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

這幾百年西凌與涼州一直爭鬥不停,但每次攻不下,就灰溜溜班師回朝,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斷斷續續跟我們打了一年,並且兵力逐步增加,似乎不困死你涼州,不將你涼州拖垮決不罷休。

這一年外面流言四起,有人說我們已經內外交困,還有人說我們涼州百姓現在已經開始吃樹皮草根,甚至還有人說涼州餓殍千里,瘟疫橫行,甚至到了人吃人的地方,這些流言如此荒謬,但卻有傻瓜相信,並且這樣的傻瓜不少,如今我們的涼州城在很多人眼裡,是一座人間煉獄,就更加沒有人敢進去涼州。

我們捨近求遠,將我們的茶葉、美酒運到比較遠的國家,換取銀兩,只是路途遙遠,所得的利潤大減,並且商人消息靈通,知道是我們涼州的貨品,都將價格一壓再壓,無奈之下,冷家商隊的人,不得不說這不是涼州的茶葉,如此窘迫狼狽,還是第一次。

其實我們的經濟還沒到這邊捉襟見肘的地步,只是爲了以後,必須未雨綢繆,我們加大力度開墾荒山,種植米糧莊稼,鼓動涼州百姓養雞鴨鵝,讓我們欣慰的是,涼州百姓比我現象中要淡定,堅強,比一般的人都能吃苦耐勞。

這涼州本是一片荒蕪之地,野草叢生,野獸肆虐,到處是瘴氣,涼州百姓的祖先不是流放到這裡的罪犯,就是無處可去的人,硬是用自己的雙手,將這裡建成漂亮的家園。

如今我和冷凌風的鼓動之下,人人拿着鋤頭,去開闢荒山,就連一些已經養尊處優的涼州富商,要帶着家中僕人,商鋪的夥計,一起務農,畢竟現在商鋪的生意並不是很好,看着那熱火朝天的場面,我倍感安慰。

但這還遠遠不足夠,我們必須破除如今的困境,我們必須狠狠還擊一次,並且這次還擊力度還應該很大,大到所有人都知道西凌的士兵,秦嫁的軍隊,根本不是我們涼州士兵的敵手,我要讓他們知道,現在我們涼州依然兵強馬壯,我們吃香喝辣。

只是這樣的做法有點冒險,這麼多年我們都在海上作戰,陸上不曾與敵軍對敵過,也不知道自己的實力到了哪個程度,心中沒有把握,心又點猶豫。

“這次如果我們勝,即使不能讓西凌知難而退,但起碼讓所有謠言不攻自破,如今我們能保證自給自足,但三五年之後,我們的財力絕對不能與西凌相比,我們的戰備也會落後,兩軍再交戰,我們必然敗無疑,他們西凌是央央大國可以拖,但我們涼州不行,他們現在這樣做,有點想生意時的以本傷人。”

“好,西凌困了我們一年,而這一年我們一直是防守,從沒有進攻,他們一定有所鬆懈,並且他們也絕對想不到我們涼州的軍隊,敢從海上跑到陸地,這次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知道我們涼州的實力不僅僅是守。”聽到我的話,冷凌風竟然也認同。

確定攻打西陵軍可行,我們就開始商量作戰戰略。

“秦厲應該只想困死我們涼州,所以這次派來得並不是最精銳的部隊,而我的冷家軍和狼雲軍,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陸軍,擅長陸地作戰,此戰可行,只不過不能急,要準備周全,不打則矣,一打就要狠狠的打。”

“嗯,不過這消息不能提前泄露,我們涼州肯定有對方的內應。”我說,冷凌風點了點頭,雖然我早些時候,我已經清除了一批可疑人物,但不排除還有一批潛藏得比較深的人存在。

因爲冷凌風守護這邊,他的生意主要交給雲清去處理,所以雲清這一年也很是奔波。我們派人摸清敵軍駐紮的軍營,瞭解他們的暗哨所在,爲這一戰做好準備,西陵大軍還有相當一部分在雲海附近也守着,與我們涼州水軍對峙,如果發現異常情況,會有警報,要攻打西凌打軍,那首先要神不知鬼不覺得這些人先解決,不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們已經摸清他們的兵力,甚至他們的作息時間。

