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換做是一般家庭，就直接讓他們簽署放棄救治協議了，這樣每天十幾萬地花着，壓根兒無意義。腦死亡了還能怎麼樣？”
“誰讓人家有錢呢，這樣的家庭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吧。我看誰來都不敢說讓人家放棄。”
“那肯定的，所以說投胎也是技術活，投生在這樣的家庭，那命就是要比一般人貴重得多，誰敢讓人家死？”
“行了，你們別亂說了，小心被聽到，那樣的家庭，我們可得罪不起。”
“哎哎散了散了……”
雲畫抿着脣，同樣沉默。
拋開諷刺，有一點是真實的，那就是各種醫學檢查都表明，薄司瑤的大腦已經不行了……她的醒來，只存在於理論中，只存在於奇蹟中。
可袁冥澤說，她還有一線生機。
玄學，到底能否戰勝醫學？
雲畫也不知道，但她希望——能。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剛從吐槽中散場的某個護士，從護士站走過來，差點兒碰上了雲畫。
在看清楚站在這兒的人是雲畫時，護士完全傻眼了。
她又尷尬又無措。
一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溫和的漂亮女孩的身份時……護士就覺得自己的心肝肺都在打顫！
人家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對付她們這些小人物，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好麼！
甚至都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她們從醫院滾蛋，甚至還會讓他們的履歷中添上很不光彩的一筆，以後說不定都沒有醫院敢收他們！
護士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哎芬芬怎麼了……額，額，雲小姐，您……”另外一個護士也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顯然是明白髮生了什麼，臉色同樣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最終這位護士反應極快地說：“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就是覺得……覺得太荒謬了，覺得很……奇怪……對不起，是我們的錯。”
“是是是，是我們的錯，對不起雲小姐，請……請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另外幾個從另一個方向離開的護士和醫生，顯然也聽到了這邊的話，一個個都不敢逃跑。
幾人中的兩個醫生，都只是普通的住院醫，不是主治，他們的危機感比護士更重。
畢竟護士沒了工作，當不了護士了，還可以去幹別的，但他們是住院醫生，5年的醫學本科生涯，一年的實習生涯，還有三年的住院醫生涯，已經讓他們爲了自己的前途付出了許許多多的青春和時間。
如果他們不能當醫生了……那就意味着他們這麼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至於說雲畫是否能夠讓他們當不成醫生？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沒有任何疑問！
“對不起雲小姐，我們不該亂說話，我們不該……”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
“雲小姐，我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
雲畫沒打算跟他們計較。
她握着水杯，看着幾人，聲音很是淡漠：“既然你們知道我們是在病急亂投醫，那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們有多焦慮，有多擔心，有多痛苦！”
“是是是，我們知道……”
“醫學上或許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們自己心裡不清楚嗎？”雲畫說，“我們也清楚，畢竟你們的醫生已經通過無數的辦法，確保我們明白，這種情況有多危險，確保我們知道瑤瑤能夠醒過來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雲畫抿了抿脣，“所以，我承認，我們就是在病急亂投醫。你們有時間在這裡吐槽我們病急亂投醫，爲什麼不趁着這個功夫想想，自己能做什麼？如果醫學在發達一點，病人是不是就不需要病急亂投醫了？”
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雲畫深吸口氣，輕聲說道：“誰的親人，都可能會有這麼一天的，在你們親近的人遇上這種事情時，你們也可能會病急亂投醫。所以，就算是看不慣我們的行爲，就當是爲了你們的職業道德，就當是爲了一個人最普通的人性……別說風涼話，哪怕是嘴上爲病人祈禱一句也是好事，可以嗎？”
“對不起。”
“對不起……”
