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你對在線教育模式對傳統基礎教育的影響吧。或者說,你覺得你現在在視頻網站上推廣的這種模式,還有什麼可以繼續改進、與互聯網新技術結合的地方。我不要看四平八穩的材料,只想聽最切中時弊的問題。”
顧莫傑隨便掃了幾眼薩爾曼可汗的企劃書,然後把那薄薄的幾頁紙丟在茶几上,敲着指頭詢問。
他需要確認可汗有乾貨,值得他每年投資幾百萬去做這個事情。
可汗也不拿捏,直接就說了:
“我覺得吧,視頻授課,我算不上首創——我給我表妹用視頻教中學數學的時候,麻省理工本身就有在線的免費視頻數學課。但是結果事實證明麻省理工的課不如我的播放量佔優,這說明他們的課程模式設置有問題。
我不是搞教育專業出身的,知道自己的實力。如果單論教學能力,我肯定不如麻省理工那些教授。在面對面的互動授課情況下,他們的教學質量當然會超過我。而現在在視頻課領域被我反超了,那隻能說明他們對視頻技術的應用上,沒有揚長避短。”
顧莫傑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繼續說下去。”
可汗喝了口櫻桃汁,繼續說:“首先,傳統視頻授課的最大缺陷,就是完全側重於‘教’,而非側重於‘學’——那東西是站在授課教師的角度上安排的,不是站在學生的角度上安排的。老師說了,就天然覺得學生懂了。哪怕實際上學生沒懂,面對一個錄好的視頻也沒法發問、提出質疑、提出討論,只能照搬接受。
當然。視頻教學也有比普通教學節省成本的地方。除了可以讓一個老師的教學成果被無數倍地複製、讓更多學生聽到之外,它還可以確保重複聽、選擇性聽。走神了、或者一次沒聽懂的內容。學生可以把進度條往回拉,重複多聽幾遍,多少也能加深一些印象,有助於掌握。
我摸索的這套視頻課程技術,已經不同於youtube上曾經的簡單播放了,而是充分結合了您和傑夫辛頓教授聯合發掘的‘深度學習算法’——我的視頻內容推送是帶有一定的智能性與學習性的,設置了相對複雜的多個視頻樹狀與網狀交叉推送結構。
打個比方,一個知識點。如果學生沒學懂,在做視頻最後留的習題時答錯了,那麼我會讓學生點選其錯誤的症狀——比如正確答案是a,而他選擇了b,那麼我就會跳轉到一段‘b爲什麼是錯的、你之所以會選這個錯誤選項,是因爲哪一個知識點掌握得不紮實’的小視頻上。同理如果他錯選的是c,那麼也會另外跳到一段解說視頻上。
爲了實現這些目的,我的公開課視頻都比較短小。我不會和麻省理工或者哈佛商學院的課那樣,非要設置成一個視頻長達45分鐘甚至1小時,作爲一堂課。我的一堂課也許只有15分鐘到20分鐘。但是足夠把兩三個小知識點講透徹,最後留習題,全部做對了就沒必要再聽。做錯了那就選擇性跳轉到你之所以錯的那部分。
我認爲這纔是真正的因材施教。讓學生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他們還不懂的東西上面。而不是無論他掌握到了何種程度,都得浪費時間把45分鐘一堂的課從第一分鐘聽到最後一分鐘——那是在浪費學生的生命。”
從平鋪直敘的流水賬式視頻,變成根據知識點的掌握情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地推送,這裡面的智能上升程度,可不是外行人所看到的那一星半點。
對於可汗的推演,顧莫傑立刻感受到了這個技術設想背後的巨大前景。
或許後世的網友,對於大數據和雲計算應用氾濫時代的“猜你喜歡”、“同好作品推送”之類的功能見得太多了,覺得這些都沒什麼難的。連某點中文網都會推個同好小說。連那些專做盜-版的瀏覽器都會打出“給的再多、不如懂我”的口號。
加之這些打着同好智能推送口號的推廣,實際上往往被競價排名給污染了。做成了半吊子的注水豬肉,所以國內的網民就更不覺得這些推送算法有什麼牛逼之處了。
但是事實上。如果可以不被塞錢加塞進來的那些垃圾信息污染,一個成熟的內容篩選推送算法,對於一個內容提供方網站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提升用戶黏性助力。
比如,如果一個小說網站的“基於深度算法的大數據推送”實打實做好,書友是不該喊“怎麼又書荒了”,哪怕再小衆的需求,至少也應該被系統自動篩選出可以看的、喜歡看的作品。而不是直接按照分類和標籤粗暴篩選,結果弄到一堆臭不可聞的標題黨。
如果一個音樂或者視頻網站在這方面做得好,理論上可以提供更契合用戶口味的書單、雲音樂歌單、視頻推送列表……
數據爆炸的時代,“得到知識”這個需求已經不再有稀缺性,但是“不受知識垃圾干擾、直擊主題地找到你真心要的數據與服務”,開始變得奢侈起來。