與其同時,我們分別從冷家軍和狼雲軍挑了一批精銳出來,帶到一處山林裡面,白天休息,晚上訓練,主要訓練他們如何進行,如何在最短的時間燒了對方的糧倉,殺了對方的將領,訓練期間,不許與任何人聯繫,而我們也閉口不提上岸偷襲秦軍的事情。

冷凌風負責訓練,而我繼續鎮守雲海,但那天晚上,灰狼和紅狼竟然來了,灰狼還是黑不溜秋,高大壯實得像一頭熊,笑容憨厚,一副老實忠厚的樣子。

而紅狼則變化很大,幾年過去倒成了一個英俊男子,那頭紅髮雖然有些蓬亂,但卻給他增添了不少男兒的狂放氣息,只是那雙晶亮的眸子還是那般純淨清透,帶着純真。

如果不是知道他們底細,我打死也不相信,眼前這兩個人是曾經讓人膽寒的海盜頭子,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三狼幫的二當家、三當家。

“見過楚大小姐。”灰狼的聲音洪亮,顯得中氣十足,紅狼則用他拿雙晶亮的眸子打量着我,風吹起他額頭那垂下了的髮絲,露出他俊美的臉龐,身軀雖然沒有灰狼那麼高大壯實,但也頎長挺拔。

“你們怎麼來了?是不是那邊出現什麼狀況了?”我問,這段時間滿腦子都是打仗,所以他們一出現,就老往那邊想,以爲出了什麼事。

“沒出什麼事,是我們老大要我們代他來瞧瞧大小姐你,看有沒瘦了?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穩。”灰狼正兒八經地說着。

“還有,你說漏了。”紅狼白了他一眼,順便還跺了他一腳。

“我漏什麼了?不是全說了嗎?”灰狼睜大一雙茫然的眼睛,他顯然不記得了,但一會之後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似乎如夢初醒一般,於是張開嘴巴準備說,而我也靜待下文,但想不到這灰狼話沒有說出來,臉兒卻紅了,只是他的臉比較黑,並不容易察覺,但那麼高大黑實扭捏起來,那樣子實在滑稽。

“快說,我們打賭你輸了,說好這話你說的,別不認賬。”紅狼催促他說,有什麼話還得打賭說?

“我老大還要對你說,他很想你,尤其晚上睡覺的時候想得緊。”灰狼的聲音小如螞蟻,說完額頭竟然滲着汗,要這個黑熊一般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真是難爲他了,有些男人,估計說不慣情話。

“你老大還好吧。”其實梟狼這傢伙來去無蹤,派人跟了他幾次,但最後都被他甩了。

“嗯,他說了,如果你這樣問就說他很好,就是思念成狂。”灰狼甕聲甕氣地說,這次顯得自如多了。

“楚家大小姐,想我家老大不?”紅狼瞄了我一眼問,臉上笑眯眯的,一臉曖昧,我不說話,就是冷冷地看着他。

“不想就不想,別打人,別打人。”紅狼看到我臉色不善,立刻雙手護着身體往後跳了一步,這一動作,讓他那男兒氣派消失殆盡,他還活脫脫一個孩子。

我不禁笑了,估計那次被我打怕了,誰叫他掛着三狼幫三當家的頭銜,我以爲他很能打,所以對他第一次出手很重,將他打得夠嗆,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那般怕我。

“你們過來就是爲說這幾句話?如果是,可以了,我聽到了,如果可能麻煩轉告一下你家老大,我不想他,古人云,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還是叫他早日娶妻生子。”我淡淡地說。

“這話我不敢轉告,會被打死的,並且會死得很慘。”紅狼撇了撇嘴說,那俊美的臉龐露出一絲畏懼,這傢伙似乎很怕梟狼,估計平日練武不用功,被梟狼打了不少。

“如果害怕,那就不用說了,還有沒別的事。”

