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直升機公司和阿古斯塔公司在走廊裡面的這次“偶遇”自然不是真的巧合。
正是崔文學口中常浩南所安排的“盤外招”。
當然，沒有丞相安居平五路那麼離譜。
只是提供了一個驅虎吞狼的操作思路，讓歐直公司那邊有一些危機感。
而具體操作，也就是如何安排才能不那麼生硬地讓雙方見面，這實際上是崔文學自己完成的。
不過無論如何，最後的效果是不錯。
因爲皮埃爾那邊，確實有點急了。
實際上，這也是歐洲一體化面臨的一個巨大障礙之一——
哪怕只看歐盟的六個初始成員國，他們在歷史上的恩恩怨怨都多到根本數不清，相互之間的戒備和偏見哪怕不表現在明面上，也根本不是一紙協定就能消除的。
條約要是有用，張伯倫早就肉身封聖了。
更別提後面歐盟又飢不擇食地接納進來了一堆在歷史上就跟初始六國關係複雜的小國，乃至帶英這種居心叵測的攪屎棍了。
常浩南就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實際上，哪怕沒有美國的從中作梗，一體化的歐洲也不可能真正成爲世界的一極，所以，他更要在歐盟得勢的這有限時間裡，多薅點羊毛出來。
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過去，法方團隊也重新回到了會議桌前面。
不過這一次，他們已經沒了剛纔那種優哉遊哉兜圈子的心情。
在按照慣例你來我往了幾輪沒什麼營養的內容之後，勒梅爾便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對了，崔先生，之前談判剛一開始的時候，貴方說過準備了兩種合作方式，剛剛咱們才只討論過第一種。”
“既然在貨款的數額上我們暫時達不成一致，那不妨討論一下第二種方案如何？”
實際上，到了這一步，意味着他已經開始妥協了。
因爲正常來說，這種“別人給出兩個方案自己選”的情況本來就意味着失去了主動權。
應該是輪流提條件纔對。
奈何他們來華夏之前準備的條件，在一開始被掀了底牌之後，實在是很難被提出來。
其實要是擱在往常，那漫天起價坐地還錢倒也並無不妥。
勒梅爾在談判的上半場也確實在朝着這個方向努力，想要等到形勢稍稍好轉，再提出己方的方案，然後一點點中和。
但休息過程中突然遇到的意大利人讓他出現了些許顧慮——
萬一雙方的條件差距過大，談判直接告吹，華夏人還能有B計劃，但歐直集團可就難了。
總不可能去找西科斯基合作吧？
別人是黑鷹直升機的製造商，然後你去找人家開發一種黑鷹的競品？
所以，勒梅爾顯然有些束手束腳，不太敢在條件上過於離譜。
對於談判來說，這就相當於綁着沙袋跟人家對打。
而且還是先捱了三板斧的情況下。
劣勢是必然的。
坐在對面的崔文學自然也能察覺出這樣的態度轉變，於是強忍住讓自己不要笑出來，同時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把準備好的另外幾份文件分別發給法方代表團成員。
實際上，這第二份合作方案，纔是他，或者說是常浩南真正想要提出來的條件。
第一份18億美元那個，只是先嚇唬一下歐洲人。
全世界人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開一個窗……拆掉屋頂……
咳咳。
勒梅爾暗中做了兩個深呼吸平緩心態，然後故作鎮定地翻開了面前的文件夾。
這個方案的模式，相比起來要複雜很多。
簡而言之，本質上跟阿古斯塔那邊差不多，都是雙方搭夥搞聯合研發。
華夏仍舊負責旋翼系統、傳動系統和前機身，歐直集團和其他北約小夥伴則負責飛機的航電系統、人機交互系統、座艙系統和安全系統。基本上，開發成分佔比是50:50，但是……
緊挨着勒梅爾的皮埃爾皺了皺眉。
