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成瀨醒來的時候，外面一片昏暗。
發現自己懷裡抱着個人，他瞬間清醒了大半，緊接着便想起這裡不是湖邊的旅館，他已經回到自己家裡了。
而正躺在他懷中安眠的，也是他實至名歸的女朋友。
“……”
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他又將尚子抱緊，低頭埋在她頸後，深深呼吸着。
“唔……”
在睡夢中感受到他的擁抱，她慢慢翻了個身，縮在他懷裡，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很快又沒動靜了。
低頭看了尚子一會兒，成瀨擡眼看向窗外，昏暗得不太正常。
下雨了……
嘩嘩——
而且是大雨。
這種天氣，真不想起牀……
看了眼時間，也才五點多。
慶幸着自己還能在牀上多躺一會兒，成瀨緊接着便意識到：這麼大的雨，他今天也沒辦法騎車去學校了。
而青森的雨季纔剛剛開始……
嘆了口氣，他抱緊女朋友，拉了拉彼此身上的蓋被，閉上雙眼。
只是沒過一會兒，他又睜開了眼。
離起牀的時間還早，可他醒來之後，就很難再睡着了。
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成瀨拿起手機，看了看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天氣情況。
“嗚哇……”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全是雨天。
他並不討厭下雨，但同樣也不希望剛買的新車剛騎了沒兩回，就得放在車庫裡一直吃灰。
他又低頭看了眼趴在胸前的女朋友。
他甚至都還沒騎車帶尚子去上學過。
翻着天氣預報，沒來由地，他又搜索了一下巖木川的水位情況。
“不太樂觀呢……”
在下游一些河道較窄的地方，河水已經氾濫得讓人擔憂了。
不過也淹不到青柳這邊就是了。
他們這裡算是巖木川的上游，沒什麼支流匯入，水流不大，地勢也沒那麼平坦，水不會積在這邊。
又翻了一會兒，雜亂的信息一多，成瀨便失去了繼續關注的興致。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關注這種事情。
繼續躺了片刻，成瀨小心翼翼地放下尚子的胳膊，暫時離開她的懷抱。
起身下牀，他走到窗邊看了看。
嘩嘩——
打開窗，雨聲變得更加清澈，溼潤的氣息撲面而來。
天空籠罩在一層摸不到實質又看不見邊際的灰白裡，雨水直落，也不知道這場雨到底下了多久。
昏暗的早晨。
望了一會兒，成瀨慢慢關上窗，以免吵醒牀上的女朋友，只是一扭頭就發現尚子正看着自己。
“醒了。”
“唔……”
他走過去，爬到牀上，在牀頭坐着。
尚子靠近過來，抱住他的腰。
“春海怎麼醒得這麼早？”她閉眼問道。
“下雨了。”
“唔……”
她沒有扭頭去看窗外，而是將他抱得更緊。
“下得大嗎。”
“咱家的房子要漂走咯。”
“……”
她笑起來，抱在他腰間的手輕輕掐了一下。
成瀨也躺回被窩裡，抱着她，準備再躺一會兒就起來。
只是再睜眼，已經是鬧鐘響起的時候了。
旁邊的枕頭空着，尚子已經起牀。
或許是因爲一小時前醒過一次，成瀨很快就清醒了。
下樓洗漱，再去廚房幫忙準備早餐，看着尚子脖頸間的紅色痕跡，他又湊過去輕咬了一口。
她縮了縮脖子，“春海……”
準備好早餐和便當，到吃完要出門的時候，外面的雨也不見變小，成瀨只能撐傘出門了。
“都還沒有騎車去上學過……不算昨天中午的話。”
“等雨季過去就好啦。”
啪嗒啪嗒——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敲打着兩人的傘面，在天地間編織着細密的雨簾。
到這個時間，天稍微亮了些，但依然顯得昏暗。
來到巴士站臺，都沒幾個人，素來早起的森見都沒過來。
路邊的地上積了一大灘水，像個池塘，看起來還有不斷擴張的趨勢。
這麼大的雨，她應該也沒辦法騎單車了……
成瀨暗想着。
過了片刻，反而是海星先來到了這邊。
“早上好……”
“早上好，海星。”
三人在傘下打着招呼，瓢潑似的大雨，也阻止不了兩個女孩子聊上幾句。
“海星今天來得挺早的。”
“雨下得太大了，我五點多就醒了……後面睡了一會兒，鬧鐘一響就起了牀。”