“老大說你這段時間可能需要我,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聽到這話,我上上下下打量這紅毛的傢伙,他除了臉兒漂亮,紅毛刺眼,蹦跳得高一點,我倒看不出他有什麼能耐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不想照顧一個孩子,最重要他們的底細,我還摸得不清楚,不趕將他貿貿然放在身邊。

“你替我守住商州涼州的交界線就好了。”聽到我的話,他微微失望。

“唉,白來了,老大又說這段時間你一定需要我。”聽到這話,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梟狼不是胡來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老大還說什麼?”我禁不住問。

“老大說他的小母狼估計想反攻了,叫我來問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紅狼的話讓我震懾當場,梟狼怎麼知道我想反攻?

“我也沒啥會的,就是平日喜歡看天,觀察這世間萬物,知道大概什麼時候會下大雨,知道什麼時候吹哪個風向的風,喜歡下海研究水流,水底植物,老大說我能幫你,要我過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你?”紅狼的話讓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會夜觀星象?”我的聲音帶着歡喜。

“我不知道什麼是夜觀星象?不過什麼時候下雨,什麼時候颳風,我十歲的時候已經猜得很準了。”紅狼說,這傢伙真是一點都不謙虛,我心裡想,那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梟狼給我送來怎樣一個寶貝,其實就是那頭大灰狼也是稀世珍寶,這我日後才知道。

上岸攻打秦軍,我心中始終忐忑不安,如今我萬事俱備,我就等一個適合攻打秦軍的天氣,如今他有這本事那就太好了,只不過我對他的話半信半疑,雖然他睜着一雙很純淨的眼睛。

“那你現在你就住在我們楚府,每天給我彙報第二天的天氣怎樣?”聽到這話,這傢伙答應了,而灰狼則告辭回去,讓我狂喜的是,接下來這段時間,這傢伙竟然沒說錯一次。

這頭狼似乎很癡迷於頭頂那片星空,每天晚上就躺着看天,似乎看天是一種無窮的樂趣,似乎那天空就是世間最美的女子,百看不厭。

我笑他以後可以不娶妻子,就看着天空過一輩子得了。

“你怎麼跟我老大說得一樣?他也這麼說我,你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傢伙笑的時候,露出白白的牙齒,當真純良得很。

他有時會興奮而自豪的告訴我,哪顆星星會在什麼時候最亮,這顆星星出現又代表着什麼?他說得津津有味,我也覺得十分新奇有趣,他還說久晴大霧必陰,久雨大霧必晴。

這傢伙腦子總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閒暇時就喜歡擺弄我楚府的植物,他不知道怎麼知道我的寢室有很多藏書,就央我給他看,但他很挑,喜歡看占卜星象。

訓練了一個月,我悄悄將守雲海的水軍換了這一批精銳部隊,順便將紅狼也帶上了,他總是安靜躺在甲板上看天空,這傢伙說在海上看到的天空最漂亮,這天空在哪看不都一樣嗎?

“接下來三天裡會大暴雨,並且狂風大作。”一天清早,我準備出門的時候,紅狼對我說。

“你確定?”我問他,呼吸有點急促。

“反正我就從來沒錯過。”他看着我,那目光透亮純真,我真想不明白,一個海盜頭子怎麼會有一雙這麼純淨的眼睛,純淨似乎沒有一絲塵埃,讓人覺得不相信他是一種罪過。

不過這傢伙有時又是狡猾的,那眼睛帶着一點狡黠,但卻靈氣逼人。

我們現在離岸邊三天路程,如果用冷家的輕便快船,只需要一天多些,如果真是這樣,這的確是天載難逢的機會,但如今這天空萬里無雲,今晚真如他所說的那樣,狂風暴雨嗎?我選擇了相信他,不知道爲什麼,這紅毛小狼,讓人信賴。

白天,我命令士兵歇息,養精蓄銳,準備戰鬥,士兵聽到我的話,頓時眼睛都亮了,如看到了獵物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