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吧……”
常浩南猶豫了一下:
“這種事情,不需要避個嫌什麼的麼?”
“嗐,就算避嫌,那也是直系親屬之間纔有的說法,你倆又沒有血緣關係,同學而已,有什麼好避的。”
丁高恆當即擺擺手表示無需擔心:
“再者說,他也只是那家公司的合夥人而已,大老闆另有其人,你要是實在擔心,就直接用火炬公司的名義去跟他們談好了。”
“丁主任,我目前可沒有涉及跨國勞務派遣這方面業務的計劃……”
對於常浩南來說,火炬公司作爲一家以算法和軟件爲主要產品的企業,規模如果太大反而會牽扯太多精力,而且船大難調頭,在靈活性上遠不如目前這樣類似工作室的體量。
因此只要在數值計算領域能夠深耕下去即可,他並沒有拓展業務範圍和規模的打算。
從M50 NiL鋼和新型軸承的經驗來看,通過出售框架性的解決方案,從而把具體研發工作交給其它企業的辦法完全可行。
這樣一來可以維持相對精簡的人員構成,避免讓火炬公司成爲一個反應僵化的龐然大物,二來也可以和其他企業同向發力、形成合力、打出組合拳……
總之就是也不能什麼都要吃什麼都要佔,省得內鬥。
“沒讓你去對接業務……”
丁高恆說着把手裡的報告整理了一下,遞給常浩南:
“像這種事情,他們算是國家的白手套,肯定沒辦法在明面上籤合同,很多條件都只能是口頭保證,很依賴雙方之間的信任程度。伱們之間本來就認識,加上你現在也算是年輕有爲,由你出面,說話會更容易讓人信服一些……”
“哦……那倒是可以。”
常浩南接過檔案,掃過兩眼之後點了點頭。
憑良心講,他其實是個很低調的人。
但既然是奉旨裝逼,那也只能勉爲其難地違背一下本心了……
……
與此同時,NSK集團駐華夏辦事處。
慶景斌把裝在小塑料袋裡面的幾份軸承樣品,以及相應的檢測報告放在了羽田俊介的桌面上。
在前些天他經過實地考察,發現金陵汽車已經把輪轂軸承和手動變速箱軸承的供應商從NSK換成華夏企業之後,便又馬不停蹄地飛到另外一家同樣減少了訂貨量的用戶,也就是冰城汽車集團調查。
本來,由於冰城距離實在太遠,他們在那邊其實沒什麼人脈,慶景斌甚至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然而這一次,結果出來的更快。
或許是仗着近水樓臺先得月,儘管賣的新車還裝着NSK的產品,但冰城汽車的售後和維修部門已經開始投放新的國產軸承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松花江的定位是乘用車,更換輪轂軸承這種零部件只需要進行單品測試,而不需要像金陵依維柯的商用車那樣做整車測試,所以會省去相當多的時間。
總之,他準備好的各種話術全都沒用上,只是花了點錢,就分批買到了幾個新的輪轂軸承,然後拿回來作爲樣品進行了分析測試。
而測試報告就擺在羽田俊介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羽田俊介以爲是自己的語言模塊出了問題,以至於看錯了檢驗報告裡面的內容——
因爲測試結果分明顯示,這些從冰城買回來的樣品,性能竟然比NSK生產的產品還要好。
“慶君,這個報告的意思是說,這幾個軸承的性能,比我們公司生產的……還要好?”
再三確認了報告的內容之後,還是不太敢相信的羽田又向慶景斌問了一遍。
“是的,我們對整個軸承,以及內外環、滾珠和保持架四個部分都做了分析,結果顯示軸承的壽命期望值是我們公司同型號產品的150%,剛度和強度基本相當,拖滯力矩則只有71%,而且一致性很高。”
慶景斌點了點頭,用凝重的語氣回答道:
“總的來說……就是全方位比我們的產品更好。”
實際上,他一開始也很難相信這樣的結果。
要知道,之前華夏生產的軸承,壽命甚至達不到NSK產品的五分之一,而且由於拖滯力矩更大且更不規則,甚至會導致整車油耗增加和行駛穩定性下降,完全沒有競爭力。
然而這次買到的幾個軸承,性能簡直是脫胎換骨。“是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東北特鋼生產的?”