有效率的檢索,比囤積固態知識重要得多。只有死記硬背的舊時代行將被淘汰者,纔會以後一種形態做人。
想明白了這一切,加上自己本身重生時帶來的那強烈的核心價值觀,顧莫傑感覺到一陣獸血沸騰。
可汗這個項目,贊助得值。
顧莫傑目光何等敏銳,欣喜之餘,直切時弊地追問:“可是,你說的這些,靠目前視頻網站的技術應該還沒法完美實現吧,很多設置都需要手動完成。很多推送之間的內部邏輯關係。都是人工設定的,並不是基於深度算法和大數據自動統計、自動歸納的。”
可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這當然還是有問題的,目前每個教學視頻最後留的習題。如果被學生做錯了,具體跳轉到哪一段後續解說視頻。是我手動設置的關聯。一方面,我對深度算法肯定不夠了解,沒法基於這個應用調整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算法。
另一方面,畢竟目前爲止看我的視頻上課的學生最多也就十萬人級別,這個樣本容量還不夠大,真上了基於深度算法的架構,或許也會因爲‘可供深度學習的素材不夠多’,而導致其推送效果不如目前的人工設置關聯。”
對於這個說法。顧莫傑也深以爲然。
鑑別一個基於雲端網絡的人工智能是否強大,算法固然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還是用戶量和用戶使用頻次。
這也是爲什麼後世谷歌成長爲龐然巨頭之後,世上再也沒有哪家公司能在人工智能的野蠻生長上比過谷歌了——就算你投入錢再多,科研上再不擇手段,充其量給你弄出一個數據修正效率比谷歌算法強兩三倍的算法。
那又如何?谷歌的用戶人數和頻次乘積是你的五倍十倍,你空有三倍效率的算法,照樣被越甩越遠。何況在沒有代差技術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有三倍效率的算法。
顧莫傑想了想,問了可汗一個周邊的問題:“你原來做視頻公開課。有接受過別的慈善捐資過麼?”
可汗想了想說:“有,原來我也做了一年半多,去年拿到的捐資是20多萬美元。我主要花在了程序方面,因爲我一個人搞不定視頻的全部推送架構。”
顧莫傑心裡有底了。
“那還怕什麼,你只靠二十幾萬美元一年的投入,加上你個人的無償勞動,就做出了現有的底子。今年開始你可以得到五百萬美元一年,什麼事兒辦不成。
算法工程師不夠的,我從初音集團給你調就是了。嚴磊博士你認識吧?那是當初跟着傑夫辛頓教授帶出來的第一批深度學習算法博士,此前地球上都沒這個專業呢。他就是一直跟着我在初音幹,眼下還有十幾個傑夫辛頓和班吉爾教授的弟子。在我那裡,都做得很好。
用戶樣本數據不夠的。可以投錢打公益廣告推廣,讓這些課程得到更多的引流渠道入口。一年上百萬美元的廣告費下去,我估計把這個業務的用戶規模擴大幾十倍都很輕鬆。
而且我估計這些事情都做完的話,也就花掉三百來萬美元一年的經費。剩下將近兩百萬,我還指望你做更多的事情——花在課程翻譯和海外推廣方面,我希望看到可汗學院的課程不只有英語版的,還要有中法德俄日意西葡諸國語言版本。這個不急,可以每年增加三五種語言翻譯,花上幾年時間徹底弄紮實。跑得太快的話,估計那些用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和漢語的落後地區,寬帶網絡都還沒普及呢。”
可汗聽了倍受鼓舞,但是依然有一絲疑慮,不吐不快地說了出來:
“顧先生,非常感謝您的慷慨。可是,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個問題——把課程翻譯成多國語言的話,這個資金不知道還能不能走聯邦政府許可的公益性事業慈善經費呢?聯邦法律可是規定了,凡是享受減免抵稅的慈善捐資,不僅要將機構設置在美國境內、全部僱傭美籍公民、還得確保‘所有用戶都是用在美國境內’的。
如果是對海外受益的項目,就不能享受這部分經費的抵稅優惠了。我不是學法律的,這些事兒本來不懂,但是去年我就想過翻譯課程的問題,但是碰到了這個釘子,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顧莫傑思忖着說:“還有這事兒?法律的事情你不用管,到時候我找別人諮詢一下,想辦法搞定。翻譯的事情你該做就去做,我說不定也會給你一些降低成本的辦法,實在錢不夠的,我從公司裡直接拿錢給你,也不圖抵稅了。”
ps.追更的童鞋們,免費的讚賞票和起點幣還有沒有啊~515紅包榜倒計時了,我來拉個票,求加碼和讚賞票,最後衝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