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吃飯的時候好好休息了一陣，成瀨幾人也沒有恢復多少力氣，填飽肚子後更不想走遠，走到溪流館背面的河灘邊上，就懶得再動彈了。
河邊有一些支着遮陽傘的座位，看傘面上的文字，似乎是附近一家酒店提供的，一般來說並不對外開放，只不過周圍都見不到人，幾人也就隨便坐了上去。
水流湍湍，奧入瀨溪流在上游不遠處與另一條溪流交匯，河道也一下子變寬了許多。
眼下並非雨季，水量不算豐沛，河道里露出大量石塊，被陽光曬得發白。
“還是覺得很累……等下上了車，肯定很快就能睡着了。”
海星趴在遮陽傘底下，扭頭望着旁邊的溪流，有點想下去泡上一會兒。
玩水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不過誰都沒行動，她也不太好意思第一個開口，更何況附近也還有其他二年級的學生在徘徊。
“回學校之後，還要去手工社嗎。”成瀨詢問尚子。
“唔……看情況吧。”她想了一下，“如果回到學校之後不是太累，就去那邊待一會兒好了。”
“嗯。”他點了下頭，沒有多說。
吃了頓飯，又坐到現在，休息時間還剩下二十多分鐘。
微風順着河道吹來，帶走熱意，他們也懶得去別的地方了，準備就在這裡待到集合的時候。
“我下去看看。”
成瀨在幾人的注視下起身，腿一擡，翻過簡易的護欄，穩穩當當地跳到了底下的河道上。
他一直走到水邊才停下，望着腳邊的洶涌白浪，還有僅有幾米之隔的對岸，然後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水裡。
撲通。
石塊砸起的小小水花，轉眼就被洶涌的急流吞沒了。
他往下走了幾步，又撿起一塊石頭。
撲通！
看了看還坐着的幾人，海星也起身下去了。
“別掉水裡了。”森見提醒了一句。
“不會的。”
看着河道里蹦蹦跳跳的海星，瀧川光又看向成瀨，他彎腰蹲在水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也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一天下來，彼此相處的時間很短，她甚至不明白他們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她什麼也沒答應，可同樣也沒有再次拒絕。
“……”
深深吸了口氣，瀧川光也收回心思，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對面坐着的尚子。
她趴在桌子上，胳膊枕着腦袋，正出神地望着水邊的男朋友。
胸口又變得沉悶，她有些坐不下去，在尚子和森見望來的視線裡，也翻過護欄，跳到了底下。
她沒有靠近成瀨和海星，走到水邊，獨自站着。
“尚子要下去嗎？”還留在岸上的森見問道。
看了看底下的三人，尚子還是起身了。
“下去看看吧。”
兩人也跟着下河，尚子走到成瀨身旁站了一會兒，“這種山間的溪流裡，會有小魚嗎？”
“有吧，畢竟上游是十和田湖來着，雖然我到現在一條魚也沒見到……不過倒是有這個。”
成瀨掀起一塊石頭，底下是兩隻指甲蓋大小的螃蟹。突然失去遮掩，它們也立即往旁邊逃竄起來。
“啊，小螃蟹……”
尚子也蹲了下來，成瀨手一伸，按住其中一隻小螃蟹，小心地抓了起來。
“鉗子雖然看着很小，但被夾一下，估計還是很疼的。”他將小螃蟹拿到她面前，“尚子要拿着嗎？”
“我看看就行了……”
她盯着他手裡不斷揮舞鉗子的小螃蟹，可愛裡也帶着幾分兇狠，實在不太敢下手。
“我記得很久以前在南木川玩水的時候，海星還是光來着，就被螃蟹夾到過手。”
“是光吧……唔，等下，好像是海星。”
成瀨也不太確定，回頭看了眼站在另一邊的兩人，將她們都叫了過來。
他捏着小螃蟹，浸在河水裡，等兩人走近了才突然拿起來給她們看。
“嗚哇！”
海星立即往後跳了一步，險些撞到跟着過來的森見。
成瀨笑了一下，看向尚子，“看來是她。”
尚子也笑，又安慰海星：“只是小螃蟹啦，小心一點不會被夾到的。”
