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秦劍,我有一種時光逆轉、恍如隔世的感覺。記得最後一次見他,他倒在血泊中,臉色如紙白,喃喃地喊着我的名字,深情而不捨,我失聲痛哭,拼命搖晃那已經冰冷的身體,但他始終不肯睜眼再看我一眼。他的死,曾經是壓在我心頭的大山,帶給我沉重的傷痛。
後來我與冷凌風成親,他前來阻撓,我才知道他還活着,心中說不出有多歡喜,午夜夢迴,有時還會想起他用鮮血給我寫的書函,曾經的夫妻,經歷了那麼多的愛恨糾纏,並不是了無痕跡。
兜兜轉轉,再次見面,想不到卻是以這種方式。
我定定地看着秦劍,他也靜靜地看着我,十年時光消逝,如今見面,我有些傷感,也有些憤怒。我發瘋地愛他的時候,他不愛我;我用了好幾年好不容易纔淡忘他,過上幸福的生活,他卻又如此苦苦相逼。
“歡兒——”秦劍修長的手朝我的臉頰輕輕撫來,深情繾綣,但在他即將觸摸到我的那一瞬間,我一側頭,閃開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一臉落寞。
“秦劍,我已經嫁爲人妻,你又何苦如此?”
秦劍靜靜地看着我,說:“楚合歡,你只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冷凌風是夢,小蟲子是夢,涼州也只不過是一場夢。如今,該醒了。”
“你忘記你曾經是怎麼執拗而瘋狂地愛着我嗎?一天三個媒婆,輪番上陣;當年洪水崩堤,你爲了我連命都不顧!你忘記我抱着你看日出的時光嗎?涼州只是你做的一場夢。你叫楚合歡,你是我秦劍的妻子,這輩子是,下輩子也是。”
秦劍的聲音一如過去那般好聽,溫柔而醇厚,如珍藏上百年的美酒,尚未開封已讓我感到微微的醉意。
那些過往曾經有多快樂,日後就有多痛,銘刻在心,怎會就此忘記?秦劍走近我,恍惚間,他的指尖從我的額頭撫過,帶着微微陌生卻又絲絲熟悉的觸覺。
我不自覺地往後又退了一步,我已經有了冷凌風,這些年我與他風雨同行,或痛或甜,或苦或澀,都是如此清晰,清晰得沒有一絲夢的感覺。
“你曾經是我年少的一個夢,在一段很漫長的歲月裡,嫁給你就是我人生最大的一個目標。但我當初有多愛你,日後就有多恨你,我怨你當年那無情的一腳,我恨你寫下休書時的殘忍,我也甚至把奪回楚家的家財作爲我人生的一個目標,但後來我知道你這樣做,只是爲了讓我活命,所有對你的怨恨都煙消雲散。”
“秦劍,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冒着大雨、捧着醉雞來討好你的楚合歡了。你我都變了。我如今已經有了夫君、有了兒子,你我都知道,這並不是一場夢。我們的過去只能追憶,不能繼續,你明不明白?”聽到我的話,秦劍那墨玉般的眸子死死地看着我,帶着難以言說的痛意。
“我沒有變,你的夫君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我失去你將近十年,我痛了十年、悔了十年。我受傷那天,是你在我耳邊說,你還愛着我,很愛很愛。就是這句話,支撐着我活下去,你怎能說變就變?”
“你我在天鑄山說過,會相親相愛一輩子,這話刻在了石頭上,印在了我的心裡。一輩子還有那麼長,你忍心舍我而去?你是愛我的,一直都愛,只是時間長了,你忘記了罷了。歡兒,從今天開始,我們一點一滴地回憶起來。”秦劍的聲音執拗而溫柔。
“那時你滿身是血,我以爲你……我只是安慰你,我那時已經愛上冷……”
“楚合歡!”秦劍低聲吼了我一句,眸中染上了怒意,俊美無雙的臉龐也籠上了寒霜,整個人散發着危險的氣息,他在生氣。
“秦劍,我的孩子呢?”我明知這個時候提小蟲子,他會不痛快,但看不到小蟲子,我的心既慌又亂。秦劍的身體晃了晃,低頭看着我,顯得異常沉默。
“歡兒,以後我們也會有孩子。”離開前秦劍這樣對我說。寢室的門被關上了,爲什麼我還是覺得冷?