羽田俊介從桌上拿起其中一個裝着軸承樣品的袋子,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着,彷彿他能用肉眼看出其中的不同來。
“嗯……我去那邊實地瞭解了一下,這些軸承的生產商是冰城本地的冰城軸承集團,東北特鋼應該是提供了原材料或者是滾珠這樣的關鍵零部件。”
“價格呢?價格怎麼樣?”
能問出這種問題,顯然說明羽田俊介已經有些失了智。
如果價格比進口軸承還高,那金陵汽車和冰城汽車恐怕從一開始就不會考慮換用國產型號……
果然,慶景斌表示跟之前的NSK型號完全一樣,200塊一個,一次買4個700塊。
這價格讓羽田俊介聽了都想直呼一聲心黑。
他們的軸承生產出來再運到華夏,成本大概30塊一個,賣給主機廠也就是含淚血賺200%,100塊。
而對方連包裝都不用換,倒一便手就又是100%的利潤……
怪不得都想造車呢……
話雖如此,但不管怎麼說,既然對方的報價相同,說明兩邊的供貨成本至少也是基本相當。
搞不好人家國產的還更便宜點。
否則從車企的角度看,光是提高性能而不能降低成本的話,其實並沒有太強的動力更換一種新零部件。
至少沒必要這麼着急。
等着明年改款的時候換就行了,還能當做一次升級。
畢竟按照檢測報告上的數據進一步算算的話,換了軸承之後,車子的油耗都能降低大概0.2L每百公里這樣子……
NSK供應給冰城汽車的當然也不是最高端的型號,不過機械產品這種東西,一分錢一分貨,一毛錢兩分貨,一塊錢三分貨,如果要通過提高產品等級來保證性能的話,這個差價絕對不止幾倍那麼簡單。
也就是說,暫時沒轍……
“行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心煩意亂的羽田俊介朝着慶景斌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然而後者卻並沒有馬上轉身,而是試探着又問了一句:
“羽田部長,這個事情,您覺得應該怎麼應對?”
聽到這個問題的羽田俊介瞪了一眼自己這個平時明明很有眼力見的部下——
他要是有應對辦法早就拿出來了。
不過這種時候,他當然也不可能公開承認這一點,只好先隨便找個說辭支應過去:
“當然是讓公司那邊加速過來建廠,降低軸承的成本,最糟糕的情況,無非就是打價格戰嘛。”
這句話半真半假。
公司建廠的進度他說了其實不算,但是打價格戰,確實是他壓箱底的手段之一。
之前在跟斯凱孚搶市場的時候,這種辦法就屢試不爽。
當然,斯凱孚的最大優勢還是在於德國車企早早進入華夏合資,給歐洲軸承企業搭起了很穩固的基本盤,而日本車企的反應卻要遲鈍得多……
“羽田部長,跟華夏企業打價格戰,對於我們來說絕對是得不償失啊……”
慶景斌在心裡已經把羽田俊介罵成了蠢豬,不過臉上肯定還是不能表現出來:
“咱們NSK在定位和成本上本來就要比斯凱孚低一些,跟他們打價格戰當然無所謂,但華夏軸承可一直都是最低端產品的代名詞,要是咱們真的和冰城軸承去拼價格,那就相當於直接把NSK的牌子給砸了,哪怕打贏,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吶……”
聽到這段分析,羽田暗暗皺了皺眉:
“我當然知道價格戰不是好辦法,但現在對方的軸承品質本來就更好,讓總公司那邊短時間內更新產品也不太可能,不打價格戰,那市場表現遲早就要受到影響,對你我來說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還是說,慶君,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