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驚醒的一瞬間,雲畫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意識迅速恢復。
然而緊接着,就是劇痛,窒息。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片混亂。
套房門已經被打開,護士和醫生飛快地進出,各種急救儀器推動的時候,輪子和地面的摩擦碰撞……
“醫生,醫生快點,她已經呼吸不過來了!她腿腳都在抽筋!”
這個是周寧的聲音。
聽到周寧的話,雲畫彷彿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的腿腳真的在抽筋,疼得她幾乎崩潰。只不過呢,比腿腳抽筋更疼的,是腹部的疼痛,傳說中的十級陣痛,真特麼的疼啊。
陣痛難道不是疼一陣,過一陣再痛的嗎?
爲什麼到了她這兒,就是連綿不絕的疼痛,連喘口氣兒的功夫都不給她。
肺部的空氣彷彿都被壓了出來,呼吸不暢帶來的憋悶感,讓她不斷地喘着粗氣,張大嘴巴非常用力地呼吸,可卻依舊無法緩解窒息的痛苦。
“救她!布里萊特!救她!”
周生北謙的聲音完全變了調,每一個字都透着焦躁和緊張,還有濃濃的恐懼。
病房內涌進來了很多護士,周生北謙迫切想要看到她的情況,但是又怕耽誤了醫生對她的救治,他強迫自己往外退開,給醫護人員讓開一點位置。
“哐當!”
雲畫在劇烈的疼痛中,看到周生北謙摔倒了。
他太着急了,輪椅沒控制好,翻了,他整個人摔在地上……
雲畫想要叫人去救他,扶他,可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又一股猛烈到極點的疼痛,痛到了極致……
“啊——”
雲畫終於還是忍不住,慘叫出聲。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痛得她就連大腦都是懵的,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布里希特·希伯醫生,飛快地給她坐着各種檢查,她的臉色很鎮定。
飛快的檢查過後,她直接告訴雲畫,“我現在必須要把你送去手術室,不能再等了,胎兒的胎心很弱,窒息風險很大,我們必須現在就讓寶寶出生!”
雲畫完全無法做出反應,太痛了。
在被飛快地推出病房,推向手術室的時候,她只來得及看了周生北謙一眼。
雲畫被推進了手術室。
現代剖腹產技術已經非常成熟,現代醫學應對早產胎兒的技術也非常成熟,只要寶寶活着出生,他就一定能活下來。
雲畫努力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可事實上她的意識都已經開始混亂了。
一般剖腹產,孕婦只需要半麻醉就可以了,可是她不行,她必須全麻。
然而當麻醉藥物緩緩注入她體內的時候,她卻忽然起了劇烈的過敏反應!
麻醉醫生當機立斷,切斷麻醉供應,並且立刻纔去緊急措施。
麻醉過敏。
縱然麻醉醫生處置非常及時,可過敏反應還是瞬間爆發,她的氣管開始水腫,結膜充血、鼻粘膜充血,並且發生過敏性休克和心跳驟停!
在這一瞬間,雲畫只覺得一切都好像離她遠去。
耳邊有人在叫她。
“不要睡,不要睡,寶寶還沒安全出生,不要睡……”
雲畫聽到了,可這個聲音好像距離她很遠很遠,還說的是英文,她討厭聽英文,她喜歡母語。
“呼吸受阻,馬上插管,注意呼吸道水腫……”
“病人發生休克……1㎎腎上腺素……室顫……充電200J,放手……充電220J,放手……”
心臟起搏器的電擊,又猛又重,每一下,都能讓雲畫的身體狠狠震顫。
“360J,放手!”
醫生的聲音非常短促。
“嘀嘀……”
“病人恢復心跳!”
“病人血壓在上升!”
“血氧飽和度下降!”
……
聲音紛亂嘈雜,雲畫被吵得不行,她這會兒竟然不覺得痛了,靈魂和身體好像分開了一般。
不,她怎麼可以離開?
寶寶還在肚子裡,寶寶還沒出生,她不能走,不能走!
“Hua,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希伯醫生,能聽到我嗎?”希伯醫生對着雲畫大聲喊道,“你麻醉過敏,我們必須撤掉所有麻醉藥物,在無麻醉的情況下,取出孩子!你能聽到嗎?”
希伯醫生的呼喊,讓雲畫瞬間清醒了一秒鐘。
就好像是靈魂重新回到了身體一般,那極致的痛苦,在第一時間奔涌而來。
痛!
雲畫痛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聽到我說的了嗎?我必須馬上把寶寶取出來,寶寶的心跳已經低於安全值,你的血氧飽和度很低,寶寶現在正處於極端缺氧的狀態,必須馬上將他取出!”
“我必須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爲你做剖腹產,會很痛,你堅持住!”
“我要開始了!”
希伯醫生深吸口氣,讓助手立刻對手術區域再次消毒,並且讓其他助手控制住雲畫的手腳,以免在手術的時候,雲畫因爲過於疼痛而劇烈掙扎!
解剖刀,下刀。
希伯醫生的手很穩。
“啊——”
冰涼的手術刀,切開她的皮膚、脂肪和肌肉組織,再切開她的子宮。
就像是整個人被活生生解剖一樣的感覺。
除了痛,還有冷。
雲畫整個人繃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若非是護士給她嘴裡塞了保護器,她可能已經咬斷自己的舌頭了!
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手術刀隔開自己的皮膚,子宮,感受到希伯醫生的手伸入她的體內,將胎兒拉出來……
所有的感覺,都無比清楚!
希伯醫生的動作非常快,從下刀到取出胎兒,整個過程不超過3分鐘,而後,縫合的事情交給另外一位助理醫生,希伯醫生則是立刻開始搶救胎兒。
雲畫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能疼到這種程度。
而疼到極限的時候,她的大腦竟然變得清楚起來。
自己還躺在手術檯上,開膛破肚,可她竟然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她此刻滿腦子的念頭都是,寶寶沒有哭,寶寶沒哭!
助理醫生在給她縫合子宮和外部組織,每一針她都能清清楚楚得感受到,疼嗎?很疼,可她根本無暇顧及。
儘管疼得臉色慘白,手心都被自己掐出了血,可她唯一的關注點就是:寶寶沒哭!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