小蟲子落在他的手上,總比在雲清手裡讓我安心,秦劍是很愛孩子的,我一直知道,他是不捨得傷害小蟲子的。我不停地這樣對自己說。
傍晚,夕陽最後的餘暉漸漸消失,風帶來桂花的淡淡清香,如此寧靜的一個夜晚,我卻百爪撓心,心焦煩躁,我的小蟲子怎樣了?冷凌風呢?冷老爺子呢?涼州的局勢如何?無論我怎麼勸說自己,心裡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正在我焦慮不安的時候,一股香味飄至鼻端,那熟悉的味道帶着久遠的記憶,讓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門被緩緩推開,秦劍在夕陽的餘暉下走了進來,臉上帶着溫暖的笑容,手裡端着一個盤子,盤中是我曾經最喜歡的醉雞。
“我記得你以前冒着大雨趕來,就是爲了給我送醉雞。今天換成我給你送。”秦劍的聲音低沉溫柔,還隱隱帶着興奮,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中顧用傘遮着懷中的醉雞,渾身上下全溼透了,那醉雞卻仍有餘溫。而當我獻寶般地送給他,他卻說胃口欠佳,轉手丟給了侍衛。那時的我,難過得要死,卻又硬裝得不在乎。
“那時沒愛上你,煩你纏着我,百般諷刺奚落,只是想等你死心。如今等我動了心,想你纏而不得,這是不是因果報應?”秦劍說,聲音透着說不出的傷感。
“秦劍,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大街上,我的小紅馬差點踏到一個小孩子,你爲了救他,摔得我鼻青臉腫。當年你如此愛護那個小孩,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的孩子,但你就忍心讓我們母子分離?小蟲子還那麼小,見不到爹孃,會很害怕的。秦劍,我求求你,把小蟲子還我。”我最惦記的始終是我的孩兒。
“把小蟲子還你,你是不是會忘記他?”秦劍問我。我低頭沉默,想起冷凌風那頎長而孤寂的身影,我的心一陣揪痛,冷凌風,我如何能忘?
“合歡,將你弄丟了,我何止心慌?誰又曾把你還給我?”
無論我怎麼哀求,秦劍始終不肯讓我見小蟲子,他說只有這樣,我才能逐漸忘記冷凌風、忘記小蟲子、忘記涼州。但他不知道,血濃於水,有些東西已經深入到骨血,又怎會忘記?
“合歡,當年在船上你爲什麼不肯認我?那會兒你還沒有兒子,那時你尚未嫁他。你明知我百般試探,爲何就是不肯認我?”秦劍看着我,眸中閃過怒火。如果那時我認了他,我們的人生是否會改寫?
“你當年的那一腳太狠,不明真相的我恨你入骨,怎會承認我是楚合歡?”
“如今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可否重來?”他問我,聲音綿軟,微微帶着懇求。
“但我知道得太遲,有些事情錯過了,無法再重來。當年我到涼州被海盜捉去,綁在柱子上,差點被一羣海盜玷污,是冷凌風及時出現將我救下。如果我沒有遇到他,我不敢想象我的下場。”
“當年我身無分文,被人當垃圾掃出西京,如果不是冷凌風,我或許在破廟裡與老鼠同眠,或許成了青樓中的一個妓女,天天賣笑,又或許做了大戶人家的丫鬟,苦累一生。”
“如果不是冷凌風,我不會彈琴、不會釀酒,更不會武功,甚至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說不準我已經被哪個幾十歲的老頭霸爲小妾。”
“如果不是遇到他,或許我墳前的野草已有人高。他包容了我所有的過去,對我不曾有絲毫嫌棄,這一生我如何能棄他?”
“秦劍,如今在你面前的是冷凌風的羅小歡,你的楚合歡在離開西京那年已經死了,死了。”不知不覺中我的聲音微微哽咽。
“我的歡兒沒死,我只是將你丟了,現在我找回來了,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秦劍提高了聲音,胸膛起伏。
“歡兒,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苦。這些年,找不到你,我無法睡一個好覺;知道你在涼州、留在了冷凌風身邊,我又心急如焚。”
“我本想立刻趕到涼州,與你言明一切,懇求你原諒,但那時西凌局勢動盪,我擔心你的安危,打算將西天翼徹底扳倒,再次迎娶你進門,在世人面前洗脫你當年的冤情,卻想不到竟然傳來你嫁給冷凌風的消息,我瘋了般地趕去,卻沒有辦法將你帶回來。”
“如今你終於回來了,證明我們情緣未斷。合歡你是我的,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歡兒,試試這醉雞的味道如何?涼了就不好吃了。”秦劍將醉雞端在我面前,撕了一個雞腿遞給我,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
“好吃嗎?”他問我,目光帶着期待。
“很難吃。”其實這味道真的很不錯,但此時任何珍饈百味都提不起我的興趣來。聽到我的話,秦劍的眸子暗了暗。
“這廚子大失水準,看來得辭退了。”秦劍笑着說。
“你做的?”我愕然地看着他,此刻我才發現他俊美的臉龐有一抹淡淡的灰。
“嗯。但看來做得不好吃,明天再試試看。”秦劍有點尷尬地說,俊美的臉龐漾上異樣的紅。
我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高傲如他竟然可以親自去廚房學做醉雞,只是爲討我歡心。鼻子微微發酸,爲何我如此對待他的時候,他視而不見?等他愛上我,我的心已經無法容納他?