螃蟹雖小，但捏在成瀨的手裡，海星很懷疑他會突然做出將小螃蟹扔到她身上這種事來。
她將顧慮說出口，成瀨反駁之前，忍不住先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到底有沒有這樣做過。
結論似乎是沒有。
“那讓光拿着好了。”
瀧川光卻也有些猶豫，但見尚子也望着自己，還是小心翼翼地接過了。
“我再找找有沒有其他的小螃蟹。”
成瀨繼續翻找起來，瀧川光捏着小螃蟹，給又湊過來的海星和森見都看了看。
“我記得光以前被螃蟹夾到過。”森見說道。
瀧川光點了下頭。 “我也是。”海星說道。
“……”
尚子看了看兩人，又望向男朋友，發現他也望着這邊。
兩人相視一笑。
成瀨繼續翻找了一會兒，卻半天都沒找到其他螃蟹。
“別糟踐人家的棲息地了。”森見說道。
他擡起視線，發現瀧川光空着手，小螃蟹也不在另外三人手裡。
“放掉了嗎。”
“嗯。”瀧川光目光與他一觸即離，“感覺快死掉了。”
“沒那麼脆弱吧。”成瀨笑了一下，用溪水洗了洗手，也不再翻找。
沿着河道又往下走了走，五人回到岸上，也差不多快到集合回去的時間了。
來到溪流館前面的停車場，幾人暫時分開，返回各自的巴士上。
“總算要回去了……”森見坐下就不想動彈，仰頭靠着。
成瀨應了一聲，也提不起太多精神。
A班學生差不多都已經回到車上，又過了十來分鐘，柳澤岡上車，開始點名。
“森見。”
“這裡……”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擔任教師望過來，成瀨抓起她的手腕揮了一下。
點完名，巴士便啓動了。
引擎轟鳴，幾分鐘後，以二年A班的巴士爲首，幾輛大巴車陸續駛離停車場，往津前方向疾馳而去。
回去的路上，森見也沒什麼調情的力氣，早早就摘了眼鏡，抱着男朋友的胳膊睡起覺來。
成瀨也是如此，兩人抵首而眠，直到巴士返回學校。
他醒過來時，巴士正減速駛入校門。
旁邊的森見醒得更早些，挑着簾子，眯眼望着外面，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有眼鏡。
“醒了。”
“嗯。”
她放下窗簾，“都快五點了，你還要去部室嗎？”
“去坐坐吧，等尚子去手工社那邊轉上一圈就回去。”
看了眼旁邊座位還睡着的兩個女生，她湊上來，吻了下他的脣。
“那我就不過去了。”
成瀨舔了舔嘴脣，“直接回家嗎。”
“唔……去書店看看吧，買幾本習題回去做。”
成瀨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
她看着他，“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文化祭結束之後，我也該認真起來了。”
“……”
森見看了他好一會兒。
巴士很快在學校裡停下，打開車門。
“大家先別急着回家，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說——”
擔任教師起身，讓學生們都回教室裡等他。
“你有津大之外的打算了？”森見一邊下車，一邊問道。
“嗯。”
“哪裡？”
“還沒決定，上限是東大。”
“……”
她深吸了一口氣，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回到教室，柳澤岡剛走上講臺，森見就轉了過來。
“就是你昨天對光說的，報考教育學部、去當教師？”
“嗯。”
“是不是決定得太倉促了點。”
“不倉促。”成瀨搖了下頭，“自從光之前跟我提起這件事，我就有意無意地在考慮了。”
“這就是你的心之所向？”
“不如說，這是我在找不到其他目標的情況下，看見的一個並不討厭的選擇。”
成瀨望了眼講臺上的擔任教師，又望向她。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這個目標會成爲照亮我未來前路的燈籠，或者幫我找到真正心儀的道路，或者更加不可動搖地，成爲我未來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