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慕容紫衫心碎委屈的哭聲,隨着“唰”的騰空飛天聲,眨眼間遠去,下一刻,便聽不到了。
站在老槐樹下,始終背對的王動閉着眼,一陣揪心的疼,整個人空落落的。
他知道,慕容紫衫走了,傷心欲絕的走了,從今往後,即便再相逢,也不過是路人,也只能是路人。
雲水柔有錯嗎?沒有,身爲一個母親,雲水柔背過女兒所做的一切,都是源於偉大的母愛。
慕容紫衫有錯嗎?更沒有,那個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使他爲難的善良的姑娘,從沒有傷害過他,一直都在維護着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可如今,卻被他傷透了心。
“她們都沒有錯,錯的,只能是我……”王動扶着老槐樹的手掌,五指越扣越緊,在樹幹上抓出了五條深深的溝痕,碎裂的樹皮如同他的心……
這時候,一隻大手從後面伸了過來,搭上了他的肩,用力地握了握,王動緩緩的回過頭,就見葛飛嘆了口氣,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理解,充滿了同情。
如果沒有滿臉疑惑的齊芳站在一旁,那麼痛苦到無法排解的王動,肯定會扎進葛飛這個慈祥長者的懷裡悶聲痛哭。
哭出他的委屈,哭出他的不捨,他,錯過了他的女人,這一錯過,便是永生。
葛飛看着王動那雙佈滿了血絲閃動着淚光的眼睛,緩緩的點頭,“好孩子,你做得對,是男人,就該承受這一切,忘不了,那就藏在心裡,不要再對他人講,不要讓母女反目成仇。”
一旁的齊芳更加聽不懂了。
王動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哆嗦着嘴脣強笑道:“我會的。”
天知道他說出這三個字有多難,天知道此時此刻,他才明白,慕容紫衫在他的心裡,究竟佔據了多麼重要的位置。
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究竟有多麼珍貴!
葛飛又是用力握了握他的肩頭,滿是同情理解的目光忽然變得山嶽般堅定,似乎要將這份堅強傳遞給這個年青人。
“不要壞了紫衫的名聲……”他忽然附在王動的耳畔叮嚀了一聲,下一刻揹負雙手站定,衝着院門外喊道:“你們幾個進來。”
院外的賴有爲幾人進到了院子裡,看向王動的目光各不相同。
葛飛道:“今日之事,你等不可外傳,更不可亂嚼舌根,明白嗎?”
不只是賴有爲蕭讓黃天來三個本門弟子,就連趙大洪爺孫倆也是連連點頭。
葛飛點了點頭,警告的眼神看過了在場衆人,沉聲道:“我出去一下,你們在這裡等着,稍後一同返回徐水城。”
衆人點頭,葛飛看向王動,又道:“齊芳回到徐水城再做安置,趙大洪爺孫兩個的事情,你趁着這段時間做個了結,有些事,要善始善終。”
聽了葛飛一語雙關的言語,王動鄭重點頭,待對方出門後,走到神情拘謹的趙大洪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小丫頭趙敏的頭頂,微笑道:“小敏,師父不在的這些時日,有沒有想師父?”
蕭讓和黃天來面面相覷,王動什麼時候收了徒弟?便是這個黃毛丫頭嗎?
賴有爲卻是並不吃驚,王動收趙敏爲徒的事情,他和原來的木子山,也就是現在身份大白的慕容紫衫都知道。
想到慕容紫衫,他暗暗一嘆,王師弟啊,你可真能作,人家老孃願意成全你,你還拽五拽六的說什麼愛不愛的?
這下好了,一個沒拽好,煮熟的鴨子飛了,夜闌人靜睡不着
的時候,你蒙上被子哭去吧你。
不過也難說,兩口子牀頭打架牀尾和,王師弟已然佔了慕容紫衫的身子,兩個人哪有那麼容易斷的?保不齊哪一天又會湊到一起……
不提賴有爲在這裡瞎操心,趙大洪爺孫倆一見王動對他們的態度一如既往,頓時放了心。
“怎麼沒有?我天天都在想師父什麼時候纔會回來呢。”趙敏嘰嘰喳喳的說道。
王動抱起趙敏坐到了老槐樹下,取出五隻儲物袋塞給了她,柔聲道:“小敏,師父身爲宗門弟子,沒有精力照顧你和爺爺,這幾隻儲物袋,是師父送給你的。”
趙敏雙手抓着儲物袋怔怔的道:“師父,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王動點了點頭,對趙大洪笑道:“這些儲物袋裡,我給小敏留下了一萬五千塊下品靈石,還有……”
站在幾步外的賴有爲三人悚然一驚,雖然王動後面的話招了趙大洪彎腰湊到近前小聲嘀咕他們沒有聽清,但是前面的一萬五千塊下品靈石,簡直把他們三個鎮蒙了。
賴有爲看着王動,就好像看着放射着萬丈靈石光芒的巍巍靈石山,簡直讓他高山仰止。
天吶,王動哪來這麼多靈石?一萬五千塊啊,我這樣的三十八個捆在一起,也沒有這個身價啊,不行,一定要跟緊了這個財神爺……
黃天來腦袋裡嗡嗡直響,一萬五千塊靈石把他弄傻了。
蕭讓臉上的淡笑簡直僵硬的要死,王動哪來的這麼多靈石?對,一定是他佔了慕容紫衫的身子當了小白臉,從慕容紫衫那裡弄來的,哼……
然而趙大洪聽了王動接下來的話,感動之中簡直驚喜莫名。
王動不僅在五隻儲物袋裡,爲趙敏留下了鉅額靈石,而且還在幾枚玉簡之中,用神識留下了御獸山的不傳之秘【御獸心經】的前三層功法,更有劍符門的幾種靈符的煉製、操控之法。
除了這些,還有不少南疆特有的靈草,三十把獸骨刀,以及幾隻可以在習練了御獸心經之後,收放馴養妖獸蠱蟲的獸囊。
有師父如此,真是自己孫女的福分啊!