他發現最關鍵的動力系統並不在這個方案中。
不過這個時候，他有些拿捏不準是不是應該開口，於是朝旁邊看了一眼，發現勒梅爾正做低頭沉思狀。
“我發現，這架飛機的動力系統，好像並沒有被貴方算進開發任務分配裡面。”
皮埃爾坐直身子，緩緩開口道：
“這可是一個型號的核心部分，如果算上由我們解決的RTM322-01/9的話，這個開發成分佔比，至少也應該是65:35的程度了……”
“關於動力系統。”
崔文學把面前的筆記本翻到後面一頁，第一條內容就是這個問題，他只需要稍微組織一下語言就可以了：
“我知道貴方在聯合研發的過程中，其實考慮過兩套動力系統，分別是你剛剛提到的RTM322-01/9，以及菲亞特集團主張的T700/T6E。”
“實際上，NH90傳動系統目前存在的缺陷，應該也跟你們強行要求最大限度地兼容這兩種動力系統有關係。”
聽到這裡，剛剛還一副淡定表情的皮埃爾差點站起來：
“貴方能解決這個問題？”
原本，NH90已經做好了放棄T700系列發動機的打算。
但一來，菲亞特那邊的態度比較強硬，二來，T700/T6E發動機是EH101直升機、UH60直升機和AH64直升機通用的動力系統，如果能做到二者兼容的話，對於NH90未來搶佔10噸級通用直升機市場也有巨大的好處。
所以要是能不放棄，那最好還是不放棄。
“我們既然負責傳動系統的研發，自然會負責解決這些問題。”
崔文學帶着一臉輕鬆的表情回答道。
實際上，他確實也不太清楚這裡面具體的操作難度，只是覺得既然常總這麼寫了，那解決起來應該也不是特別難。
稍作停頓之後，他又繼續道：
“不僅如此，其它尺寸和功率類似的發動機，也可以通過更換有限的傳動系統零部件與飛機進行匹配，所以動力系統在這架直升機上更接近選裝模塊，更何況，無論是T700還是RTM322，對於我方來說都不具備可用性，自然不可能算入聯合開發的份額裡面。”
相比於目前已經有聲有色的渦扇發動機，華夏在渦軸和渦槳發動機這塊基本相當於是一片空白，儘管在常浩南的帶動下已經有一些起色，但距離完整的型號譜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不過，從短期來看，直接懟上去兩臺減功率版本的TV3-117或者VK2500也不是不行。
畢竟目前陸軍航空兵正在大量使用的米17/米171直升機的動力系統也是這兩個型號，並不會帶來什麼後勤上的麻煩。
到了這一步，法方那邊也都聽明白了，華夏這是也準備搞一種NH90的換殼產品。
“崔先生，這種合作方案倒是沒問題，但我們這邊的法規對於產品的軍用存在非常嚴格的限制，如果貴方想要……”
還沒等勒梅爾說完，崔文學就擡起手，示意自己並不是這個意思：
“勒梅爾先生，我想您理解錯了。”
“我們這個方案，並不是要走正常聯合開發的模式。”
“那你的意思是……”
勒梅爾重新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文件，覺得自己剛纔的理解似乎沒錯。
崔文學調整了一下坐姿，低頭看向本子上寫在最後的內容。
實際上，就連他在剛開始聽到常浩南想法的時候，都直呼離譜。
但最後還是被說服了。
他緩緩開口道：
“我們雙方分別單獨立項，你們的叫NH90，我們的麼……暫時還沒確定，不過可能叫直12，或者類似的名字，立項之後，我們互相作爲對方的子系統供應商，而不是合作方。”
“換句話說，貴公司向我們的直12提供航電系統、人機交互系統、座艙系統和安全系統的相關技術，而我們則向NH90提供旋翼系統、傳動系統和前機身的全套解決方案。”
“事成之後，一拍兩散，兩個型號都是我們各自獨立研發的，只是其中出現了一些國際供應商而已，在眼下這個全球化的時代，這應該並不奇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