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一晃而過。
北方的天氣,越來越熱,眨眼到了5月5日。
距離高考僅剩32天,甄明珠的心,都在數日子倒計時的過程中,漸漸提起,無法放鬆。
這樣緊張又忙碌的時刻,她當然不敢再打擾程硯寧了。所幸,因爲她這段時間一直學校、家裡兩點一線,又用冷處理的方式對待方冬的騷擾,這件事,也慢慢地有了揭過去的跡象。
好幾天了,方冬都再沒有給她手機上打過電話,應該不會再發神經了。
收斂思緒,甄明珠整個人都放鬆了,扭頭問宋湘湘:“吃牛排好不好,我請你?”
“……啊?”
宋湘湘看着她一愣。
她收了心專心學習,父母對她的監管漸漸地沒有一開始那麼嚴了,王茹手術又比較成功,經此一事也突然變了性格,多了許多柔情和耐心。因爲她性子這變化,家裡的氛圍也好了,夫妻倆的感情也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好多年前蜜裡調油的樣子,爲此,王茹甚至辭了穩定的工作,和宋建民出門旅遊了。
前幾天,兩個人甚至徵求她的意見,說到了想要二胎的事情。
想到即將有一個弟弟或妹妹,宋湘湘整個人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不過,發自內心地,她對父母感情突然升溫這件事樂見其成,也不排斥家裡再多一個小成員。
“你不想吃呀?”
邊上,甄明珠的聲音拉回她思緒。
宋湘湘回神一笑,道:“我請你吧,就吃牛排。”
父母出門旅遊歸期未定,給她留了充足的生活費,她眼下比較注重學習,吃穿打扮上倒沒有以往那麼費錢了,甄明珠平時就幫她很多,難得週六,又陪自己出來買衣服,她也想感謝一下她。
聞言,甄明珠卻愣了一下,笑問:“怎麼,自己當管家婆的感覺不錯吧?”
“去你的。”
宋湘湘撞了她一下,笑着感慨說:“我媽以前對工作可認真了,還特別以她們單位自豪呢。這一生病倒突然想開了,辭職旅遊不說,還想再生一個。”
“這不挺好嗎?”甄明珠挽着她手臂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是這個道理。”宋湘湘點點頭,又笑了。
先前,她母親是一等一愛好攀比的人,可這一次因爲她和潘奕的事,丟了一次臉,又加上生病被議論,突然對好些以前執拗的事都看開了,整個人就跟重獲新生了似的。
不過,這老夫老妻恩愛起來,比年少衝動的愛,更令人感動。
胡思亂想着,宋湘湘微微沉默了下來。
幾分鐘後,她和甄明珠到了臨街一家西餐廳,去吃午飯。
兩個人心情都比較好,適逢週六,買了一大堆東西,想起來也是很愉悅的。心情一好,胃口就比較好,宋湘湘點了一個超豪華雙人套餐。
飯吃到一半,餐廳裡突然響起了熟悉的旋律,緊接着,甜美俏皮的女聲便開始唱:“第一次見面看你不太順眼,誰知道後來關係那麼密切。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你拖我離開一場愛的風雪,我揹你逃出一次夢的斷裂。”宋湘湘不由自主地跟着調子唱了一句,一擡眸,甄明珠微笑着接了她的茬,輕快道,“遇見一個人然後生命全改變,原來不是戀愛才有的情節……”
“呦,唱得不錯啊!”
身後,突然響起的這道男聲將甄明珠嚇了一跳。
她剛扭頭,方冬已然俯身逼近,脣角挑起邪佞的笑容,問:“怎麼,不認識哥哥了?”
他身側,站着兩個面無表情的魁梧男人。
宋湘湘被近前一個臉上的刀疤驚了一下,心慌意亂地看向甄明珠。
她和潘奕在一起半年時間,見過的混混也不是一兩個,可眼下這三人,就能給她一種打心眼裡想要逃離的感覺。尤其說話的那一個,明顯認識甄明珠,卻還用那般輕佻浪蕩的語調,可見身份了。
“甄甄——”
宋湘湘聲音小小地喚了甄明珠一下。
方冬的目光倏然落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來。
五月的天,宋湘湘愣是被他玩味的目光看的腳底生寒,正不自在呢,眼見方冬突然扭頭,朝一側刀疤男笑說:“這妞兒胸不錯,你玩玩?”
