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渴望下一秒就白頭
唐紅豆的一句話幾乎治癒了官旭，官旭從小心性就成熟得早，年少經歷過被綁架的事情後，官旭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內心，一切攻心爲上，除了家人和一起長大的幾個朋友，官旭幾乎是從來不笑的。
官旭優秀到耀眼，按理來說追他的女生應該可以排起長隊繞A大好幾圈的，但因爲官旭太高冷，高冷到面無表情，目中無人，自帶冰山效應，女生們都只敢遠遠望着意淫，很少有人敢上前告白，哪怕真有一兩個膽子大的，也絕對會被官旭凍成冰塊。
所以說官旭冷麪黑心鬼的稱呼也不是白來的，或許年少的官旭之所以能一眼就被那個小女孩吸引多半也是因爲她的笑容。
人都是這樣，自己沒有的東西總是很嚮往，缺什麼想什麼，官旭覺得自己生活在北極，而唐紅豆就是自己世界裡能抵禦嚴寒的溫暖太陽。
當年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是官旭第一個展露微笑的陌生的人，也大概因爲這樣，所以官旭把那個小女孩記了八年。
今天真的是太累了，唐紅豆洗完澡吹乾頭髮就縮在官旭懷裡睡着了，官旭很少失眠，可今天抱着唐紅豆卻怎麼都睡不着，反反覆覆看了那張小臉無數遍，越看越清醒，越看越不安。
戀愛中的人都是這樣，哪怕對方一遍一遍地重複我愛你，但還是會不安，還是會害怕失去，越是深愛，就越愛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官旭心裡實在是煩悶得不行，幫唐紅豆蓋好被子，自己跑到陽臺上抽菸，才一打開窗戶，冰涼的夜風混雜着溼氣把官旭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火機打了好幾次都打不着，最後官旭不得不背對着風口才點燃了煙，媳婦兒，你看，才離開你這點距離，我的世界就是刺骨的寒風了。
人一直在冰冷的環境裡生存或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身處冰冷世界裡的人，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溫暖，體會過那種感人的溫度之後還要繼續孤身生存在冰冷的環境裡。
得不到還好，得到了再失去絕對是最難熬的。
官旭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支了，陽臺上的菸灰缸滿了兩次，官旭算是控制情緒控制得很好的那種人，也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像這樣猛抽這麼多煙以前從來沒有過。
夜風特別涼，官旭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凍僵了，他也知道這種問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跟唐紅豆溝通，唐紅豆抱着自己說一句官旭我愛你絕對比自己在這裡抽幾個小時的煙有用，可是官旭卻說不出口。
官旭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些大男子主義，比如這樣的心情，他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啓齒的，因爲唐紅豆沒有錯啊，唐紅豆一心一意地愛着自己，自己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唐紅豆的愛，官旭實在不忍心把這種未來說不準的事情當成拴住唐紅豆的藉口。
很多時候哪怕曾經說了再多的我不會離開你，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可誓言抵不過現實，真到走不下去的那一刻，所有的海誓山盟都輕如鴻毛。
