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髒亂狹窄的鼴鼠區民居間穿過,一行人抵達了治安官府,在周圍一片低矮灰暗的房屋的襯托下,灰牆白塔的它顯得尤其威嚴雄偉。在守衛的指引下衆人停了馬往府內走去,行至前廳,一位身披整潔黃袍的年輕男子已微笑着迎了出來,他皮膚黝黑,面容剛毅英武,衣服撐得鼓鼓囊囊的顯然頗爲壯實,瑞卡瓦猜測他便是約西亞所說的代理鼴鼠區治安官了。
“您一定是貝倫卡恩堡同男爵了吧?”年輕男子行至瑞卡瓦面前,恭敬行禮。
“正是,您一定是代理鼴鼠區治安官梅涅克·布拉克吧?”瑞卡瓦點了下頭,問。
“哈哈,以前是,現在不是了,現在我只是大人的副手。同男爵的大名我可早有耳聞,以布衣之身一躍而爲一方大將,不止賽靈斯,即便算上整個巴茲特半島也只有您一個,實是吾輩後進楷模啊。”
“過獎,過獎。”瑞卡瓦見交接之人態度和善,心裡原有的疑慮也散了大半,隨即要求梅涅克·布拉克帶他去辦公室,移交工作。在梅涅克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到了辦公室,瑞卡瓦和他進去了,其他人在外等候。
進門後,梅涅克徑直走向書桌,把疊放在上面的文書展示給瑞卡瓦看,說:“鼴鼠區是賽靈斯的貧民區,和其他城市的貧民區一樣,裡面魚龍混雜,盤踞着各種幫派團夥,黑戶口極多,還私藏着很多武器,十分難以管理,即使是治安官也只在白天對鼴鼠區有控制權,到了晚上,衛兵是不敢一個人在鼴鼠區走動的,免得第二天變成屍體躺在臭水溝了,裝備還失蹤了。”
“還真亂啊,這種地方的治安官當得有何意思?”瑞卡瓦不悅地皺着眉,拿過一份文書翻看起來,上面寫了一個民間的小案子,一個男的把妻子打死了,而且在打死之前,他的妻子曾出逃回了孃家,結果男子叫上朋友上門把她拖回去了,再仔細看看,原來男子還不是鼴鼠區的,他的妻子纔是。
“哈哈,即使是鼴鼠區最強大的黑幫老大,也是需要治安官的通融才能好好掙錢的,即使作爲治安官無甚可施爲的,也能在恰當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擡手放人一馬,換點金子花花,畢竟和氣生財。”
“前任治安官也是那麼做的,現在他已經在地牢裡躺了半年了。”瑞卡瓦冷冷地說,“你是約西亞大人留給我的助手,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和前任一樣吧。”
“當然不,我還指望着和大人一起爲公爵立下大功,謀個前程呢。”
“既然如此,還請您再爲我多講解一下鼴鼠區的內情與虛實,治安官府好歹也是公爵腳下的官方機構,居然連幾個貧民窟黑幫都對付不了嗎?”
“大人有所不知,雖然鼴鼠區治安官府是政府機構,但上受伯爵節制,因爲鼴鼠區貧瘠,地位又在其他區域的治安官之下,府內人手也不多,稍有激烈之行,不給伯爵撤了便是給黑幫刺殺了,十分難辦。”
“我現在不僅是鼴鼠區治安官,還身兼遊騎營指揮,手下兵力也不少了,也無法有所作爲嗎?”
“只怕黑幫煽動民變,即使大人手中兵力充足,也未必成功,而且鼴鼠區黑幫背後都有靠山,會爲他們通風報信,以及在朝中施加影響。他們以難以管理的鼴鼠區爲基地,聚集亡命之徒,又在其他地方經營賭場、妓院以及其他方面的生意,一方面給他們的靠山繳納大筆的分成,一方面爲他們的靠山用暴力手段處理一些事。鼴鼠區黑幫一事上下盤根錯節,不是那麼好處理的。”
“……真是鬱悶,作爲賽靈斯的臣子,凡事都要束手束腳的,若我是夏丹的征服者,直接從上到下一網打盡,全部砍殺殆盡,填溝渠去,哪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梅涅克聞言微微一笑:“大人所言乃是正理,作爲敵方比作爲友方,能採取的措施多太多了,行事也不用遮遮掩掩,瞻前顧後。只是我們歸根結底,是官不是賊。”
“哎,話說回來,既然鼴鼠區黑幫勢力那麼大,他們的首領肯定不必住在鼴鼠區受罪吧?以我在初林要塞時的所見所聞,他們應該在其他比較好的地段有住處。”
“不錯,只是他們的宅邸比較隱秘,不是那麼好找的。不過,即使知道了,我們也不能突然襲擊他們砍殺乾淨不是?”
“……如此說來,我在治安官任上的第一個難題,便是如何處理尾大不掉的鼴鼠區黑幫了。梅涅克,你可知現在城中最強的黑幫勢力是哪一支麼?”
“瓦爾加幫,他們的首領瓦爾加是盧日納波人,幫派成員也多是在河中戰爭裡從瓦扎爾、盧日納波逃到賽靈斯的難民。說來他和大人很像,都是後起之秀,他殺那些不該殺的人,搶那些不該搶的錢,公爵爲了打壓舊強勢黑幫默許了他的行爲,讓他一步步走上了賽靈斯黑幫的巔峰,等到公爵想要對付他時,夏丹人已殺入國境,瓦爾加一事一直耽擱到了現在。然而官終究是官,匪終究是匪,大人想找他喝酒,也得等他下獄之後了。”
“……比他較弱一點的呢?不要惟瓦爾加之命是從的,要和他有利益衝突的。”
“大人是想扶一派打一派麼?”
“沒錯,這是正常策略。”
“若是如此,我有一個建議,他們……應該是最適合的了。”
“哦?何人?”瑞卡瓦來了興趣。
“科萊昂家族,當權者和大多數成員都是艾平尼納爾人,他們是曾經的賽靈斯黑幫三名家之一中唯一一個依然還保有一定的勢力的。關鍵是他們講道理,知道如何與官方打交道。”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多?”瑞卡瓦有些懷疑地問。
“說來也是慚愧,在約西亞大人把我從街頭挖上來前,我只是個混混。”梅涅克無奈地笑了笑。
當天下午,鼴鼠區治安官率衛兵越過懸屍路,進入舊北區,抓捕涉嫌殺害妻子的罪犯,罪犯以自古以來丈夫皆有權處置妻子性命,且妻子家屬拿了燒埋錢答應不予追究爲由拒捕,與衆友守院不出,圍觀者亦都認爲治安官師出無名,勸阻於外。後衛兵衝破防守,殺入院中,罪犯依舊氣勢洶洶,昂然不屈,怒斥官兵行事非法,又以上報宮廷要求降下處罰恐嚇,衛兵不敢上前,唯有騎士戈弗雷之弟艾彌亞揮刀砍殺。
不久後,舊北區治安官攜衛兵至,鼴鼠區治安官提繮上前,擲犯首於地,轉身率衆歸去。一時,滿城皆震,賽靈斯市民沒有想到,十多年前卡爾頒佈的丈夫以家法爲名殺妻與謀殺同罪的法令,居然真的有實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