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嬸的臉色狠狠一變。
她確實不知道,雲畫的身手竟然一點兒不弱。
平時看雲畫就是一個身嬌體弱的嬌小姐,整天不是受傷就是生命,最近似乎還添了一個頭暈嗜睡的毛病。
她自以爲自己的身手足以對付雲畫,卻沒想到,雲畫竟然如此深藏不漏。
“你竟然隱藏得這麼深。”麗嬸咬牙。
雲畫冷笑,“隱藏?我從不隱藏,我只是沒有機會展露罷了。對你,我以前並未防備過分毫,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防備你的嗎?”
“什麼時候?難道不是你這次回來的時候纔開始防備我的?”
“當然不是。”雲畫的表情很是清冷,“當你拉着女兒對着鏡頭公開道歉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防備你了。”
“爲什麼?”麗嬸的眉頭緊緊地皺着,“我不明白,我的道歉還不夠誠懇嗎?”
“不,你的道歉太誠懇了。”雲畫看着麗嬸,“你完全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你和你女兒的身上,完全沒有任何怨憎,對我更是沒有任何一點指責,你甚至把公衆們有可能會通過你的話而詆譭我的任何細節,都考慮到了,你的道歉誠懇到最真情實感的黑子,也沒辦法通過你的道歉來攻擊我的地步。”
“這難道不對?如果我在道歉的時候言語中稍微流露點什麼,引得網上那些到處發泄不滿的網友們抓住一點攻擊你,那這道歉豈不是什麼用都沒有?豈不是會起到反作用,讓你更加生氣?”麗嬸問。
雲畫輕輕地搖頭,嘆息,“你說的沒錯,你的道歉但凡有一點兒口風不對,網絡上的黑子們就能抓住那一點來攻擊我。而你的道歉誠懇到滴水不漏,誠懇到沒有任何黑子能拿着那些話來黑我。可是,這是一般人能給做到的嗎?”
“你什麼意思?”
“通常來說,一般人在道歉的時候,哪怕嘴上說得再真誠,心裡也肯定會認爲自己委屈的,會不自覺地爲自己的行爲辯解,這是正常人的心理作用。而你,不光不爲你和女兒辯解,反倒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攬在你的身上……”雲畫淡淡地說,“如果你從事的是律師等工作,以及你對女兒非常嚴苛的話,你的那番道歉就沒有問題,但是你是一個鐘點工人,你對女兒很是溺愛……這樣的你,說出那番道歉的話語,就很違和了。”
麗嬸攥緊了拳頭,“你竟然……你竟然從這裡就開始防備我!”
“是的。”雲畫點頭,“而後,你女兒意外死亡。當時我也知道了這個案子,談少寧還被叫過去問話。我當時其實就覺得你女兒自殺有些奇怪,自殺之後又被碾碎更加離奇,我想着如果真有問題的話,從屍檢報告上就能發覺,那麼後續自然會進入正常的程序。可我沒想到,那案子竟然三兩天就結案了,驗屍報告也沒有問題。”
“所以你就算是覺得奇怪,覺得可能有內幕,你也沒管?”麗嬸冷笑。
雲畫抿脣,沒有吭聲。
是的,她是覺得杜曉菲死得蹊蹺,尤其是警方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結案了,這效率快得她都有些不敢置信。
可她還是沒有管,沒有去過問這件事情……
愧疚嗎?
並不。
她沒有辦法爲別人的人生負責,也沒有辦法爲別人的事情負責,她覺得有蹊蹺的事情多了,能一件件去管嗎?
可是……
捫心自問,她爲什麼沒有管這件事情?
麗嬸看着雲畫,目光一寸寸變冷,“我明白了。”
雲畫擡頭,看她。
麗嬸脣邊的嘲諷實在太過明顯,“你在利用我!”
雲畫沒有吭聲。
麗嬸已經恍然大悟,“沒錯,你就是在利用我!你察覺出來菲菲死得蹊蹺,並非是你不想管,因爲你壓根兒不需要做什麼,你只需要說一句話,畢竟你是警方的顧問,你只要說一句話,警方就會對這個案子重新審查。可是你沒有,爲什麼?不是因爲你不想管,而是因爲你已經想到要怎麼利用這件事了!”
“菲菲慘死,案子飛快完結,有九成的可能性有內幕,甚至你已經能夠有十足的把握認定這起案子有內幕了。你不管,其實就只是因爲想要利用這個案子,利用我,來釣魚!對不對?”
雲畫抿了抿脣。
麗嬸大笑又大哭,“我真傻,我到現在才明白。我並不知曉你說的PN是什麼組織,但我知道,這個PN確實不是善茬,他們暗中策劃了很多事情。他們擅長蠱惑人心,擅長挖掘人心底隱藏最深的惡與恨,更擅長利用這些惡與恨爲他們所用!”