可就是這種未來說不準的事情，卻在現在真真切切地折磨着官旭，唐紅豆好像一直都沒有長大，天天傻傻呵呵的，能力是在越來越強沒錯，但她心裡卻一直住着一個小女孩，官旭想保護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但也怕有一天唐紅豆心裡的這個小女孩長大了，突然發現原來她愛的並不是自己，那到時候自己應該怎麼辦？
是折斷她想要掙脫的翅膀，把她牢牢禁錮在自己身邊？還是狠狠掏出自己血淋淋的心，告訴她天高開闊任你飛，只要你幸福，我在這裡縫補心底的傷口也無所謂？
真不到那一天，官旭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選擇，但無論是哪種選擇對自己而言都是極刑，都痛不欲生。
官旭不記得在哪裡看到過一句話，說最遺憾的愛情就是在錯誤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官旭突然能體會這種無奈，只是不走到最後，誰都不知道這個時間到底是錯誤還是正確。
官旭從小有很多雄心壯志，比如去世界上最人跡罕至的地方留下自己足跡，比如創立國內第一流的電子科技公司，比如成爲職業籃球選手，比如買下一片農場種一大片薄荷，比如把初陽的影響力從A市拓展到全國……
以前官旭覺得人生太短暫了，要實現這些雄心壯志需要太多時間，可當唐紅豆走進自己的世界，官旭突然渴望下一秒就白頭，牽着唐紅豆的手在靠在搖椅上，說山川湖海，說草原海洋，自己偶爾咳嗽兩聲，她偶爾顫顫巍巍地叫自己一聲“老伴啊”。
官旭狠狠吸了一口煙，原本青灰色的菸頭閃動着紅色的火光迅速化爲灰燼，官旭當真咳嗽了兩聲，忍不住自嘲，沒想到自己也有這樣假設未來，多愁善感的時候。
可是我多想未來真的和自己的假設一樣，有你在身邊，有你共白頭。
又抽完一根菸，官旭的心情卻沒有見好，尼古丁沒有帶走胸中的煩鬱，反而讓嗓子疼得厲害，官旭喝了兩口水，推開臥室的門，就見唐紅豆“乖巧”地蜷縮在牀上，原本嚴嚴實實蓋着的被子不知道怎麼就被她蹬成了這樣。
官旭爬上牀，果然原本熱烘烘的被窩已經變得冰涼，和唐紅豆不一樣，官旭從陽臺進來幾分鐘身子就暖和了，可唐紅豆哪怕睡在有地暖的房間裡，只要被窩透個縫就睡不暖身子了。
大概是感受到熱源，唐紅豆蹭着蹭着就往官旭的懷裡鑽，摟着官旭的腰砸了砸嘴巴，睡得香甜。
官旭幫遮住唐紅豆小臉的頭髮別到她耳後，摩挲着她的小臉，滿眼珍惜——
“媳婦兒，我爲什麼能這麼愛你……你千萬不能愛上別人……一定不能……”
官旭的聲音沉沉的，在寂靜的夜裡有些嘶啞，親了唐紅豆的小臉一口，官旭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可惜睡得不好，很少做夢的他居然盡是做些零零碎碎的夢，都與唐紅豆有關。
官旭今天醒得很晚，整個腦子都是混混沌沌的，卻在發現身邊的位置涼了的時候心裡一驚！
“媳婦兒！”
官旭幾乎都沒有想，下意識地衝出了臥室，跑下樓，想去確認唐紅豆的鞋子在不在鞋櫃那裡。
“官旭？”
剛跑下樓，聽見從廚房傳來的聲音官旭才鬆了一口氣，走去廚房見唐紅豆繫着圍裙，舉着鍋鏟，在煎培根。
官旭心裡一暖，走過去抱住唐紅豆，把頭埋在唐紅豆的肩膀上，唐紅豆走來走去的他也跟着在廚房裡打轉。
剛開始唐紅豆還覺得甜蜜，可這樣抱了十分鐘官旭還是沒抱夠，這麼重的一坨倚在自己身上，不管是動鍋鏟還是拿碗都很不方便，糖心荷包蛋也不小心給戳破了。
“官旭，你去旁邊坐着，你這樣抱着我不方便弄。”
可官旭就跟沒聽到一樣，還是抱着唐紅豆不鬆手，反而收緊了手臂，“媳婦兒，你怎麼起牀不叫我？”
“看你睡挺熟的，也沒什麼事就多睡會唄，一會吃了早餐有空送我回學校嗎？文化月宣傳那事臨時有一個會要開，剛剛蕊蕊給我發微信說的。”
“嗯，有空，我陪你去吧，然後再一起回來。”
今天沒有晚自習，而且最近感覺越來越冷，唐紅豆也不拒絕，點了點頭舉着兩個碟子轉身，“走吧，吃早餐。”
唐紅豆才邁腿，就見官旭居然只穿了一隻拖鞋，另一隻腳直接就踩在冰冷的地磚上。
