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爲胃口還是不太好，瀧川光吃得並不快，與平時風格迥異。
成瀨也不着急，同樣慢慢吃着，又看了看陸續來到餐廳的其他客人。
這兩天，他們幾乎一直待在房間裡，跟旅館裡的其他人基本沒什麼接觸。
“人還挺多的，都是來旅遊的嗎。”瀧川光說道。
拌着三文魚籽，成瀨夾起一點飯，送入口中。
“春夏的十三湖，也不像是能吸引到這麼多遊客的樣子。”
她想了想，“附近好像有個磯鬆海岸來着？”
他搖搖頭，“現在也不是來海邊遊玩的季節吧。”
“好吧，那我就不知道了。”
瀧川光夾起一塊生魚片，拿到嘴邊，又放下了。
“沒食慾嗎？”成瀨問道。
她笑了笑，“有點飽了。”
他看了眼她面前的盤子，壓根沒吃多少。
“你晚上要是餓了，這附近可沒有便利店。”
“我有車車~”
成瀨搖了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瀧川光又拿起其中一個小碗，“春海剛不是說生魚片味道很嫩嗎，這幾塊也給你吧。”
“放着吧。”
她也不是完全不吃了，旅館自制的醬菜，她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別的沒味道嗎。”
“啊，差不多。”
“還是感冒發燒引起的，明後天應該就恢復了。”
“嗯。”
“多吃點魚肉，補充蛋白質。”
“好吧。”
兩人慢慢吃着，窗外忽然嘩地一聲下起了大雨，引得餐廳裡的客人都扭頭望向外面，然而什麼也看不見。
成瀨很快收回視線，“這下你有車車也去不了便利店了。”
瀧川光只是笑了一下。
兩人吃了半個多小時，結束時，外面雨勢依然不減。
“一下就是大雨呢。”
雨水激盪，在旅館的院子裡扯碎了燈光。
成瀨遠遠看了眼車棚裡自己的摩托車，也稍微有些遺憾。
要不是下雨，他準備騎車繞着十三湖稍微兜上一圈來着。
“回房間吧。”
“嗯。”
回到樓上的房間，成瀨先去洗澡。
聽着雨聲，在浴缸裡泡了二十多分鐘，他起身出來，又重新設置了一下浴缸的水溫。
瀧川光發了燒，雖然現在已經退燒，不過洗澡時水溫過高或者過低都不太好。最好還是溫水，有利於出汗散熱，加速病情恢復。
“春海洗好啦。”
“嗯，光去洗吧。”
瀧川光進去洗澡，成瀨看了看地上已經鋪好的兩牀被褥，將其中一牀收了起來。
誰睡榻榻米都行，總之他和她不能睡在一起。
坐在牀上看了會兒電視，浴室裡傳來瀧川光的聲音。
“春海——”
“怎麼了？”他也提起聲音。
“沒怎麼——就是覺得太安靜了。”
“那你自己唱歌玩吧。”
“小孩子嗎。”
成瀨扭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機還在牀上放着。
“要不我把你的手機拿進來。”
“好啊。”
成瀨拿起手機，推開浴室的門，只伸了隻手進去。
“離得那麼遠，我怎麼拿啊……你拿進來呀。”
成瀨沒動彈，“自己過來拿。”
又過了一小會兒，裡面傳來一陣水聲，接着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她光着腳過來了……他能想象到門後的樣子。
一隻有些涼的手，從他手裡接過了手機。
從門縫裡收回胳膊，成瀨下意識地朝裡面看了一眼，結果正好撞上她的視線。
“啊，春海偷看。”
“……”
啪嗒，他一把將門拉上了。
望着關上的門，瀧川光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回到浴缸裡繼續泡着。
玩着手機，又泡了十多分鐘，她才從浴室裡出來。
“泡得好舒服啊。”
“嗯。”成瀨坐在牀上擺弄着手機，沒有看她。
她湊過去，他正在跟尚子聊天。
頭髮上滴下一滴水，落在手機屏幕上。
“……”
成瀨擡起頭，她笑着伸出手，用袖子擦去水漬。
她身上的浴袍只是隨意穿着，腰帶也系得很鬆，領口近乎敞開。
今天剛換上的內衣，又扔進洗衣機了。
“尚子一個人在家很着急吧。”瀧川光在旁邊坐了下來。
“嗯。”
“明天就能回去啦。”
成瀨往後躺下，又往旁邊翻滾了一圈，“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
看着他刻意拉開的距離，瀧川光也沒說什麼，毛巾往頭上一裹，擦起了頭髮。
“那我們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上午。起得早、速度快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下午的課……當然，前提是你明天能恢復到可以騎車的狀態。”
“誒……明天還要去學校啊。”
“光不用去。”
成瀨望着她，“你明天回了家，還是再休息一天吧。”
“唔……”
她往後一倒，未置可否。
“喂，毛巾……別把牀弄溼了。”
“晚上又不睡這邊……誒，榻榻米上的被子……”
“我剛纔收起來了。”成瀨說道。
她看了看他，“爲什麼？”
“我睡相不好。”他別過臉去，“我們最好還是離遠一點。”
到底有多不好，今天早上，彼此都已經瞭解到了。
“我不介意哦。”
“……別說傻話。”
她什麼話也沒說，腿一擡，踩在他腰間。
成瀨往旁邊挪了挪，她又跟着踩了上來。
“……”
扭頭看了她一眼，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腳踝，在足底撓了起來。
她不爲所動，只是看着他，臉上甚至還有些得意。
“我現在已經不怕癢了。”
“……”
他又鬆開了。
她繼續踩着，他翻了個身，她的腳也落在了他的背後。
“按摩裡好像就有踩背這種服務呢。”
“不是這麼踩的……”
“那該怎麼踩？”
成瀨沒說話，她的腳往上挪了挪，又踩了幾下，停下來不動了。
“春海……”
“嗯。”
“我們一起逃走吧。”
“……”
他怔了一下，回過頭，看了她一會兒。
“逃哪裡去？”
“不知道。”
“那你在說什麼呢。”
她搖了下頭，搭在腦袋上的毛巾垂落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我也不知道……”
成瀨忽然翻滾回來，將她臉上的毛巾拿開，兩眼看着她。
“說清楚一點，你這人一憂傷起來指不定會做些什麼，我都怕了。”
“……”
她腳一擡，輕輕蹬了他一下。
“誰憂傷了啊。”
她直接將腳搭到了他的身上。
成瀨將她的腳推下去，“那光剛纔在想什麼？”
她又歪了歪腦袋，兩眼瞥着底下枕着的潔白牀單。
“我在想……要是能一直保持現在這種不用考慮明天的狀態就好了。”
“那就不要考慮啊。”成瀨說道，“反正你也考慮不明白。”
“說得好過分啊！……可問題是，我做不到啊。”
她看着他，“明明不知道該幹什麼，但總覺得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不然就有種在錯過什麼的感覺……雖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會錯過什麼。”
“……”
成瀨也看了她一會兒。
“比起未來的不確定性，好像現在這種茫然的狀態，更讓你不安。”
“……”
瀧川光怔了一下，幾乎是撲到了他的身上。
“是啊！我就知道春海一定能理解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先下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她這樣壓在下面了。
“春海先告訴我。”
成瀨掙了兩下，她乾脆坐到他的腰上，繼續壓着他。
“理解歸理解，這也不是我能解決的問題啊。”
“如果是春海的話，會怎麼辦？”
掙扎無果，他沉默了一會兒。
“隨波逐流，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等這段時間過去。”
瀧川光低頭看着他。
“要是這段時間一直不會過去呢？”
“那這輩子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