“菲菲的案子有問題,菲菲又是慘死的,任何一個母親都不可能會輕易翻過這一頁,更何況是我。你料定了我肯定會繼續調查,而沒有後臺的我,想要調查這其中的黑幕,簡直難上加難,勢必會碰壁……”
“我碰壁之後,要麼繼續調查,要麼走投無路。而你,也料定了這個案子會被PN給盯上,因爲我符合PN的目標人羣,我女兒慘死,我走投無路求救無門,我陷入絕望,我滿心都是仇恨,只要能幫我調查清楚,能幫我報仇,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而這,正是PN想要找的人……”
“你就是算準了這一點,你知道我肯定會被PN給看上,PN肯定會聯繫我,會找我合作……”
“就因爲這些,你纔會在發現了菲菲的案子不對勁之後,也沒管,你就是想用我,把PN的人給引上鉤。”
麗嬸冷笑着看向雲畫,“你算準了PN會幫我調查,算準了我會爲女兒報仇,你唯一沒有算準的就是,我居然會對阮沐沐和談少寧下手。其實有一點你還是說對了,我原本並沒有想殺阮沐沐和談少寧,因爲他們不是罪魁禍首。”
“可你知道,我爲什麼改變主意了嗎?”麗嬸輕笑,“因爲PN,因爲那是PN要求的!PN不斷給我洗腦,引導我,讓我去仇視阮沐沐和談少寧,甚至故意誘導我,說我女兒都遭受了那麼慘無人道的事情,憑什麼別的人就能夠逍遙自在?我女兒只是出身不如阮大小姐,別的哪裡不如她了?憑什麼阮大小姐能好好活着,而我女兒就應該那般慘死?”
“我想了想,覺得PN的人說的沒錯啊,我女兒都死了,你們憑什麼好好活着?你們就應該也嚐嚐我女兒慘死的滋味纔對。”
麗嬸的笑容中淬着毒,“對我來說,又沒有什麼損失,更何況,如果不是他們,我永遠不可能調查出我女兒的真正死因,我永遠不可能拿到錄像帶,永遠不可能知道我女兒死前遭受過什麼!還有,如果不是他們,我想殺了杭市州和付歡歡,也沒那麼容易……哦對了,還有剛纔掉下去的那兩個人,我想要殺了他們,就憑我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難太難。”
“所以,我樂意跟他們合作,他們想要的結果,也是我想要的。只除了沒有弄死談少寧……”麗嬸冷笑。
就在這時,地面上忽然又是一聲悶響,聲音很大,卻很悶,像是什麼罐子炸開的聲音。
雲畫立刻看了一眼,可是地面上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你又做了什麼?”雲畫問。
麗嬸微笑,“只讓他們摔下去,不是太便宜他們了嗎?剛纔上來的時候,你沒看到路上停了一輛路政的車嗎?”
“看到了。”
“那車上有一個瀝青桶,是用來修補道路的,用的時候會開火加熱,融化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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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嬸輕笑,“火一直在燒着,瀝青也一直都是融化狀態的,剛纔不過是我放置的炸彈到時間了,炸開之後,瀝青就會涌出……剛纔掉下去的那兩個人呢,好巧不巧,正在車子旁邊,所以瀝青涌出之後,就會覆蓋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變成瀝青人……”
“我還準備僱傭了一輛重型的渣土車,當他們變成漆黑一片的瀝青人之後,再讓渣土車軋過去……嘖嘖,那等到明天,他們就會成瀝青人餅……”
雲畫的臉色一變,立刻擡起手腕,語速飛快地說道:“顧淮一,你的人到位沒有!注意抓住那輛路政車,還有後續駛入的工程車,司機有可能是PN的信徒!”
“晚了。”麗嬸淡淡地說道,“那輛路政車上的司機,喜歡聽音樂,也會把音樂開很大聲,我給了他錢,交代他在這個時間離開,不管車廂上的東西是破了還是灑了,我賠給了他足夠的錢。”
“而渣土車也已經開過來了,只要路政車不當道,被破壞掉前車燈的渣土車,就不可能發現路上那黑乎乎的瀝青人,他會按照我的要求反覆碾壓……”
“對了,說到這裡,還有一件事告訴你。”麗嬸道,“這條路上這個位置,路燈的確壞了,視野不好,菲菲跳下來掉在路上,是沒人能看見,但是工程車的車燈,都是很亮很亮的,正常來說是肯定能夠看到地上趴着的人的。可是,案發當天,從這條路經過,碾壓過菲菲的那幾輛工程車,車頭大燈全部都壞了喲,所以他們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碾碎了我的菲菲呢哈哈哈哈!”
雲畫不再廢話了。
事到如今,那兩個人必死無疑。
甚至他們剛纔從樓上掉下去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更別說後面還被滾燙的瀝青澆灌上去……
“你所有事情都做完了,那麼現在呢?”雲畫看着麗嬸,問,“你要怎麼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