有一瞬,宋湘湘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以前從未想過,這世上能有人,無恥張狂到這種地步!
玩玩?
當她是什麼了!
她一臉震驚屈辱,被問及的刀疤男卻面無表情地回:“不要。”
“嘖,那真是可惜了。”
方冬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再沒看她。
宋湘湘的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顛了個來回,愣是不敢說話。
畢竟,甄明珠都沒吭聲。
按着她的脾氣,這一幕簡直太反常了。
“怎麼不說話?”
方冬顯然也發現了甄明珠的沉默,身子俯得更低,微笑着問。
再差一點點,他的嘴脣就要貼上她的臉了,他甚至能感覺到,小姑娘的身子緊繃繃的。可同時他又發現,這沒化妝的小姑娘,肌膚清透嬌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來,衣領貼合的地方,傳出縷縷讓人沉迷的女兒香。
原本那幾分貓捉老鼠的趣味,轉個眼,又升級成佔有慾,方冬似有若無地哼笑了一聲。
這一聲,充滿着濃濃的挑逗的深意……
宋湘湘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聽到甄明珠笑着問:“你就這麼喜歡我啊?”
天吶。
什麼跟什麼?
宋湘湘簡直要暈過去了。
方冬卻笑了,身子一轉坐在餐桌上,柔聲問她:“跟是不跟?”
跟你麻痹!
甄明珠心裡狂飆粗話,開口卻道:“我還上學呢,這種事一時半會也接受不了啊,得想想。”
“好啊,你想。”方冬雙手環抱,眯起眼睛說。
甄明珠拿了張紙巾擦嘴,隨口說:“那我先去個廁所,來了說。”
方冬又哼笑,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
甄明珠沒有拿包,站起身出了位子,飛快地給了宋湘湘一個眼神。
宋湘湘一愣,連忙站起身,還沒離開位子呢,一條大長腿直接橫亙在她身前,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甄明珠突然拿起手裡一個小噴霧朝方冬眼睛裡一通亂噴,拽過她就跑了。
慌不擇路的兩個人,連賬都忘了結,買的一堆東西也沒要。
等兩個人一路從扶梯飛奔而下躲進下一層感覺暫時安全的時候,後背都出了一層汗。
“那誰啊。”
宋湘湘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一個混蛋。”
甄明珠不假思索的答案,讓宋湘湘沉默了一瞬,又問:“這下怎麼辦呀?”
“我也不知道。”
甄明珠真的沒有一點主意。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在某個人靠近的時候,生出那樣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好像身側有一條陰冷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無聲無息地逼視着你,方冬這個人,行爲處事都遠超出她的接受範圍和承受能力,着急之下,只能先想方設法脫身了。
她心緒不寧,聽見宋湘湘又問:“你剛噴的什麼?”
“補水噴霧。”甄明珠想了想,沉吟道,“算了,東西別要了,咱們還是先下去比較好。”
兩個人下了一層扶梯躲進了安全通道,趁着那幾人還沒追來,跑樓梯下去應該不會被發現,甄明珠這樣想着,拉着宋湘湘手腕又直接下樓梯。
方冬一行三人,因爲弄不明白她拿了什麼在噴,所以有個反應過程,等回過神來,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自己攤上事了……
拉着宋湘湘跑出商場,甄明珠心情無比凝重。
外面耀眼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一瞬間,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很快,兩個人到了路邊。
宋湘湘低頭在身上找零錢,擡眸就瞧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又問:“你怎麼會惹上那種人?”
甄明珠看她一眼,遲疑地說:“就李成功過生日那一次,包廂裡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不是輸了嗎,就被要求出去要手機號碼,結果出門遇上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
話說到這,她突然頓一下又問:“你當時不也在嗎?”
宋湘湘一愣:“你出去那會我上廁所了,等出來的時候你們都回來了呀。那個就是……方冬?”腦海裡搜尋一圈,她依稀想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甄明珠沮喪地嘆了一聲。
宋湘湘驚魂未定道:“跟着他那個刀疤男,看着就很恐怖。”
刀疤男……
電石火花間,甄明珠突然想到些什麼。
她先前去酒吧找宋湘湘那次,跟上來擺事兒的男人後面,似乎就一直跟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
不過,因爲酒吧裡光線問題,人又雜亂,當時那刀疤男壓根就沒說話,所以在那天徐夢澤問起的時候,她根本就沒能聯繫到那天的事情上去,也沒把人對上號。
眼下一回想,方冬說她有勇有謀,是因爲她給宋湘湘解圍的事?
