給予了飛行員足夠的信心。
這其實是相當不容易的。很多即便後來非常成功的型號,在最初的試飛過程中都並不順利。
蘇27、F15、F16莫不如是。
甚至就連原來時間線上的殲10也一樣。
雖然沒出過什麼大問題,但小毛病不算少。
然而現在,這架沒有經歷過那兩次損傷修復的1001號機,顯然要完美的多。
試飛員甚至在無線電中表示,他覺得這根本不像是一架處在首飛階段的飛機。
放下望遠鏡的一瞬間,常浩南注意到位於前排的大領導摘掉黑框眼鏡,並藉着這個動作輕輕抹了一把眼角。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常浩南旁邊的對講機再次響起:
“飛行員報告說,飛機狀態非常良好,剩餘燃油充足,請求進行一次觸地復飛,再多飛兩圈。”
薛熾夀和另外幾個人對視了幾眼,互相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批准請求。”
楊韋拿起對講機回覆道。
很快,飛完了第二個繞場圈的原型機重新出現在跑道末端的遠處,並緩緩下降高度。
試飛過程一切順利,甚至觀禮臺上已經有人準備起身,前往停機坪處迎接飛行員下機了。
然而飛機只是用主機輪輕輕擦了一下地面,緊接着就再次加速爬升,重新回到了空中。
幾乎是整整一秒鐘的寂靜過後,衆人才意識到這原來是首飛過程中的一個環節。
這下,哪怕是再不懂航空的人,也知道飛機的狀態應該是相當良好,否則不會玩這麼多的花活。
歡呼和掌聲重新響了起來。
5分鐘過後,隨着一朵紅白相間的減速傘綻開在飛機後方,十號工程的首飛任務,終於順利完成!
蓉飛這邊本來安排了一輛擺渡車,用來把觀禮臺上的人送到停機坪那裡迎接飛行員,但由於到場觀看的人數遠超一開始的預期,因此還有不少人都沒有座位。
不少已經四五十歲,甚至年紀更大些的觀衆也等不及坐下一班車,直接跟在車後面一路飛奔過去。
好在二者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否則常浩南還有點擔心——
要是飛機和試飛員安然無恙,反而觀衆出了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那恐怕在國際航空史上都能留下一筆……
當潮水般的人流趕到停機坪時,已經拋掉了減速傘的殲10也恰好跟隨引導停在了預先設計好的停機位上。
座艙蓋打開的一瞬間,歡呼聲幾乎響徹天際。
雷強自行摘掉氧氣面罩和飛行頭盔,然後朝外面揮手示意。
剛剛的試飛顯然並無異常,至少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太大的身體負擔。
一個年輕的地勤抱着登機梯費勁地鑽過人羣,按照慣例架在駕駛艙左邊,然後就覺得好像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什麼……”
話才說到一半,他回過頭就發現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過去只在新聞聯播裡看見過的面孔。
“小同志,麻煩你們再去搬個梯子來,我們想跟試飛員合個影。”
“誒……好好好……”
被大領導親自指示的小夥子激動地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但還是用最短的時間從不遠處的教練8旁邊搬走了另一部登機梯,留下剛剛打開座艙的李勇跟前座攝影師大眼瞪小眼。
第二部登機梯很快被架在駕駛艙的另外一邊。
總工程師薛熾夀和大領導一左一右,跟剛剛從座艙裡站起來的雷強合了張影。
“感謝你,感謝你們所付出的一切!”
大領導環顧一週,先是對着試飛員,然後又對着周圍的所有人大聲說道。
根據常浩南的推測,現場應該有很多人激動地哭了出來。
至於爲什麼是推測——
因爲他的視線也已經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