一旦孫女到了十七歲測試出擁有靈根可以修行,那麼有了這海量的資源和強大的修行功法,自己孫女的修行之路簡直一馬平川,哪怕是不入任何門派,純爲散修也是前途可期啊。
想到這裡,激動的難以言表的趙大洪連連對趙敏笑道:“小敏,快,快謝過你師父。”
一見他這樣,賴有爲三人馬上斷定王動除了海量的靈石之外,更給趙敏留下了其他珍奇異寶,他們出發點不同的三顆玻璃心,稀里嘩啦的碎了滿地。
趙敏人小鬼大,一看爺爺的架勢當下就明白了,跳下王動的膝蓋就想磕頭。
王動雙手托住她,柔聲笑道:“不必如此,這都是師父應該做的。”
下一刻看向趙大洪壓低聲音道:“你們不是要儘快返回東海嗎?趁着別人還不知道你們有了這些東西,馬上動身才是。”
趙大洪一聽便明白了,接過了轉到他手上的五隻儲物袋,進屋匆忙收拾好了行李重新回到了院子裡,一隻御靈環交給了起身相送的王動,拉着趙敏和王動道別。
趙敏滴答着眼淚不願意這麼突然就走,王動趴在她耳邊小聲點明瞭利害關係,她只得給王動磕了幾個響頭,跟着趙大洪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院門。
然而走出幾步後,她甩着兩條枯黃的小辮忽然跑了回來,從脖子上摘下了一條用一隻漂亮背殼做成的項
鏈,踮起腳尖戴在了門口相送的王動的脖子上。
“師父,你若是來到東海,一定記着來看我,我和爺爺住在……”
“師父記下了,若去東海,一定會的,小敏,聽你爺爺的話,一定要好好做人,走吧……”
“……”
目送趙大洪爺孫倆消失在了小巷盡頭的拐彎處,揮手告別的王動看着偏西的日頭,一瞬間很想哭。
趙大洪爺孫倆走的時候,他還可以站在這裡揮手道別,可紫衫走的時候,他卻不能看着她走,更是不敢回頭……
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停下,王動回頭,就見賴有爲三人和齊芳站在面前。
賴有爲滿臉同情道:“我忍不住想要寬寬你的心,儘管你和慕容姑娘發生過什麼,可雲長老不同意女兒下嫁於你,也是人之常情,你想開一些。”
他還以爲王動對慕容紫衫說的那句絕情的話,是爲了掩飾他被雲水柔拒絕求親的藉口。
黃天來心裡暗爽,這個說法他也相信,沒說話,只是裝出同情的神色點了點頭。
蕭讓暗暗冷笑好不痛快,嘴上卻嘆道:“是啊,有爲說的對,我們身份低微,即便你和慕容姑娘發生了什麼,唉……”
王動眼底閃過一絲痛苦,道:“是啊,我原本想着能和她共結連理,卻是癩蛤蟆空想天鵝肉,不過有幸能和她牽過手,有幸能被她喊過一聲王大哥,我此生足矣,還能奢求什麼呢?”
賴有爲三個頓時一愣,怎麼的?聽這話音,難道王動沒有和慕容紫衫發生那種關係?只是牽了牽手?
不過細細一想,這才合理嘛!如果真像大家先前想的那樣,王動真的佔了峰主女兒的身子,雲長老豈能容得他說抽身就抽身?哪會這麼容易放過了他?
哦,原來並非我們想的那樣,慕容紫衫還是完璧之身啊……
三人恍然大悟,吃不到葡萄憋屈了半天的心裡,竟然一瞬間敞亮了,回過神再想找王動,卻見王動早已進了小院,站在那顆餘暉裡的老槐樹下,望着青羅宗的方向呆呆出神。
他在想什麼呢?
是不是暗暗後悔沒有將峰主的女兒搶先弄上手?
又或者,他在想着師門裡那個貌美的相好韓若雪?
再或者……
賴有爲三人一邊走進院子,一邊暗暗八卦。
知道真相的齊芳站在老槐樹的旁邊,看着王動筆直的背影,分明能感覺到那個身影中藏着的蕭索落寞。
就在這時,葛飛忽然回來了。
裝有段水流等十三個劍符門弟子屍體的儲物袋,他處理起來並不困難,只是趁人不備丟在了坊市外面,誰能撿到,撿到之後如何處理,便不關青羅宗不關他的事了。
所以他早就回來了,只不過一直藏身暗處,靜靜的聽着王動和賴有爲他們的對話。
此刻看着王動,他暗暗點了點頭,能夠貶低自己周全了慕容紫衫的名聲,很好,隨後放出飛劍踏了上去,揮手道:“回徐水城。”
賴有爲三人趕忙跳上飛劍,來的時候是葛飛帶着他們,回去的時候也是這樣。
王動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有過歡笑,有過痛苦的小院,戴在手腕上的御靈環一搖,屋頂上他的那隻青羽雁飛了下來,載着他和齊芳飛天而起,跟着葛飛而去……
與此同時,徐水城的城主府中,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頭子,拿着一把花鏟徘徊在後花園中,他,正是花匠牛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