“秦劍,我的心很小,愛上你的時候,西京任何男人我都不放在眼裡,包括公孫宇。但如今我的心裡裝滿了冷凌風,已經沒有位置再容納一個你了。”
“你能忘了我,愛上冷凌風,總有一天,你也能忘記他,重新愛上我。”秦劍是如此執拗,就如當年的我,明知不可能,卻總想去勉強。
夜深人靜的晚上,我躺在我們昔日的大牀上,想起與秦劍的過往,惆悵而傷感,但想得更多的是冷凌風,想起他爲我洗鍋煮飯,想起我們那頓從中午吃到晚上的飯,想起這麼多年的點點滴滴,心中酸酸甜甜。
我想他了,原來在不知不覺的歲月裡,他已經入了我心,融入了血液,縱是斗轉星移,我都不會稍稍將他淡忘。
冷凌風,今夜,我想你了。
第二天,我試着推門,竟發現沒有上鎖,我意外而歡喜地出了屋。但走了幾步,就發現四周都有人盯着,並且個個都是高手,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可以試着拼一拼,但如今我還有小蟲子……
秦府的房間,我一間一間地看過去,卻始終沒有看到小蟲子的身影,路過有人的地方,我總是豎起耳朵,偷偷聽她們說話,試圖從她們口中聽到小蟲子或者涼州的消息,但結果總是讓我失望。
關於涼州、關於小蟲子,秦劍絕口不提,即使我旁敲側擊,也無法知道一絲一毫。秦厲帶兵攻打涼州,朝中很多事務都落在秦劍身上,每次見他都行色匆匆,但縱使這樣繁忙,縱使經常處理朝務到天明,雙眼佈滿血絲,他每天依然抽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陪在我的身邊,很努力地靠近我。
他有時彈琴給我聽,有時在我耳邊說起曾經的甜蜜,神情陶醉,甚至天天下廚,爲我做醉雞,其實他現在做的醉雞真的很香,遠遠超越當年的大廚,可見非常用心。看見這樣的他,我心中難受。
我常常呆坐在假山旁,望着涼州的方向出神,有時一看就是一整天,冷凌風你是否安然無恙?還有我的小蟲子,你在哪兒?
“歡兒,帶你去一個地方。”秦劍朝我走來,雖然一臉疲倦,卻絲毫不損他一身光華。
“不去,我只想見見我的孩兒。”我低頭不看他。
“好。”秦劍答。我愕然地擡頭看着他,微微發愣,是不是我聽錯了,他竟然說好?
“你說什麼?”我抓住他的衣袖,整個人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
“回來讓你們母子見一面。”秦劍說。
馬車在飛奔,我的心也是如此,在我下馬車的瞬間,我愣住了。
“大小姐,你回來了?”雖然隔了那麼多年,雖然她們中有些人頭上長了白髮,臉上多了皺紋,但真的是我們楚家的僕人,只是當中沒了李管家的身影。
往裡走,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奢華而尊貴,磅礴而大氣,一樣的假山,一樣的亭子,我們的楚府在廢墟中重建了,但爹不在了,娘不在了,李管家也在火光中化爲灰燼了,這裡建得再豪華,已經不能再稱爲家了。
“歡兒,你記得嗎?當年,你就在這假山上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那天晚上的你,不再飛揚跋扈,不再嬌縱任性,只是一個寂寞的孩子,如童年的我。”秦劍笑着說,聲音輕柔如晚風。我轉頭看着他,他竟然都看到了?我的臉忍不住有點發燙。
秦劍的聲音低沉而好聽,他緩緩說起我們相識的點點滴滴,細細訴說他當初的絲絲心動,帶着無盡的情意,勾起我無數記憶,我與他曾經也有那麼美好快樂的時光,但卻是那麼短暫,如天上的焰火,瞬間絢爛過後,就是長久的沉寂。
“歡兒,我揹你……”那天晚上,月色皎潔,秦劍朝我微微彎下了腰,眸中的柔波如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歡兒,我揹你,背一輩子,從此不離不棄。”秦劍的話溫情而充滿魔力,讓我回到那些美好的時光,腳步情不自禁地朝他移動,但當雙手觸及他的肩膀時,我卻逃跑了。
這樣的秦劍讓我害怕而陌生,記憶中的他怎會對我如此溫柔?記憶中的他總是高高在上,等着我去討好,何時會如此低聲下氣?