這樣說來,那纔是方冬見她的第一面?
這突然涌上來的猜測,讓甄明珠整個人都不好了,可眼看着宋湘湘一副明顯膽戰心驚的樣子,她也不忍心提起這個,畢竟,提了也沒用,宋湘湘幫不上忙還得操心。
可眼下,她不說,宋湘湘也很怕了,糾結一會後建議說:“不行啊,我覺得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不告訴你爸吧?他生意做的那麼大,總有幾個能擺事的朋友。”
那一天在會所裡,秦遠幾人回了包廂後並未多說,因而宋湘湘只能判斷出方冬肯定不好招惹,可再更多的,她也很糊塗了,只能下意識地想到甄文。
她能想到,甄明珠自然也想到了。
況且這種事,她能依靠的,也只有甄文。
不過,想到自己這次給甄文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她和宋湘湘分別後回家,一路上都自責的要死,萬分糾結,不曉得要怎麼說,甄文才能不過分生氣。
“到了。”
出租車師傅的聲音突然響起。
甄明珠擡眸從車窗看出去一眼,拿了錢給他,笑着說:“謝謝您。”
師傅找了錢,她開門下車,慢慢往小區裡走。
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
“小姐回來了。”
開門的傭人看見她,笑着問候道。
甄明珠點點頭往進走,換鞋的時候開口問:“我爸回來了嗎?”
“剛回來沒一會兒,好像在三樓書房裡。”
“哦。”
話落,甄明珠擡步往裡走。
上樓梯的時候,她仍舊一直做着心理建設,覺得分外沉重,等到總算到了書房門口,正想敲門,突然聽見裡面傳來一道熟悉至極的尖利女聲。
“你還是人嗎,女兒的同學都不放過!”
楊嵐這聲控訴通過門板傳出來,帶着些撕心裂肺。
甄明珠狠狠一愣,下意識駐足。
“你冷靜點。”
這一道無奈低啞的聲音,來自甄文。
“我怎麼冷靜,你說我要怎麼冷靜?!啊,你說,我怎麼冷靜!老公揹着我包養小姑娘,這姑娘還是個未成年呢,你說我能冷靜嗎?!”
“哪裡就包養小姑娘了!”甄文氣急敗壞。
“婊子!”楊嵐咬牙切齒地咒罵一聲,聲音撕裂般又道,“沒包養?你自己覺得你這辯駁有人信嗎?沒包養你給她送表買化妝品!沒包養你帶她吃西餐住酒店!”
“行了行了!”
“我不行——”
書房裡響聲亂成一團,好一會,楊嵐上氣不接下氣道:“叫安瑩是不是?哪個安哪個瑩?我倒是想看看,學生成這樣老師到底管不管,家長到底管不管!她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了!”
安瑩?
尖利的兩個字從楊嵐口中喊出,甄明珠整個人都傻了。
“她肯定被包養了。”
“屁哦,怎麼不敢把男朋友照片給人看。”
“我承認我是有一點嫉妒她。”
“又賤又婊。”
“……”
耳邊,饒麗說過的許多話,一遍一遍回放。
甄明珠擡步往自己房間走,想着那些話,整個人都有些遲鈍到麻木。
安瑩竟然真的被人包養了。
那個人不是別人,是甄文,她老爸……
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
不可能的!
她這麼一想,猛地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一個楊嵐還不夠,又來個安瑩。
他竟然有小三。
安瑩才和她一樣大……
*
五月的下午,明媚而清亮的陽光從陽臺窗戶上投射進來,籠罩着她整個房間,這一間寬敞的臥室,裝修擺設都偏少女公主風,顯得溫馨而美好。
如果她的世界裡,沒有楊嵐和甄明馨,該有多好。
如果沒有安瑩,該有多好。
哪怕她從未見過媽媽,也可以和爸爸相依爲命,那,多好啊……
她站在牆邊,淚眼朦朧的視線略過房間裡每一處,終於,慢慢地滑了下去,抱膝縮在牆邊。
從小到大,沒有這麼怕過。
她不敢想象,甄文和安瑩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她要怎麼辦?
