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月家住在S市老國營酒廠宿舍，一樓。
酒廠早就已經倒閉了，包括廠房、倉庫都已經賣給私人了，但是公寓樓還留着，因爲住房政策和民政上的原因。
畢竟這裡住着那麼多酒廠的老員工，如果真把他們趕走的話，他們壓根兒就沒地方去，商品房太貴，又沒有廉租房名額……
他們現在住這公寓樓，也沒有產權，因爲產權是國家的，所有住戶就只有使用權，準確點來說，這裡就是公租房。
這種老式的住宅樓，一樓都不是什麼好位置，潮溼，容易發黴，如果有管道泄漏的話，也是一樓最倒黴。
住在這裡的年輕人不多，大多都是上了歲數的，酒廠倒閉了，生活還要繼續，這裡的大爺大媽們，大多都找的有小工作來做，比如說環衛工人，是最常見的了。
米月跟外婆住在這裡，一樓最角落的那間，只有一間房，大約十五個平方的樣子，廚房是在走廊上用鐵皮圍了自家窗口對應的一塊，放煤氣竈，做飯。
衛生間是公用的。
這樣的居住環境，在這裡很常見。
畢竟這是寸土寸金的S市啊，老舊的居民區已經很少了，這裡的人，沒有錢，買不起商品房，拆遷難度也高，或者是因爲周邊又什麼不適宜拆遷的東西，無法拆遷……
雲畫和秦硯秦墨三人過去的時候，米月的外婆正坐在走廊前面的雨棚下，糊紙箱。
米月外婆年齡大了，行走不是很方便，找工作也沒人要的，也就糊紙箱子這工作，她能做，稍微賺一點補貼家用。
雲畫和秦硯秦墨一起，帶了些水果、老年奶粉過去，跟米月外婆搭話。
“你們是小月的同學啊。”外婆已經七十歲了，頭髮全白，但牙齒竟然還很不錯，眼神也還行，聽到雲畫自我介紹後，立刻就笑了起來，“你們坐，我給你們拿飲料喝。”
說着，外婆就要掙扎着起身。
外婆別的看起來都還行，就是腿腳上有點兒問題，站起來的時候很艱難，還要藉助柺杖。
“不用了，我們不渴。”
“那不行，第一次又小月的同學過來，不能怠慢，你們等着，家裡有牛奶，給你們喝。”外婆堅持，秦硯無奈地看了雲畫一眼，只能幫忙扶着米月外婆進屋。
米月外婆進屋，熟練地翻東西。
翻了又翻，從箱子裡找出來了三罐旺仔牛奶，小小的紅色紙盒上面，那個大眼娃娃的標識，辨識度非常高。
外婆非要把牛奶塞在三人手裡，還笑着催：“喝，喝，好喝的。”
雲畫嘆了口氣，拆了牛奶的吸管，插上。
她正要喝呢，秦硯卻從背後拉了她一下，用口型告訴雲畫：“別喝，過期了。”
雲畫抿脣，還是把吸管放在嘴裡，她沒喝，只是做做樣子。
看到三人都乖乖地“喝”牛奶，外婆滿意地笑了。
“家裡就您和米月，辛苦喲。”雲畫說。
外婆嘆了口氣：“我不苦，小月苦，她命不好。爹坐牢媽跑了，好不容易有個姐姐，後來也沒了……”
第1323章
什麼意思？
雲畫忍不住問。
“她姐是我撿來的。小月三歲的時候，我撿了她姐，她姐那時候已經十來歲了，大冬天的被車撞暈在路上，也沒人管。我把她帶回家，請了大夫看看，也沒啥太大毛病，就是腦子撞傻了。”
“警察也找不到她姐家裡人兒，一天天的，也不見有人來找。警察管不了，我說就把妮子帶我家吧，跟我家小月做個伴。”
“從此小月就有了個姐姐，整天粘着姐姐。我那時候還上街做個小生意，家裡都是小月姐姐照看小月的。大妮子雖然看着傻，可心裡明白着呢，讓她照看小月，她能照看得很好，小月扒着桌上的開水，大妮子看到趕緊過去擋住，一缸子的開水都灑在大妮子的手背上，立馬就起了泡。小月嚇得哇哇哭，大妮子都不顧疼，趕緊抱着小月哄。”
米月外婆絮絮叨叨地說着。
“小月聰明，院兒里人都說，別讓大妮子把傻勁兒傳染給小月了，可是我不信。果然，大妮子照顧小月，大妮子越來越傻，小月卻越來越機靈，不用上幼兒園，都認識幾百個字，會算一百以內加減法呢。”
“小月上學後更聰明，回回都考班裡第一名，老師們都說小月聰明的很，以後肯定有出息。”
“小月跟她姐最親，有一回在學校參加作文比賽得獎了，一百塊的獎金，她給大妮子買了件裙子，大妮子到我們家，還從來沒有穿過新裙子。”
外婆回想起從前，嘴角帶着笑。
“我想着，老天爺對小月還是好的，雖然小月她等於是沒爹沒媽，可有大妮子，小月至少有個姐姐。”
“可誰能想到，好景不長，小月剛上初中，大妮子就丟了。”
“小月沒日沒夜地找，把大妮子的相片印了好多張，一有空就到處去找，去火車站汽車站問，挨家挨戶地問，一間一間商鋪去問。市區裡問完了，再往外找……”
“聽見任何一點兒消息，她都一定要查到底。”
“除了上課，小月別的時間都用來找大妮子了。就這麼找了整整一年，都沒啥有用的消息。後來不知道聽誰說，會不會是去山裡頭了？小月上初中了，學校要買新衣裳新鞋子，家裡沒錢，小月沒買，被老師罰站，哭着回來……”
“大妮子傻呼呼的，卻把這聽進去了。又有人說到山裡挖草藥，來錢快……所以估摸着大妮子是去山裡了，她那一根筋，哪懂想啥？別人說啥，她就記住啥。”
外婆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淚，“山，這周邊哪有啥子山？小月跑了好幾個地方，總算有人說見過大妮子。可是大妮子進山後，就沒再出來過，那山裡，出事兒的多的很，不光大妮子一個……”
“小月不信，非要進山找，可她進去了幾趟，找了幾趟，都找不到大妮子，一直到先在，都找不到，也是因爲這個，小月心裡苦悶，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