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容都已經梳理完畢的情況下,把整個證明過程寫成一篇格式像模像樣的論文,其實並不需要耗費太長時間。
一切都算是水到渠成。
到第二天晚上的功夫,常浩南就已經完成了這項工作。
他原本最大的短板是英語水平,但數學論文其實並不非常依賴這個。
既然連姚夢娜都能看懂,那就算是他用中文去寫,那些負責審稿的頂級數學家大概也不會出現什麼理解障礙。
當然,話只是這麼說說。
畢竟,審稿能理解不意味着編輯也能理解。
真收到一封充斥着看不懂字符的投稿,而且投稿人還是一個在理論數學界並無什麼建樹的陌生名字,大概率是要被直接丟進垃圾桶的。
這種事情如果上綱上線地說,也屬於學術霸權的一部分。
但只能等到以後再去慢慢解決了——
如果能由華夏出版一份頂級期刊,收稿自然可以包括中文。
一些瑞典期刊,比如Acta Mathematica《數學學報》就會接收瑞典語的投稿。
實際上,這也是常浩南從剛重生過來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籌劃的事情。
不過始終沒找到機會。
畢竟,辦學術期刊,尤其是頂刊,不是你註冊一個出版物就完事了。
還得有頂級學者願意往你這投稿才行。
而這,一般取決於研究機構,或者主編本人在學術界的聲望。
也是常浩南,包括所有華夏研究機構如今最欠缺的東西。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擺在常浩南眼前的,是考慮要把這篇文章投稿到哪裡。
這個證明雖然對物質世界沒有什麼直接的“用處”。
但理論數學本來也不怎麼在乎這個。
真要太功利了,那幫搞純數學的人沒準還要低看你兩眼。
總的來說,他的文章中包含兩個部分。
除了“對於任意一組高維數據X,一定存在一個映射關係,使X映射成爲一組局部簡單的歐氏空間中的數據Y”這個主結論以外,常浩南還對裡奇流進行了一定的延伸和擴展。
該理論認爲,如果在流形上給定一個度量,再用裡奇流發展方程加以改進,流形的曲率也會隨之伸展。
而常浩南在證明自己主要猜想的過程中,順便證明了利用裡奇流可以完成一系列的拓撲手術,用以構造幾何結構,把不規則的流形變化爲規則的流形。
在此之前丘成桐、李偉光和理查德·漢密爾頓已經在這一方向上進行了十幾年的研究。
實際上,常浩南在之前近一個月的整理過程中,也沒少參照這三位大神的論文。
而那個關於裡奇流的猜想本身,就是丘成桐提出的。
這要是在工程界,像這種沒辦法證僞的假設,早就被當成工具用起來了。
但在理論數學界,顯然不能這麼玩。
因此,常浩南的證明相當於給予了微分幾何領域的學者們兩個早就想用,但一直沒辦法用的工具。
根據數學界的慣例,不出意外的話,它們大概會被捏到一起,並命名爲“常氏引理”。
至於這個常氏引理有什麼用……
直觀來說,或許可以推動證明龐加萊猜想。
也就是“每個單連通的3維流形都同胚於3維球面”。
而證明龐加萊猜想本身……
常浩南前些天自然也嘗試過。
只是以眼下3級系統給他提供的理論水平,顯然還不足以讓他構思出一個“完整且可行”的思路來。
常浩南在文章最後也是這麼寫的:
【這兩項證明在微分幾何領域具備更深刻的意義,但由於本文的篇幅原因,我將在日後進行更加詳細的說明……】
如果把龐加萊猜想比喻成一個裝滿珍寶,但卻被封死了的寶箱,那麼,如今常浩南手中的工具,只能把它撬開一個縫隙。
而這篇論文中的某些部分,就是從縫隙中溢出來的些許寶藏。
這樣的寶藏,對於理論數學界來說,自然是足夠直接考慮所謂“四大神刊”了——
《數學年刊》、《數學新進展》、《美國數學會雜誌》以及上面提到過的《數學學報》。
倒也沒什麼值得選擇困難症的。
1999年這會,四大神刊裡面只有數學年刊接受和發行電子版論文,而且前面提到過的那幾位微分幾何大神也都跟這份期刊的關係密切。
於是……選擇文件,上傳!
……
對於常浩南來說,這隻能算是他科研路上的一個小插曲。
至少現在,他還不準備把理論數學作爲自己的主攻方向。
因此,在完成投稿之後,他就把精力轉移到了準備國慶典禮上面。
畢竟,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了。
雖然不需要常浩南着手做什麼,但參加典禮的飛機幾乎有三分之一都裝着他參與或者主持設計的發動機,鄭良羣已經不止一次發來邀請,叫他去津門WQ區機場走訪視察一圈。
之前是一直埋頭於學術,如今流形學習的研究告一段落,他怎麼也得去一趟才行。
而且剛好,還可以跟丁高恆一起。
從京城到津門,距離說長不長,但一路上的安保警戒也是相當麻煩的事情。
兩個人同行,多少能緩解一些警衛部門的壓力。
“小常,我可是聽鄭指揮說,他都已經請了你快一個月時間了。”
經過特別改裝的中巴車裡面,丁高恆坐在常浩南對面,笑着說道。
“我也收到了,但沒辦法,最近一直在研究一個新課題,實在不好分心打斷思路,所以拖到現在纔有時間。”
常浩南伸手理了理自己因爲一個多月沒剪而略有些長的頭髮回答道。
“讓你都走不開的課題?”
丁高恆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常浩南濃密的黑髮,眉毛輕輕擡了擡。
在過去幾年裡,常浩南表現出了極強的一心二用的能力,甚至能同時領導兩個不相關的項目。
因此,他說出不好分心這四個字,確實讓丁高恆有些震驚。
常浩南也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
爲了不讓丁高恆覺得他是在炫耀自己的髮量,猶豫一瞬間之後還是放下了手:
“嗯……本來只是解決一個信息檢索和數據降維的問題,但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一點理論數學方面的成果,就花了點時間證明出來,投了個稿。”
“哦……”
此時丁高恆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投的哪裡啊?”
“數學年刊。”
常浩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啊?”
丁高恆雙眼瞪大。
儘管他留蘇出身,英語都說不很順溜,但並不意味着對於美國那邊的事情一無所知。
“數學年刊……普林斯頓大學的那個?”
“對,一個微分幾何領域的猜想證明,他們那邊比較專業。”
常浩南點點頭。
丁高恆張了張嘴,似乎是在猶豫着什麼。
但最後還是問道:
“那……你覺得中稿概率……高不高?”
實在不是不信任常浩南的能力。
主要是,理科學者跨專業到工科領域的他見得多了,但反過來從工科幹回理科,尤其還是幹回理論數學的,確實稀奇。
常浩南此前雖然在控制理論方面有過不小的建樹,還發表過一篇影響力頗大的文章,至今仍然算是華夏控制學界的最高成就。
但控制理論儘管也帶理論倆字,一般還是被當成工科的。
現在直接就去挑戰數學年刊這種頂級boss,擱誰也得在心裡掂量掂量成功率。
能跟這個行爲相比的,丁高恆一時間只能想到放棄歷史轉學理論物理的錢偉長。
後者18歲時以文史雙百,物理5分、數學、化學總共20分的驚人成績考入青華,但次年趕上九一八事變,痛定思痛之後決心棄文從理,學造飛機大炮。
然後就在畢業的時候拿了專業最高分。
後來還成爲了力學和應用數學領域的泰斗。
這個故事雖然丁高恆聽過不少次,但真當另一個類似的人出現時,他還是覺得……
有點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