多丟臉啊,自己老爸包養了同班的女生。
這要是傳出去,甄文得被爛雞蛋砸死,她得被唾沫星子淹沒,甄文會不會因爲事業受挫名聲受損?而程硯寧他們,會不會因此看輕她疏遠她?
心亂如麻,她都沒精力去想方冬的事情了。
她努力抱緊自己的膝蓋將整個身子都縮成一團,脊背抵在堅硬的牆壁上也不覺得疼,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壓根都毫無知覺,渾渾噩噩地跟個傻子一樣。
“砰砰砰——”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一道敲門聲。
這聲音震顫耳膜,她整個人遲鈍地扭頭過去,無法言語。
“小姐?”
很快,又響起一道遲疑的女聲。
甄明珠張張嘴,感覺自己好像不會說話了。
她害怕,害怕聽到任何不想聽到的消息,甚至,害怕被發現。
“小姐?”
門外的聲音突然有些着急了。
甄明珠一手扶着牆坐在地上,聲音顫巍巍道:“嗯,什麼事?”
“先生聽說你回來了,讓你下樓吃晚飯呢。”
“……我不吃。”
“啊?”
“我準備洗澡,等會下來在吃。”
“那好。”
傭人離開的腳步聲,隔着門板,漸漸遠去。
甄明珠拽着門把手站了起來,恍惚間,產生一種不曉得自己身處何地的感覺,整個人是虛的,大腦是亂的,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腳,渾渾噩噩地往洗手間裡走。
浴室鏡裡那張臉,神情茫然呆滯,兩個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太狼狽了。
胡思亂想着,她進了淋浴房洗澡,冰冷的水從噴頭裡射了下來,將她突然澆醒了。
怎麼連衣服都忘了脫?
她低頭看着自己身上溼噠噠的衣服,一時有些無措。
洗手間裡磨蹭了好久,等她終於出來,發現時間已經到晚上八點了。同時,她剛在衣帽間換了衣服,甄文推開房門進來,柔聲喚:“明珠?”
甄明珠僵硬一瞬,出了衣帽間,輕聲道:“爸——”
話剛出口,胸口突然出現一陣憋悶感,她嘔一聲,衝進了洗手間。
這變故將甄文嚇了一跳,等他回過神跟去洗手間,站在外面看見甄明珠抱着馬桶吐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這是?”心裡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不過,沒等他問出聲,聽見甄明珠難受地道:“中午吃了牛排,不舒服。”
她是突然覺得噁心。
看見甄文的那一刻,腦海裡驀地閃過他和安瑩滾在牀上的畫面,忍不住就想吐。這反應猝不及防,等她吐完,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火燒火燎地,疼死了。
她竟然,竟然因爲面對他,吐了。
這麼多年,楊嵐天天在她跟前晃,她也沒吐啊。
甄明珠抱着馬桶,忍不住哭了。
這些生理反應,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而門口的甄文,眼見她抱着馬桶哭出聲又被嚇了一跳,快步進去俯身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就,肚子很疼。”
“哪種疼?”
說話間,甄文就想擡手扶她。
“我月經來了。”
慌亂不已,甄明珠不敢看他,編了個瞎話。
聞言,甄文卻鬆了一口氣。
他扶着甄明珠站起身,又將她扶坐到房間牀上,壓根都沒有想到,甄明珠聽到了書房裡一通爭吵。
他雖然沒包養那姑娘,先前卻的確有過那樣的念頭,差點做了錯事。眼下楊嵐揭穿了安瑩的身份,在他想象中,甄明珠一旦知道,定然會大吵大鬧攪得他不能安生,他哪裡能想到,這一向衝動急躁的姑娘,心裡升起的恐懼和害怕,遠遠大於憤怒和生氣。
她纔剛剛十五歲而已,看着再張揚跋扈,也只是個半大孩子。
“不舒服就別下樓了,我讓人將晚飯給你送上來,先躺牀上,好好休息。”說完這句話,甄文自然地屈下身去,幫她拿下拖鞋,哄她躺下。
甄明珠說不出口,怔怔地看着他的臉。
他臉上脖子上,有兩道指甲劃過的痕跡,顯然是楊嵐弄的。
平生第一次,她無法討厭楊嵐了。
哪怕她從小到大都厭惡自己,挑唆甄文訓斥她,千方百計地給她找不愉快,可在這一刻,她竟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同情楊嵐,也同情自己。
有哪個女人,在面對這種事的時候,能保持風度和文明呢。
甄明珠悲哀地想着,目送甄文出了房間。
很快,家裡的傭人吳嬸送了紅糖薑湯上來,還有熱好的晚飯,她沒什麼胃口,只漱口後喝了一點紅糖水,便躺在被子裡,一直髮呆,胡思亂想。
感覺上,就像個判了死緩的犯人。
等待着被處決。
整整一晚,無比漫長。
*
翌日,陽光照在身上的時候,甄明珠醒了過來。
她忘了自己昨晚怎麼睡過去的,只是覺得困,而甄文大抵吩咐了旁人別叫醒她,因而這一早上,也壓根沒人上來叫她吃飯,她看着空空的房間,感覺自己好像被拋棄了。
心情差的時候,一個人待久了會特別慌張。
甄明珠很快洗漱完,去衣帽間換了衣服,開門下樓。
“小姐早。”
樓梯上做清潔的阿姨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甄明珠話音落地,想了想,問她,“我爸在家嗎?”
