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7)
藏豫隨韓玉走進一間昏暗的牢房。適應了薄弱的光線後,他看到一個消瘦,臉上像開了染料坊一樣鼻青臉腫的男子被綁在架子上,容貌已經被血和汗水還有浮腫的瘀青遮掩得看不清。
“潑冷水。”藏豫命令。
馬上有人朝男子潑了半桶冷水。那男子頓時從昏迷中醒來,痛苦地□□。
藏豫泰然自若地坐到一張椅子上。“都幹什麼了?”
“啓稟王爺,連續拷問了四個時辰,禁食了三天。”一個士兵馬上報告。
“光禁食嗎?沒禁水?”
“回王爺,水一直供給。”
藏豫站起身,圍着男子慢慢地轉了一圈,表情似是在認真地思索什麼。過了一會兒,突然問:“他的排泄情況怎麼樣?”
“什、什麼?”
韓玉在一旁猛捏眉心。
“算了,反正無所謂。給他灌兩副瀉藥。出來的任何東西都接住。”話落,他快步向門外走去。
韓玉追上來,壓低嗓音問:“你又在搞什麼名堂?”
“信件在他屁股裡。”藏豫簡單地答了一句。
“啊?”韓玉一頭霧水,隨後想起那瓶潤滑精,接着問:“你怎麼知道的?”
藏豫擺擺手,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吃晚飯!我都快餓死了!”
“飯桶!”
紫宸撫琴一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還沒停。伊竹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但一直這樣站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硬着頭皮開口:“公子,該用晚膳了。天都快黑了。”
樹下的男子聞言,修長而蒼白的手指按住顫抖的琴絃,水靈的淡灰色雙眼在暮色中楚楚動人。呆滯地怔了一會兒,他偏頭問:“天已經暗了嗎?”
“是的公子,已經快全黑了。”
紫宸仰起臉,對着他以爲是太陽的方向。
眼前依然一片黑暗。他自嘲地一笑。“天已經快黑了嗎?我都沒看見呢。”
從八歲起,就什麼都再也看不見了啊……
一頓晚膳吃得淡然無味。儘管伊竹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他還是會想起藏豫陪他吃飯的點點滴滴,而越想,心越痛。
“我想就寢了,你也休息吧。”紫宸在吃完晚膳後對伊竹說。
“那奴婢服侍公子就寢吧。”伊竹說着,走上前攙起他的手臂,準備扶他起來。
不料紫宸輕輕避開她的攙扶,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歇息去吧。”
伊竹知道藏豫的離開讓紫宸有些失落,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欠了欠身便退出了房間。
紫宸聽到關門聲,知道房間裡現在只剩下自己。可他一動不動,呆呆地坐在飯桌前。因爲眼盲的關係,他無法用光來判斷時間、分辨早晚,所以即使是夜晚,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影響。也就是因爲這樣,每晚入睡時都非常困難。有藏豫在的那幾日是他十年來睡得最踏實的幾日,可現在藏豫他……已經不會再擁他入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紫宸摸索着起身,纖細的雙手小心地探着前方。雙目失明,眼前一片漆黑,對他來說,沒觸碰到的東西就不存在。從韻秋閣的內室到門僅是十步路,可紫宸卻用了將近一刻的時間才摸到,這途中他撞倒了一個凳子,險些碰倒了放置水盆的架子。他摸索着打開了門,小心翼翼地用腳試探着門檻的高度跨出屋。初夏的夜晚夾着絲絲涼意,透過他單薄的睡衣包圍了他。身體不受控住地一顫,但紫宸並未理會。他一手扶着門,一手伸向前方,小心翼翼地轉向左邊。凝雨軒離韻秋閣不過三十步之遙,而且是直徑,他知道,因爲伊竹攙着他走過數次。
只是單純的三十步而已,紫宸一邊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一邊認真地踏着步子,一手摸牆、一手探向前方,生怕面前會突然出現一個自己沒注意到的障礙物。
眼睛看不見了以後,紫宸非常害怕獨自一人行走,因爲他看不到路,看不到該去的地方、會絆倒他的東西。這些都讓他恐慌不已,常常懼怕得連一步都邁不出。可今晚對寂寞的恐懼壓倒了一切。
指尖觸到門框。他反覆摸索確認了一下後,靜靜地推開門。正要走進去,卻忘了有門檻,腳下一陣蹌踉,身體毫無防備地狠狠跌在了凝雨軒的地板上。手臂隱隱作痛,紫宸卻全然不理會,摸索着扶着門框站起身。他頓時聞到一股極淡的龍麝香。一抹不自覺的笑浮上脣間。那是屬於藏豫的香,極其淡,若他雙目未盲,恐怕也無法聞到。他伸着雙手,小心地踏着步子。指尖觸到烏木的置物架子,他知道牀就在十步之外。五、六步之後腰突然抵上什麼東西,他伸手一摸,是內室的圓桌。再順着桌子摸索四步,因該就是牀了。膝下一絆,驚恐之中他抓住了牀頭,穩住了身形,伸手一探,摸到了上等的絲綢被褥。雖然小腿有些痛,可他卻並不在乎。伸出手摸索着上了牀,藏豫的牀,然後爬到最裡面,雙手抱膝。沒有人看見這時的他,無助地、彷徨地縮在偌大牀內的一角,似是個失去了依靠的孩子。
他突然發現,自己置身靜轅王府,一位親王的府邸裡。藏豫不在,他便什麼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可愛的定時發佈功能啊……以後就算偶丟三落四爬不上來,也有電腦自動更文~~ 各位親今後就可以穩當當滴看文啦!!
在春假的末端……突然感冒了……不幸啊 ToT
當然,沒有下一章的紫宸不幸……偶可憐的小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