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城風硬着頭皮笑了一聲,道:“想必大人是認錯人了,我和柳老闆一樣,也是第一次來桃花集。”
湯寵沒有再追問。
他的目光重新移回柳之歡的身上,淡淡的道:“我倒是想起來了,我聽說過這個年輕人。在大街上殺金麻子的就是他。他的身手不錯。柳老闆急着找他,不知道究竟有什麼事?”
柳之歡意味深長的道:“原來大人聽說過的。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聽說他如今在什麼地方落腳?”
湯寵似乎沒有注意柳城歡的話意,仍是淡淡的道:“你既跟他不是很熟,爲什麼要這樣關心他?”
“小人忘了介紹,這位先生姓郭,他是那位年輕人的朋友。”
湯寵看了伍城風一眼,道:“好像你們的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柳之歡道:“小人早就聽聞大人的名號,若是大人這次肯幫忙查查此人,我們真不知如何感激纔好。”
湯寵道:“六扇門的捕快是抓人的,不是找人。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們。”
柳之歡問了一句:“可大人剛纔還說他在大街上殺了金麻子。大人難道不想抓他嗎?”
湯寵道:“的確想過。但我現在沒有空閒去找他的事情,衙門裡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差事。再說,我雖然是六扇門的總捕頭,要抓他,也得要先有衙門的通告。”
看來,湯寵做人很有原則。
公是公,私是私,他分得相當的清楚。
伍城風不明白柳之歡爲何要帶他到湯寵家裡來。
伍城風很佩服他的膽識,深更半夜的,他居然敢這樣子衝進六扇門總捕頭的家裡,而且開門見山的打聽七狼刀的下落。
湯寵是個多疑的人,可看他的表情,好象對他們的突然來訪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他是不是胸有成竹?
或是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提防他們?
湯寵突然就對柳之歡說了一句話,伍城風和柳之歡張大了嘴巴,半響合不攏:“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你跟這位伍先生到底有什麼關係?”
原來他早就已經知道伍城風的身份了。
伍城風只有嘿嘿的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湯寵望着他,淡淡的道:“我剛聽說七狼刀的事情時,就覺得那個年輕人跟你很像,本來我以爲他就是你,但是聽說年紀不相符。”
“湯大人好記性。”
“人總是要老的,我現在跟以前根本就沒法比了。”
“我記得我跟湯大人只見過一次,湯大人居然把我記住了。我看湯老人非但沒有老,記憶力反而比以前更敏銳。”
“有些人和有些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現在這種年齡,剛認識的人偏偏就不記得,過了很久的朋友我倒能想起來,這其實就是老的表現。”
“若不是爲了七狼刀,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
“好象最近有很多人都在找他,我覺得很奇怪。你知道我的職業病,我對這樣的奇怪事情特別敏感。”
“那湯大人有沒有意思去找找他?”
“呵呵,其實你若是要找他也不難,因爲我已經找過他,他答應今晚就會來見我。”
湯寵老謀深算。能在六扇門立足這麼多年的人,一定不簡單。
他淡淡一笑,又道:“其實你一進來,我就認出了你。雖然你的樣子改變了不少,但我湯寵不是飛鷹堂。呵呵,你以爲你能瞞得了我麼?”
“我不是有心要瞞着大人。”
他盯着伍城風看,突然問道:“你的刀呢?”
伍城風道:“刀在。”
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的脾氣一點都沒有變。”
湯寵笑聲不止。
伍城風道:“你也沒有變。”
湯寵頓住笑聲,沉聲道:“我們沒有變,是因爲我們多年不見了。而那些天天見面的人都在變。”
湯寵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讓他油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種感覺伍城風根本說不清楚。
他的眼神就好像是黑夜裡看到的一盞耀亮的燈,非常的剌眼。
伍城風見識過湯寵的手段,只跟他見過一面,也只跟他交過一次手。
在所有跟伍城風交過手的人當中,湯寵無疑是最好的一個。
他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你的敵人。
沒有人能夠看湯寵的心思,他若是翻起臉來,比伍城風的刀還快!
他在六扇門裡威望頗高,正因爲他有這種脾氣,執法嚴明,就算是天王老子犯了王法,他也照抓!
“鬼見愁”的名號不是徒有虛名。
湯寵雖然對他們客氣起來,但臉色始終沒有變,他的聲音仍然很冷淡:“你來桃花集不是隻爲了找那個年輕人這麼簡單吧?”
伍城風道:“還有一點私事,不方便告訴你。”
湯寵瞥了柳之歡一眼,道:“看這位柳老闆不像是生意人。”
柳之歡笑着臉應道:“小人一直安份守已的做生意,跟江湖上的事本來沒有瓜葛的。
這一次……只是受朋友之託。”
湯寵指着柳之歡,卻問伍城風:“他跟你是朋友麼?”