“在呢,在樓下看電視。”
甄明珠點點頭,預備擡步突然又停下:“嵐姨呢?”
她甚少主動問起楊嵐,做清潔的阿姨都愣了一下,回答說:“也在家呢,起的有點晚,剛吃過早飯。”
“哦。”
甄明珠點點頭,往樓下走。
一下樓,很快看到了看電視的甄文。
甄文也看見她了,開口問:“身體好了沒?”
他一手夾着煙,襯衫西褲勾勒出高大身材,舉手投足仍舊是一股子成熟穩重的風度,甚至,臉上那溫和的笑容,都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要不是親耳聽到,甄明珠都懷疑,關於安瑩的事,其實只是一場夢。
她很快收了思緒,點頭說:“好多了。”
“快去吃飯,廚房熱着呢。”
她沒事,甄文也放心許多,開口催促。
甄明珠點點頭,轉身去餐廳,很快又看到了楊嵐。
長長的餐桌,兩個人各自坐了一張椅子,甄明珠偷偷觀察後發現,楊嵐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她坐在那,穿了某奢侈大牌最新款的時裝套裙,手邊的凳子上,放着同品牌的限量版手包,頭髮和妝容都顯得很精緻,拿着勺子喝湯的那隻手,無名指上帶着碩大的鴿子蛋,可以說,渾身上下,都貴氣逼人。
甄明珠覺得,她似乎要去見安瑩了。
可既如此,甄文爲何還坐得住?
難不成,兩個人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和解了?
從小在這個圈子裡,她光聽楊嵐唸叨,都知道許多這樣的事情。
哪個大老闆又包養了小情人,家裡的老婆氣得發瘋,可當慣了豪門闊太的人,年輕不再本事沒有,多半生都富貴安逸,哪個能捨得下心,二話不說離婚收場?
離婚了,就能將日子活出另一種精彩嗎?
她們哪還有勁頭去孤身一人,去重頭再來,去打拼?
好一點的,想方設法打發了狐狸精,花更多錢去做美容保養,施展渾身解數收攏男人的心,從此帶着心上那根刺,繼續風光無限地過富貴日子。糟糕一點的,男人明目張膽有恃無恐,小三的孩子都可能衝上門爭奪家產,一場又一場大戲應接不暇地在家裡上演,給圈子裡其他闊太太,多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
他們家,應該不至於是後一種,看楊嵐的模樣,也更可能是前一種。
既然這樣,她不會將事情鬧大的。
她一直都非常好面子。
陡然間升起的這念頭,讓甄明珠心情複雜沉悶至極。
似乎,這事情無論如何收場,她都無法開心,而她也深知,他們這個家的情況,會跟着更糟糕。她要怎麼辦呢,開始像楊嵐一樣,戴着面具演戲嗎?
這樣的念頭,讓她幾乎窒息。
吃完飯,她甚至在家裡待不下去,老早去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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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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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中午,阿錦在醫院裡點了外賣。
結果,外賣小哥送餐前打電話問我:“你好,你住的精神病科在幾樓?”
阿錦:“……”
回憶一下懵了那一瞬的心理活動大概是:對方狠狠地掛了你的電話並且朝你臉上扔了一堆差評。就很想不通啊,他是不是真的對神經內科有什麼誤解?(⊙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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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求月票的主題是:甄甄不哭,票票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