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王曉模果斷回答道:
“之前我應該跟你提過,14所幾年前就在研發一款艦載的相控陣雷達,陣面尺寸是4米*4米,當時正受制於大尺寸箱體的結構加工和機電耦合問題,一直落不了地。”
常浩南當然清楚,對方口中的這個雷達就是346型。
倆人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說起來過。
“沒錯。”
他點了點頭:
“我記着TORCH Multiphysics軟件發佈之後,我們火炬集團剛開始接計算業務的時候,我還特地囑咐過負責這塊的同志,說如果有來自電科14所的項目請求,可以優先執行,但後來好像一直都沒收到。”
“因爲14所後來組織了一個攻關團隊,還專門派人去你們那學習過,最後把陣面的設計問題給攻下來了。”
王曉模解釋道:
“現在第一面346相控陣雷達的原型機已經裝到畢昇號上面去了,正在測試當中,目前沒發現什麼結構上問題,說明16平方米級別的陣面,我們還是可以搞定的。”
“目前就是咱們這個第二代T/R組件裡面的砷化鎵,良品率實在上不來,所以第二面陣已經斷斷續續造了一年多了,估計到今年下半年才能完工。”
之前他就提到過,如果能尋求到穩定的進口渠道或者實現國產,那麼14所希望能在346雷達上面使用砷化鎵-雙極硅混合元器件。
現在看來,國產化是實現了,但沒完全實現。
不過這種事情不用急。
只要能有持續不斷的訂單,生產技術更新迭代就屬於順理成章的過程。
就像是造相控陣天線陣面一樣。
前些年規劃空警200的時候,王曉模還說需要靠工人用銑刀手工製作。
結果沒過多長時間,火炬-C.B.法拉利集團成立,推出的第一個產品MS45T,就解了燃眉之急。
去年年底常浩南看報表的時候,發現電科集團已經不聲不響地陸續買了將近三位數……
而後面第二個四軸聯動型號,電科也是首批啓動用戶。
基本已經是戰略合作伙伴的關係了。
……
聊了一會關於空警200的事情之後,常浩南看氣氛已經差不多,便向另外二人說起了自己此行的具體任務。
“其實我剛纔就想問了。”
作爲雷達專家,王曉模顯然也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
“你說的這個雷達目標識別……應該不只是區分敵我那麼簡單吧?”
“那是當然。”
常浩南說着從公文包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資料遞過去:
“其實也不只是雷達,我的階段性目標,是希望能通過對多傳感器所捕獲的信號特徵進行提取和分析,來具體判斷目標的性質。”
“比如雷達檢測到一個速度幾十公里每小時的回波,那到底是鳥羣還是低速飛行的直升機?”
“或者可見光波段上拍到了一個非常模糊的圖像,那麼它有可能是一棟房子,還是單純的地形色塊?”
“再或者,聲吶監聽到一段噪音,到底是生物、海洋背景、還是一艘潛艇?”
“……”
“等一下等一下……”
聽着常浩南越說越遠,王曉模趕緊伸手製止。
一來是他擔心再繼續聽下去,空警200在自己心裡就要從小甜甜變成牛夫人了。
二來,則是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一種神奇的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可以通過雷達發射電磁波給目標成像,然後藉此判斷對方,比如說是飛機的具體型號,或者地面目標是坦克還是卡車?”
這絕對是全世界各國航空兵都夢寐以求的功能。
雖然理論上,敵我識別可以靠IFF天線或者數據鏈來完成。
但實際操作中,IFF由於功率且頻率高,因此作用距離很短。
尤其在異常天候條件下,誇張點說,作用距離不如某些戰鬥部較大的防空導彈的殺傷半徑。 而數據鏈……
至少在2000年這會,哪怕是美軍,也無法保證戰區內的所有飛機都有效接入到LINK16裡面。
哪怕在硬件上都裝了終端,但數據傳輸帶寬也會爆炸。
所以,要想在目視距離以外判斷一個目標到底是敵是友,其實沒什麼特別穩妥的辦法。
但如果常浩南提供的技術可以做到用機載雷達分辨出目標的外形。
那就不一樣了——
你看見一架F16,難道還能不知道是哪邊的?
這個思路,倒是讓常浩南眼前一亮。
只是很可惜。
他思索片刻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至少現在還不行。”
“以目前的技術,釐米波和分米波雷達的分辨率實在是不夠,最多能看出來目標到底是個車還是個房子,毫米波雷達的精度倒是夠了,但探測距離又不夠,幾乎跟目視差不多,如果用上合成孔徑技術,那成像時間太長,探測不到高速目標……”
“嗯……”
雖然想法被否定,但王曉模倒並不沮喪。
畢竟常浩南只是說現在不行,沒說原理上不行。
說明未來可期。
這個時候,旁邊一名隨行的海軍軍官突然插了一句話:
“聽上去……這種技術好像不太適合對付車輛或者飛機,反而適合搜索海上目標……”
“一架殲8和一架F16在雷達眼裡很難說有什麼特別大的不同,但一艘航空母艦和一艘油輪,或者其它的什麼大型船隻……雖然RCS可能差不多,但因爲平直甲板的存在,信號特徵的區別應該還是挺明顯的……”
“!”
“!”
“!”
話音未落,常浩南、王曉模和樑紹修三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了那名海軍少校。
後者被三人直勾勾地瞅着,頓時覺得有點頭皮發麻,當即氣勢一弱:
“那什麼,我就隨便一說……”
“不。”
常浩南擡起手:
“這可不是隨便一說。”
“這可不是隨便一說。”
他和王曉模異口同聲地說道。
只不過,兩個人此時想到的事情,是不一樣的。
王曉模是覺得,這個技術或許更適合用在反潛/巡邏機上面,用於在安全距離上跟蹤監視敵方艦隊,以及在複雜海域中找到圍殼、通氣管或潛望鏡的信號特徵。
而常浩南的想法則是——
在前世關於反艦彈道導彈具體制導方式的諸多江湖傳聞當中,似乎就有類似的技術路線。
儘管在很多年前的反艦導彈中,“挑個RCS最大的砸下去”就已經成爲了目標搜索過程中的首要原則。
不過,隨着艦艇低RCS技術的不斷髮展,以及各種雷達反射誘餌的裝備,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已經有些過時了。
而相比於目標失的,更麻煩的問題在於某些民用船隻——比如漁船,雖然體積可能不大,但因爲外形原因往往有着遠超排水量標準的RCS,導致反艦導彈很容易命中目標附近,乃至航路上的吃瓜羣衆。
以量取勝的普通反艦導彈倒是還好,大不了多打幾枚,或者本來想打航空母艦最後命中了旁邊的驅逐艦,那也不虧。
但每一發都極其精貴的反艦彈道導彈,乃至反艦高超音速導彈顯然禁不住這麼消耗。
所以,就需要一個辦法,把高價值的目標從視野中分辨出來。
而如同剛纔那名軍官所言,平直甲板的航空母艦和兩棲攻擊艦,作爲最有價值的兩種目標,信號特徵恰好非常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