雲畫說完之後，長長地吐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
她不怪這些人。
畢竟有一個詞叫做切膚之痛。
無論是什麼痛，不在自己身上，總是難以感同身受的……
雲畫去倒了水，離開。
還站在原地的一羣人，面面相覷。
有個護士，小聲說道：“這樣，就完了？我們會不會被……”
“應該……不會。”
“難說。”
“我覺得應該不會，她如果真要做什麼的話，剛纔就已經做了……”
“應該不會。”其中一個醫生站直了身體，抿着脣說道，“她真要爲難我們，就不會跟我們浪費這麼多口舌了。她其實……跟網上說的差不多，我也是從網絡上給她破黑水的那次瞭解到她的，後來全網道歉，更是讓她有了極高的知名度，她做過的事情，也被廣大粉絲熟知，她人品的確沒得黑，所以，都放心吧。”
“那我就可以鬆一口氣了。”
“嗯，我們也的確不對，不應該說風涼話……”
“是，我們也不對……”
……
這邊的風波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雲畫拿着水壺回去之後，袁冥澤竟然已經做完了！
一羣人正圍着袁冥澤問東問西，雲畫也趕緊湊了上去：“師兄，什麼情況？”
“比較順利。”袁冥澤說，“如果成功的話，她會在12個時辰內醒過來，如果醒不過來，就……”
接下來的話袁冥澤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清楚他是什麼意思。
12個時辰，又是一個24小時，又是一天。
煎熬。
對誰來說，這個時間都是煎熬！
雲畫一直陪着葉梓喻，支撐着，給她力量。
袁冥澤也累了，方念洗過澡換了衣服之後，雲畫詢問了袁冥澤，後續已經沒有他能插手的地方了，雲畫想了想，就直接讓人帶袁冥澤和方念去對面的酒店，給他們安排房間，安排餐飲，讓他們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度日，如年。
“阿姨，您在這邊休息一下，我看着瑤瑤，有任何動靜，我都立刻叫醒您。”雲畫把葉梓喻拉到了旁邊的病房休息，“您要保重自己。”
葉梓喻的眼睛這幾天都沒消腫。
她點點頭，喝了點水之後，就跟着雲畫去了旁邊的病房，裡面的病牀已經收拾好了，什麼都是新換的，乾淨的。
看着葉梓喻在牀上躺下之後，雲畫把她的被子拉好，又把空調調到了合適的溫度之後，她才轉身出去。
一夜，薄司瑤都沒有任何變化，她身上連接的儀器表示，她的一切生理指標都沒有變化，都還跟之前一樣。
說白了，她就是一個情況穩定的……植物人。
葉梓喻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跑出來問情況，雲畫衝她搖了搖頭。
葉梓喻眼中的所有期待，瞬間都變成了失望。
她回頭，去往衛生間。
雲畫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薄司瑤的病房……
想了想，她又叫來了護士：“麻煩叫醫生來，再給瑤瑤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各方面的，都要。”
“好的。”護士連忙點頭。
雲畫在無奈地搖頭之後，重新轉身去病房，看看葉梓喻。
葉梓喻的情緒太不穩定了，昨晚上沒吃什麼東西，一大早又哭……
哎。
雲畫進去的時候，葉梓喻果然又在衛生間哭，一邊哭一邊洗臉，洗完臉又哭。
“葉阿姨。”雲畫敲了敲門。
裡面“嘩嘩”的水聲再度響起，片刻之後，才傳來葉梓喻那哽咽的聲音：“我沒事，一會兒就出去。”
雲畫靠在牆上，點頭：“好，我在外面等您。我讓醫生再給瑤瑤做一個全面檢查，只要又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
說完之後，見葉梓喻沒有說話，雲畫再度嘆氣，轉身。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醫院的保潔在挨個收拾病房，雲畫沒關門，保潔剛纔走了進來，這會兒正在扯垃圾袋。
看到雲畫的時候，保潔衝她善意地笑了一下，又低頭幹活。
只是袋子裡有什麼，戳到了，保潔稍稍用力過猛，袋子就破了，東西漏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馬上收拾。”保潔趕緊說道。
雲畫點點頭沒在意，可是當她要從邊上走過去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瞥了一下地上的東西。
下一秒，雲畫就愣住了。
保潔正要收拾東西呢，雲畫卻忽然冷聲說了一句：“別動！”
保潔一愣，還以爲自己惹雲畫生氣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我……”
雲畫沒理會，她蹲了下來，伸手捏住了戳破垃圾袋的那個硬物，是一個一次性的取血針。
她緊抿着脣，伸手撕開了垃圾袋……
雲畫咬牙，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存放血液的試管，還有一個一次性的封存袋，裡面有一撮毛髮。
雲畫清楚地看到，試管的標籤上，還有封存袋的標籤上，都有一個很隨意的標記，那個標記，就是她親手劃出來的！她不會認錯！
這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