胸口如壓着一座大山,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來。當年被他拒絕我是那樣難受,而如今被他愛着卻也是這般痛苦。
“秦劍,別這樣,我如今心中想的、牽掛的,只有冷凌風了,我們回不到過去了。”那晚我跑得很快,慌不擇路。
“歡兒——”秦劍跟在我身後,聲音帶着痛,讓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一直跑,他就一直追,最後我被石頭絆倒,重重跌在地上。
“歡兒——”秦劍一把將我摟在懷中。年少時,我做了不少這樣的夢,在漫天紅霞,或者滿樹紅花之下,他溫柔地摟我入懷。可如今這樣的場景與夢中何其相似,爲何我卻想拒絕?爲何心是那般的酸楚?
“秦劍,冷凌風說我耽誤他太久,久得他找不到別的女人了。而你不同,你依然風豐俊朗,風華更勝當年,愛着你的女人擠滿……”
“但我只要你一個。”秦劍發狠地摟着我,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從嘴角溢了出來,充滿了無奈。
月皎潔,人傷痛,相對無言。
秦劍沒有食言,那天晚上回去,我終於見到了我的小蟲子。他遠遠看見我,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來,我從來不知道這小傢伙可以跑得這樣快,我也從來不知道小蟲子那聲“娘”可以喊得如此讓人心碎。
我也朝他衝了過去,但還來不及張開雙臂,他已重重撞入我的懷中。雙手摟着他,我整顆心都安定下來。小傢伙拖起我的手,要我帶他回家,他的小手很用力,拽得我生痛。
“爹很快就會來接我們回家的。”我輕輕撫摸着他的小腦袋,心中無比酸澀。這輩子不知還能不能踏在涼州的土地上,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冷凌風一面?
“娘,我想你,我想爹。”小蟲子不停地說,帶着哭腔。聽到這話,我神色黯然。小傢伙許是看到我的黯然,努力向我擠出一絲笑容,他想哄我開心。
小傢伙第一次被從我身邊抱離的時候,哭得山崩地烈;第二次哭得滿臉淚水;第三次哭聲小了,但雙手死死拽着我,怎麼都不肯鬆手,依戀情濃……第五次見面,他不哭了,只是話特別多,從一見面就開始說。什麼時候,我的小蟲子變成了話癆?或許是因爲他知道這次見面之後,下次相見又不知道是何時?
秦劍對我好到了極致,好得更甚於我當年對他,但他不知道這種骨肉分離的痛是多麼蝕骨。
“歡兒,他若是我們的孩兒那該多好。”秦劍總是靜靜地看着我們母子說話玩耍,目光深沉,帶着傷感與遺憾,我害怕對上他這樣的目光。
我無數次勸他放手,他無數次拒絕,最後一次他怒了,當着小蟲子的面狠狠地摟住我、親我,我拼命地掙扎,小蟲子也死命打着他。
“你娘是我的,是我的妻子,如果不是丟了,根本就不會有你,就算是有,也是我的兒子。”秦劍狠聲道。
“娘不是你的,是我爹的,是我爹的。”那天小蟲子拼死地打着秦劍,如一頭髮怒的小獅子。我第一次見識到我那軟綿綿的小蟲子,兇起來竟這般嚇人。
最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場面可怕又可笑。
直到被人拖着離開,小蟲子仍是大聲喊着“娘是我爹的”,直至聲音嘶啞也堅持喊着,宣佈着他爹對我的佔有權。
而秦劍與我都是一身的傷,他對我說對不起,聲音無力又絕望。我在滿是落葉的泥土地上坐了下來,滿心滿口都是苦澀。
“以前的楚合歡,她愛着你、戀着你,一定很願意跟你過這種錦衣玉食的日子。但如今的我,更願意跟隨着冷凌風,不管是風餐露宿,還是四海漂泊,因爲他是我的夫,他在我最潦倒的時候,不曾將我遺棄。”
“楚合歡,你——”秦劍雙眼猩紅,抓住我的手,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其實我不願意傷他,我真的不願意,但我也只能如此。
那天秦劍拂袖而去,但走到一半,他猛地跑回來,一把將我抱起,再次狠狠吻下來,任憑我打他、踢他,他都不肯鬆手。
