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晴空萬里,金燦燦的陽光穿透橫流的寒風撒在巡邏軍士的身上,在陣陣侵襲的冷冽中升起了一絲暖意。風浮堡東北高地之上,諸將旗幟高昂空中,肆意飄揚,討伐軍大帳之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帳中昏暗寂靜,瑞卡瓦扶着劍坐在擺着地圖的桌前的主座上,戈弗雷、塞西莉亞、莎莉絲特、西尼肯特同子爵的次子康拉德·巴爾拉還有其他重要軍官圍坐成圈,衛兵筆直挺拔地站在帳邊以及帳門和統領的兩側,紋絲不動。
暖融融的薰香飄浮在帳下略顯沉悶的空氣中,瑞卡瓦本無意在帳中焚香,無奈世家兒女都有此習慣,只好照辦,結果是香氣浸得人總想打瞌睡。至少在瑞卡瓦的視野裡,戈弗雷已經困得受不了,他的眼眶一次次地慢慢落下又猛地擡起,坐在椅上的前傾身體也是一樣,一次又一次緩緩壓倒有騰地彈起,看得瑞卡瓦心疼得不行。
莎莉絲特垂頭不言,想着心事,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塞西莉亞目不轉睛地盯着桌上的地圖,大概是思考接下來的戰術,康拉德·巴爾拉是所有人裡最讓瑞卡瓦看得驚奇的,他低着頭專心地翻看攤在大腿上的書,右手邊還有一位僕人爲他端着擺有茶壺和茶杯的盤子,讓他可以安享紅茶,彷彿從頭到腳寫滿了舒服一詞。
事實上,在如此沉悶的環境裡,還是康拉德的行爲讓瑞卡瓦舒心一些,畢竟光是看着都替他愜意。瑞卡瓦還真是沒想到,原來因傷行動不便和毫無懸念的圍城戰兩個要素加到一塊兒會是那麼枯燥。
帳外一陣一陣有節奏得傳來投石機發動,擲出石塊的聲音,單調無味地一次又一次重複。瑞卡瓦多麼想騎着馬在敵人的城牆外遊蕩一圈,看看前線情況也看看風景啊。
忽然,塞西莉亞首先突兀地打破了沉默:“我們何時總攻?”
“不總攻,只圍城。要我有強攻的意思,我也不會把營防搞得那麼完備了。”瑞卡瓦毫不猶豫地說,“至少現在我們不急。”
“……爲什麼?”
“沒必要,風浮堡是不可能有援軍的了,沒有援軍的城池在包圍下是遲早要陷落的,別說敵人的糧食已經大多丟在從雙輪城往回逃的路上,即便儲備充足,我也不信韋德洛特之流可以守上三個月不投降。要是他真的堅持了三個月,我們再召集全境之兵以猛虎搏兔之勢三方齊攻,一鼓作氣將其碾碎也不遲。”
“城內只有六百人,我方有三千人,敵人的糧食在消耗,我方也在,而且消耗還比他們快。即便主動進攻也是有贏面,瑞卡瓦,你用兵何時那麼暮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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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那麼說沒錯,可風浮堡還蠻險峻的,城牆那麼高,城樓也多得不成比例,強攻必定死傷慘重,我們沒有必要加大損失啊……”說着瑞卡瓦還從腰囊裡掏出一封信來,說,“嘛,總統領大人讓我藉此機會好好鍛鍊一下官兵的攻城能力,簡單地說風浮堡是一個完美的試驗場,我們可以實戰演練一下各種攻城方法,你看掘進、投石機、盾板之類的我們不是玩得挺開心的麼,營內工匠也充足,以後也可以試試攻城錘和攻城塔的效果麼。”
“……頓兵堅城之下,吾恐後方有變。”
“少主會爲我們保證一個穩固的後方的。對了,他還在信裡說他對火炮很感興趣,有可能搞一門給我們送來試驗一下攻城效果。”
“……”
帳內再度陷入沉寂,又過了一會兒,帳外衛兵喊道:“阿爾傑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瑞卡瓦連忙打起精神,說。
不一會兒,衣甲鮮亮的阿爾傑威風凜凜地大步走入帳中,說:“報告統領,風浮堡投降了。”
阿爾傑話音剛落,帳內所有人都驚愕地擡起頭,其中只有庫拉德在喝了口紅茶後再次低下頭回到了剛纔的狀態,其他人都盯着瑞卡瓦,一言不發。
“什……什麼?投降了?爲何啊,我們才圍了一個月啊,而且一個月以來我們都有大規模進攻,最多丟點石頭射點箭,敵人傷亡應該也不多吧,難道他們沒糧食了?”瑞卡瓦大爲不解,疑慮重重地問,“他們有說投降原因麼,會不會有詐?”
“應該不會,雖然傳達投降意願的人和我念唸叨叨半天的不過是棄暗投明、痛改前非之類沒多少營養的話,但有一點還是很有價值的,風浮堡子爵的部下不願繼續對抗伯爵,暴起發難囚禁了韋德洛特一家,於是有了今日他們開城投降一事。”
“好,好,趕緊吹號集結全軍準備進城!阿爾傑,你有告訴他們向我投降是要收繳武器的麼?”
“說了。”
“很好,你挑幾個人去監視他們堆放武器,記得不要讓他們出城,萬一在大白天給對面偷襲或突圍了我們可就尷尬了。戈弗雷,傳達我的命令,全軍都要以備戰的心態進行城堡控制權的轉移,萬一敵人有伏擊我們的意思,立刻轉爲戰鬥狀態,搶奪城門,聽見了麼?”
“聽見了!”阿爾傑和戈弗雷齊聲答應,皆精神抖擻地出帳執行任務去了,瑞卡瓦也不知戈弗雷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消除睏意的。
軍令既已下達,其他將領也先後離開召集部下,準備在營前會和入城。瑞卡瓦讓謝伍德把他扶到帳外的馬車上坐好,隨即在大隊士兵們的簇擁下往營前去了,遠方,風浮堡高聳的城牆上,旗幟已斷出旗杆,飄落下城。
作爲主將,瑞卡瓦肯定不會冒險首先進城。在士兵忙碌了有一段時間後,風浮堡終於宣告徹底落入了討伐軍的手中。當時已是黃昏,瑞卡瓦在晚霞中入了城,衆將集結於主廳中,等待他的到來。
馬車停下後,瑞卡瓦又在謝伍德的攙扶下艱難地挪動到了風浮堡子爵曾經的位子上,一路上瑞卡瓦痛得呲牙咧嘴。剛一坐定,阿爾傑便問要不要把風浮堡子爵帶上來,瑞卡瓦點了點頭,不一會兒,一個狼狽不堪的長袍中年男子身纏銀鏈,在武士們的押送下上了殿,停在了瑞卡瓦面前。
“你就是胡佛?”瑞卡瓦輕輕揉了揉兩腿,說。
卻見男子猛地昂起頭,血瞳怒睜,歇斯底里地吼道:“狗賊瑞卡瓦!還我兒昆庭命來!莉莉絲會降罰於你的,你會下地獄的!”
瑞卡瓦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腦袋,又見男子惡狠狠地扭過頭,在全場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瞪向了一臉冷漠的塞西莉亞,目光中盡是刻骨銘心的仇恨,仍在大吼:“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