“你還有一隻鞋子呢？”
唐紅豆皺着眉問官旭，爲了方便打掃，廚房沒有鋪地板，鋪了地磚，儘管房子裡開了地暖，可踩上去還是很冰啊，官旭踩了這麼久都沒感覺的嗎？
官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纔想起剛纔跑下樓好像太急了，掉在樓梯上了吧，醒來發現身旁沒有她，官旭承認那一秒自己的大腦是空白的。
“你先吃，我洗洗臉馬上來。”
官旭步子邁得很大，也不知道在着急什麼，唐紅豆看着官旭的背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從昨天下午開始，官旭整個人都不太對，很反常，可惜官旭又什麼都不願意跟自己說，唐紅豆也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只能等着官旭想跟自己說的時候再說了。
*
大學的學生組織都是這樣，要是想着往簡歷上混個東西，那隨便糊弄一下也能矇混過關，但要想着鍛鍊一下自己的能力，一次次比賽，一場場活動，晚會，拉贊助，寫策劃……這些東西實打實地坐做下來，還是能學到不少的。
回了學校唐紅豆就直接去團委的辦公室了，官旭回了一趟寢室，412有點冷清，考研的忙着泡圖書館，就業的忙着找工作，只有確定保研了的秦皓然坐在客廳裡看書，看封面好像是《追風箏的人》，官旭上個月剛剛看完。
“你怎麼有空回來？”
秦皓然見到官旭顯然也是有點驚奇的，因爲整個寢室裡，官旭絕對是最忙的。
“送紅豆過來開會，你們團委事情真多……”
還是和以前一樣，儘管是冬天冰箱裡也有凍着的啤酒，官旭拿了兩罐，自己開了一罐，遞給秦皓然一罐。
秦皓然一愣，但也還是接過去了。
官旭喝了一口啤酒，“聽說上次搭臺子LED板掉了差點砸到紅豆？”
秦皓然喉結停頓了一秒才往下嚥了半口冰冷的啤酒，“嗯，還好我正好路過，幫她擋了一下……”
“謝謝。”
“應該的，我答應過我媽還有紅豆媽媽會照顧好她的，當初要不是我在A大唐叔叔也不會放心紅豆過來念書的。”
“皓然，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問吧。”
“關於紅豆……你有沒有後悔過？”
秦皓然捏着啤酒罐的手一緊，沒想到官旭居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不過秦皓然沒有打算隱瞞，灌了一口酒，“不是後悔過，是正在後悔，而且越來越後悔。”
“秦皓然，你真他媽不是東西！”
官旭罵這一句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唐紅豆，唐紅豆喜歡了他八年，他裝作視而不見，現在居然又來說後悔，官旭幫唐紅豆覺得心疼。
“嗯，我也這麼覺得，所以還好紅豆沒有跟我在一起……”
秦皓然先喝完了手裡的啤酒，站起來重新拿了一罐，“再來一瓶？”
官旭仰頭喝完剩下的啤酒，伸手接過來，可秦皓然卻沒有放手，“官旭……我不會跟你搶唐紅豆的，她和你在一起……很幸福。”秦皓然有點說不出口，儘管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但是你也不能命令我不去守護她……”
官旭使勁奪過秦皓然手上的啤酒，“不用守護，我會保護好她的。”
“可是你並沒有，不是嗎？”
想起秦皓然幫唐紅豆護在身下的照片，官旭的瞳孔劇烈地收縮，拳頭也忍不住收緊，抿脣開口，一字一頓，“唐紅豆是我的女人，只會是我的。”
秦皓然勾脣笑開了，正是那種官旭認爲很陽關很溫暖的笑，其實這些秦皓然是知道的，每次唐紅豆跟自己提起官旭的時候，她眼睛裡的光騙不了別人，唐紅豆也把自己當成官旭的女人了，任何人都插不進他們中間去，自己之所以這麼執拗，只是還沒有找到釋懷的理由罷了。
官旭喝了一口啤酒，冰涼的液體順着嗓子劃過食道，刺激着胃一陣一陣地抽着疼，官旭還準備說什麼，手機卻響了起來——
“旭哥！我們跟北京紫萊的合同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