成瀨朝旁邊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尚子的傘面。
“今天要自己準備便當了哦，海星沒忘記吧。”
“沒有啦。”
密集的雨聲夾雜在兩人的對話裡，本來就聽不太清楚，他也沒仔細聽，忽然注意到路邊的水灘裡有一個小小的漩渦。
左右看了看，他想丟個什麼東西進去，一張紙，或者一片樹葉都行，但這邊早已經被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
“早上好~”
他擡起頭，瀧川光也撐着傘過來了。
“早上好。”
她在他身邊停下，探着身子，跟另一邊的尚子和海星也打了聲招呼。
“早上好啊，尚子，海星。”
“早上好，光。”
身體探得過於靠前，瀧川光晃了晃，被成瀨伸手拉住。
“好大的雨啊！”
“是啊，都沒辦法騎車了。”
“我也不想穿雨披……”
“到底對視野影響太大，也不太安全。”
“是呢。”
成瀨隨口應着，又扭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正盯着他的臉。
目光的落點，似乎是他的鼻子……或者嘴巴？
“怎麼了？”
“嗯？”她歪了下腦袋。
“沒事……”
成瀨移開視線，目光又落到面前的小水灘上。
“這裡又積水了。”
“啊，這裡又堵住了。”瀧川光卻是很有經驗的樣子，“這裡有個排水口來着。”
“是嗎。”成瀨都沒注意，難怪水面上有個小漩渦。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着什麼。
“你要什麼？”
“隨便什麼……最好是樹枝，我想把堵住的地方疏通，不然水會越積越多的，等下都不好上車了。”
於是成瀨也幫忙找了起來。
只不過這裡不是田野山林，哪裡能隨便找得到樹枝。
尋找無果，瀧川光乾脆將手裡的雨傘一收，擠到成瀨傘下，然後用雨傘的傘尖在水裡戳了起來。
“我說你……”
“漩渦變大了！”
“……”
伴隨着雨傘的起落，一些破碎的樹葉浮上來，水面上的漩渦也果然變大了一點。
不過只用雨傘效果終究有限，又戳了幾下，見漩渦不再擴大，瀧川光乾脆彎下腰，伸手探進水裡。
“光……”
摸索了一小會兒，她從水裡撈出了一大把碎樹葉。
“嗚哇……我就知道是這些東西。每次都是這樣。”
成瀨給她撐着傘，沒過一會兒又將傘塞給尚子，也蹲下身忙活起來。
“春海……”
尚子無奈，但也攔不住，只能跟海星一人多撐一把傘，給他們擋着仍在不斷落下的大雨。
而在兩人不斷疏通之下，水面上的漩渦也越來越大，像是藏在水底的鱷魚慢慢張開了自己的大嘴。
“怎麼還是有碎樹葉一直漂過來……”
成瀨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就見瀧川光將剛撈出來的碎樹葉隨手往路上一扔。
“……”
視線跟隨着一團慢慢漂過來的碎樹葉，再看着它隨着水流涌向排水口，不斷撞在指縫間，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說……”
“——你們在幹什麼呢？”
兩人擡起頭，森見撐着傘，從馬路對面走了過來，臉上帶着詫異。
“幾歲了，還在路邊玩水。”
“不，我們是在清理堵住排水口的垃圾來着。”
“那就不是玩水了？”
“……”
將手上的最後一團碎樹葉扔在人行道上，成瀨隨便洗了下手，又從尚子手裡接過紙巾擦了擦。
“這麼大的雨，伱也敢走河邊過來，那邊只有一條泥路吧。”
低頭看了看自己沾了不少泥的鞋子，森見臉上也多了幾分無奈。
“沒法騎車，走那邊又太遠了。”
瀧川光也站了起來，“但是河邊的小路很滑吧。”
“沒事，我注意着呢。”
“哈哈，水流得差不多了。”
經過兩人的努力，小水灘已經縮小得只剩一小片了。
“辛苦了。”尚子也給了她一張紙巾，讓她擦手。
森見看了眼地上已經疏通的排水口，又看了看兩人，搖了下頭。
“真夠閒的。”
“現在不清理，待會兒你就只能淌水上車了。”
又過了片刻，巴士終於來了。
幾人收起雨傘，陸續上車，找位置坐下。
“到處都溼漉漉的……雨季真難受。”海星看着滴在地板上的雨水說道。
“也不全是壞事。”
森見坐在她身旁，看了眼前面的背影。
“至少大家又能一起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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