“我弄丟了你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你以前是我的妻,現在也是,這輩子都是。過些日子,我們就成親,我當着全天下娶你進門,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楚合歡還是我的妻子。”秦劍這話透着說不出的強硬與霸道。
“秦劍!”我朝他吼。
“楚合歡!”秦劍也朝着我吼,兩人的聲音都很大,以至於引來幾個侍衛,但他們看到這氣拔弩張的場面,立刻作鳥獸散。
“我明日就籌備我們的大婚。”
“我不嫁!”我低聲吼他。
“你可以不嫁,除非你不要你兒子的命。”
“秦劍!”我悲憤怒吼。
“楚合歡!”他沉痛哀叫。
“楚合歡,你給我聽着,我一定要娶你,除非我死,就是死我也是你楚合歡的夫,誰也改變不了。”這晚之後,秦劍就開始爲大婚籌備。他本就繁忙,如今再加上準備大婚的事宜,就顯得更加忙碌,眸中的血絲添了一條又一條,但臉上的笑容卻一天比一天濃。
嫁衣來一件,我撕一件,撕了再送來,但最後我無力去撕了,那麼華麗的料子、那樣漂亮的花紋,得花多少銀兩呀!
“秦劍,你這不是將我逼上絕路嗎?”
“楚合歡,嫁我就讓你這麼難受嗎?你忘記當年你是怎樣想盡辦法爬上我的牀了嗎?我始終如一,是你變了心!”秦劍摔門而去。
“王爺——”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王爺,京城四處燃起大火,就連皇宮禁地也多處着火。”來人已經刻意壓低聲音,但我的聽力何其敏銳,還是隱約聽到了。這個消息如一縷火光,帶給我一絲光明,這些火是不是冷凌風的還擊?這是不是說明,我們涼州還有與西凌一爭輸贏的實力?
秦劍離開那天,王爺府也遭到了攻擊,刀劍聲激烈相碰發出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寧靜,是不是冷凌風派人來救我們了?我打開門想衝出去,但還沒出院,便被幾十個男子團團圍住,我是暴露自己會武功現在衝出去,還是等待更合適的時機?
我最後還是退了回去,一是因爲刀劍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二是面前高手如雲,我根本沒有把握能擊敗他們,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小蟲子現在身在何處?我的選擇是對的,秦府的守衛森嚴得讓我意想不到,一般兵力連門口都靠不近,更不用說我自己逃離這裡。
聽說那天晚上,西京幾個朝廷大員的府邸被火焚燬,京城有數百家民宅離奇起火,雖然沒有人員傷亡,卻也足夠令人心動盪,傳言是秦厲帶兵攻打涼州,殺戮過多,冤魂齊聚西京,連老天也發怒了,降下天火以示懲罰。
這是第二天府中僕人竊竊私語時我聽到的,因爲不少人在深夜看到一團團火球從天而降,所以謠言越傳越盛,弄得人心惶惶,即使秦府的下人也忍不住議論紛紛。
秦劍忙着與朝中重臣商議對策,然後帶人去捉捕縱火者,這些傳聞能迷惑百姓,卻絕對迷惑不了他。
鬼火的事情剛剛平息,京城就遭到了大批山賊的猛烈攻擊,聽說山賊多得如一支龐大軍隊,還有一批潛伏在京城,裡應外合,火燒商鋪,搶掠城中大戶。天子腳下,山賊竟然如此放肆,百姓怨聲四起,更加恐慌,天尚未黑,已是家家戶戶緊閉門窗。朝廷不得不出動大批禁軍,挨家挨戶盤查,京城內外亂成一團。
涼州已被攻陷,應該不是冷家軍,莫非是龍七的人?這裡越亂越好,若是亂成一團糟,秦厲就不得不搬兵回朝。斷斷續續聽到的消息,讓我振奮。
當時我一直以爲這批人是龍七派來的,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遠在北國的小葉知道涼州有難、知道我身陷秦府後,不惜一切代價,施以援手。
我與小葉已經分別好些年了,我常常會想起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不曾離棄我,在我青絲變白髮的時候,她哭得比我還難過。
死丫頭,如今我已經滿頭烏絲,你知道了嗎?如今我已經有了個可愛的孩兒,你聽說了嗎?你在北國的後宮過得好不好?
死丫頭,你是我這輩子永遠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