伍城風笑着點點頭,道:“是的。其實我變不了少,現在的我是特別喜歡交朋友。”
湯寵“哼”了一聲,道:“你被飛鷹堂追了七年,總該有些變化的,會交朋友是好事,但像七狼刀這樣的朋友你還是少交爲妙。”
伍城風道:“湯大人已知道他叫七狼刀?”
湯寵道:“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但這幾天江湖上傳得很厲害。聽說他殺金麻子的時候,你也在場,是不是?”
伍城風吃了一驚,想不到湯寵的消息來得這麼快。看來桃花集已經認出伍城風的人不止湯寵一個。
伍城風只得勉強的笑笑,道:“天下事能瞞得了湯大人的,只怕沒有幾件。”
湯寵道:“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覺得不管什麼事跟你伍城風都好象有瓜葛。我不想知道你跟七狼刀的事。若是今晚他真的來找我的話,希望他跟你沒有牽連。”
伍城風道:“肯定沒有。”
湯寵道:“那是最好。”
柳之歡在旁接了一句:“不知道他找湯大人是爲了何事?”
湯寵冷笑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我可不可以問問你,你找他又是爲了何事?”
柳之歡笑道:“當然是爲了朋友的事。”
聽湯寵的口氣,七狼刀好像並沒有把信給他,也沒有告訴他有關四川唐門和飛鷹堂的事。
他與七狼刀顯然是約好的。
七狼刀這個人很守信用,他說過要來就一定會來。
他沒有想到今晚伍城風和柳之歡也會在湯寵家,他還會不會把那封信交給湯寵?
湯寵究竟相不相信他?
這些事情只有等七狼刀來了纔會知道。
湯寵的官架子仍然很大,他高高坐在上面,表情很嚴肅。
雖然伍城風沒有跟他打過很深的交道,但他遇事的沉穩和處世的經驗,是伍城風接觸過的人裡面最好的一個。
他就像一顆老薑,可以把你辣死!
伍城風聽到門外有風吹的聲音。
不是夜裡的風,因爲夜裡的風雖然冷但沒有這麼快!
湯寵的身子微微一動,突然朗聲道:“要是你覺得外面冷,還是進來的好。”
站在門側的兩個待衛臉色一變,立即衝了出去!
“想不到你會在這裡。”
一個人已經走進來。
他進來的時候把刀架在一個侍衛的脖子上,侍衛的臉已嚇得沒有血色。
他果然來了!
伍城風知道他沒有想到伍城風居然會出現在“鬼見愁”湯寵的家裡,所以那句話很明顯是衝着伍城風說的。
伍城風微微一笑,道:“你有沒有看見葉隨風?”
七狼刀突然嘆了一口氣,道:“爲什麼你每次先想到的都是朋友,而不是自己?能跟你這種人交朋友,真的很不錯。只可惜,我們不是朋友。”
伍城風也跟着嘆了一口氣:“你的朋友無非就是那把刀,除了刀,你不會跟任何人交朋友。”
七狼刀看着他的刀,眼神似乎在剎那間變得柔和起來。就像一個人在最孤獨的時候有一個朋友正在相陪,雖然只是一把刀陪着,他已覺得很滿足。
湯寵輕輕的揮揮手。
侍衛便退出去,小心翼翼的將門合上。
湯寵乾咳了一聲,沉聲道:“我很欣賞你,你果然很守信。既然來了,有什麼話就不妨直截了當的說,我的時間很寶貴。”
七狼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湯寵,淡淡的道:“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要他們出去。”
伍城風很有些意外,料不到七狼刀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湯寵望了望伍城風,道:“我想知道爲什麼?你給我一個理由。”
七狼刀笑了一聲,道:“如果你要殺一個人,而那個人問你爲什麼要殺他,你會怎麼說?”
湯寵皺了皺眉,淡淡的道:“他自然有該殺的地方。”
七狼刀道:“那麼我想他們出去,自然也有我的理由。”
伍城風不知道他有什麼理由。
難道他是怕伍城風知道他的秘密?其實這個秘密他早已知道,只是知道得不多而已。
伍城風朝柳之歡看了一眼,他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正坐在那裡漫不經心的摳着指甲,動作非常的小心仔細。
湯寵又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他們一直在找你?”
七狼刀道:“知道。因爲我碰見過葉隨風,我當然知道有很多人都一直在找我,而且找得很急。”
伍城風問:“葉隨風現在在哪裡?”
七狼刀道:“是不是我告訴你葉隨風在哪裡,你們就會離開這裡?”
伍城風微笑的點點頭。
七狼刀臉上沒有表情,他只說了三個字,我已經衝了出去。
“香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