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瀨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鬆千秋的電話已經掛斷,尚子將手機還給他,順便轉達了她的意思。
“阿姨讓春海出來之後自己打電話過去。”
“我知道了。”
她隨即站起身來,“我去把衣服洗了。”
她還記得鬆千秋剛纔說的是要跟兒子單獨聊聊的事情。
成瀨看着她,尚子只是一笑,去浴室那邊了。
他坐下來,隨便擦了兩下頭髮,拿起手機將電話撥了回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尚子?”
“她去洗衣服了。”
聽到他的聲音,鬆千秋也就沒再試探,“沒開免提吧。”
“嗯。”
她開門見山:“春海跟一葉現在怎麼樣了?”
“……”
成瀨下意識地望了眼浴室方向。
“什麼怎麼樣……不就這樣。”
“那你慌張什麼?”
“……”
他張了下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剛纔到底哪裡顯露出了慌張。
才兩句話,他媽就快把他的底都摸清了。
“還能怎麼樣……”
成瀨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還不是你回東京前的那個樣子。”
鬆千秋吐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也沒問是真是假,隨即便說道:
“你騙你媽沒關係,但你要明白,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會留下痕跡的。”
成瀨沉默了一會兒,“嗯。”
“你就‘嗯’啊?”
“那我還要說什麼?”
“你媽的意思是,她已經什麼都發現了,你最好現在就跟她坦白,讓可憐的老母心裡好受一點。”
“沒什麼可坦白的。”
成瀨又抓起毛巾,在頭髮上胡亂擦了兩下。
他更加確定,她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或者說,只是注意到了一點細枝末節的地方,但還未知全貌。
從剛纔到現在,都是在試探。
“從青森回東京那天的早上,媽媽在春海身上聞到了一葉的味道。”鬆千秋又拿出一點自己真正掌握的事情。
“……”
成瀨心臟猛跳,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確有其事。
“分開之前,跟她稍微擁抱了一下。”
“只是這樣嗎?”
“嗯。”
他還是這樣含糊,鬆千秋也無可奈何,畢竟她遠在東京,也無法通過兒子的表情或別的細微反應,來判斷真假。
她一無所知,也沒什麼根據,一切都只是她最壞的揣測。
或許兒子說的就是事實。
“我沒什麼別的可說的了,只想最後一次提醒春海:重要的不是你在想什麼,而是你做了什麼。人確實只要對自己實際做過的事情負責,但也遲早都要負責。”
成瀨緊抿着脣,“我知道。”
“就這樣吧。”
“早點休息,晚安。”
“對了,等下尚子問起,春海就說我問了一些海星的事情。”
“……嗯。”
嘟——
電話掛斷了。
成瀨捏着手機,靠在沙發上,機械地繼續擦着頭髮。
又過了一會兒,尚子從浴室那邊過來了。
“打過電話了嗎。”她坐下來。
“嗯。”成瀨扔下毛巾和手機,身體一轉,將腦袋埋到她頸間,“問了點海星她們的事情。”
“唔……癢啦。”尚子稍微縮了下脖子,“摩托車的事情?”
成瀨閉着眼,“差不多吧。”
“阿姨真的很擔心呢。”
“離得遠了,總是會多想一點,也想得更誇張一點……最高只能跑到三十碼的原付,在她那邊看來,可能就是沒有剎車也沒有安全帶的超級跑車了。”
尚子笑了一下,一隻手虛抱住他的腦袋,另一隻手在他背上輕輕撫摸着。
“我不在春海身邊的時候,也是這麼擔心的。”
“……”
成瀨抿了下脣,長久沉默。
夏天的夜晚總歸是熱鬧的,而只有兩個孩子在家的房屋裡,無聲的寧靜將彼此籠罩。 某一瞬間,彼此都想永遠停留在這種寧靜裡。
也只有這一瞬間而已。
“今天晚上,去尚子的房間睡吧。”
“誒?”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成瀨說道,也坐起身,“我還沒在尚子的房間裡睡過呢。”
“好吧……”
“尚子不太願意嗎。”他看着她問道。
“只是覺得有點麻煩啦。”她很快藏起臉上的一點爲難,“今晚就睡那邊吧,我先過去收拾一下。”
“還需要收拾嗎,那就算了吧。”
“只是隨便收拾一下,很快就好了。”
尚子起身,先回到了自己家裡。
她三天兩頭地過來打掃,這邊也沒什麼可收拾的,需要收拾的或許只有她自己的心情。
她確實不太情願。
這邊是此花尚子的家,並非她和他的家。
可她也知道,他想來這邊過夜,也只是圖個新鮮而已。
回自己的房間轉了轉,簡單收拾了一下,她很快回到成瀨家。
“現在就過去嗎。”
“就當是提前適應了。”
“適應什麼呀……那就過去吧。”
來到此花家,成瀨也沒在樓下停留,直接去尚子的房間了。
空調已經打開,房間裡慢慢變得涼快。兩人坐了一會兒,很快無事可做,索性關燈躺到了牀上。
“真新奇。”
“哪有那麼新奇啊……”
“原來躺在尚子的牀上是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
她望過來,他也扭頭看着她。
“唔……”
兩人在昏暗中對望,接吻,親熱了片刻,又躺下來,身體已經無遮無掩。
“尚子的爸爸媽媽不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回來吧。”
“……不會的啦。”
“真回來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們差不多應該也已經看出我們的關係了。”
尚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爸爸媽媽要回來的話,肯定會提前給我打招呼的。”
她不接茬。
成瀨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太早將父母牽扯到彼此的關係裡,沒有什麼好處。
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
聽見他輕微的嘆息聲,尚子又屏住呼吸,仔細聽着,而他再開口,說起的已經是另一個話題了。
“這麼早躺到牀上,果然睡不着。”
“嗯……要繼續做嗎。”
“算了吧。”
她呼吸一滯。
察覺到失言,成瀨又立即找補了一句:“我怕把尚子的牀也弄得到處都是……”
她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
“又不是每次都會……”
“是嗎。”成瀨翻了個身,吻向女朋友的脣,一隻手已經熟練地探索起來。
幾番折騰,牀上到底還是變得狼藉了許多。
房間裡早早熄滅的燈關了又開,兩人收拾了一下,再去樓下的浴室將彼此沖洗乾淨,等回到樓上的房間,時間也沒那麼早了。
重新在黑暗裡躺下,成瀨忽生感慨。
“這大概就是以前的人在晚上最主要的娛樂了。”
尚子躺在他的臂彎裡,“天天做也會受不了的……”
成瀨低頭,“累了嗎。”
“有一點。”
“那就睡覺吧。”
兩人調整了一下睡姿,尚子依然依偎着他。
成瀨也不再開口,輕輕撫摸着女朋友的後背,很快便感覺到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緩慢。
她也依偎得更緊了。
人遲早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他當然明白這一點,也不會迴避自己的責任。
“等年齡滿了,我們就去結婚吧。”他低頭親吻尚子的額頭,輕聲細語。
她已經是半夢半醒的狀態,聽得迷糊,迴應得也斷斷續續。
“嗯……結婚……春海是我留在這裡唯一的依靠了……”
眼底忽然酸澀,他閉上眼,將女朋友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