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同眠

北天帆拿着那份名單,看了好些時候,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寢宮裡面一片寂靜,我這份名單,牽涉者多,其中不乏朝中要員,並且這些人與我們護龍司有隙,一直以來都是旗幟鮮明地站在他北天帆這一邊,是他堅強的後盾,如果他要動,無疑是砍自己手腳,但這些人,如果不除掉,貪污之風不制止,這北國遲早變成一根朽木。

如果他動了這批人,說不定皇位不保,如果他睜一隻眼,閉一直眼,可以安穩地過上幾十年,他的顧慮,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等他想清楚,他一定會把打消他這個念頭,我對此並不抱多大的希望。

“好。”很久之後他答我,聲音不大,但卻帶着說不出的堅定,他竟然說好,我微微愣了愣,他竟然說好?

“皇上,你可要想清楚了,這不是一件小事,你確定要這樣做?”其實他說要清理這批人,我內心是無比喜悅的,但我卻怕他只是說說,到緊要關頭又停手,我更怕他是設了一個大陷阱給我跳。

“貪官橫行霸道,百姓飽受欺凌,朕一早就想拔掉他們,只是初登帝位,根基未穩,一直沒有敢動他們,但他們現在越來越放肆,簡直就目無王法。如果我坐視不管,我坐在這個皇位有什麼意思?”北天帆的聲音鏗鏘有力,那一刻的怒意,我竟覺得是真的。不禁有幾分動容,但這傢伙一直對我護龍司不懷好意,我還是有些遲疑。

“你不會是想趁機剷除我?”我心裡這般想,不曾想竟然說了出來,當我發覺,趕緊捂住嘴巴,但聲音還是溢了出來。

“不是本宮多心,你貴爲一國之帝王,你可以頒發詔書,但本宮不行,口說無憑,萬一到時你不任命我選的人,而是讓你的人佔據了這些職位,我怕死不是貪官污吏,是我整個護龍司,這對本宮來說,實在過於冒險。”

“太妃你還真會想,你可以拒絕我的提議,但如果你同意,就完全相信我,如果你我互相猜忌,結果可想而知,你護龍司下臺的貪官由你選擇一批有才德的人任命,我這邊下臺的人,由我選人任命,如何?”

“朕提前擬好任命詔書,將這些詔書交到太妃手中,不知這樣太妃是否可以放寬心?”這時的北天帆是誠懇的,我定定地看着他,想從他的眼裡看到一些別的,但他的眸光晶亮,我什麼都看不出。

“朕知道無論怎麼說,你心中還是有顧慮,但這次如果不將他們連根拔起,等此風蔓延到滿朝文武,就算合我們二人之力,也只是徒然,不知道太妃有沒這個膽量跟朕賭這一局?”

那一刻,我們四目對視,他的目光清朗如流水,一臉的誠摯,在那一刻,我竟然相信今日一切話都出自他的肺腑。

“如果要整,出手要快,下手要狠,困獸猶鬥,如果緩上一緩,我們一定會遭到強大的反撲,畢竟我們這次要罷免的官員不在少數。”

“那些惡徒的事蹟,我已經聽說過,不管他是不是護龍司的人,犯下如此十惡不赦的罪就該死,我老早想清理門戶,本宮雖是一介女流,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雖然本宮如今錦衣華食,但也不會罔顧黎民百姓的苦難,既然皇上敢賭這一局,本宮自然奉陪,只是本宮不想打沒有勝算的仗,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任何環節都不能出錯。”

我們細細籌謀,但難度甚大,要注意的地方太多,我越說越緊張,但內心卻隱隱帶着一種說不出興奮與雀躍,等我們商議一個大概,已經是日落西山,而我的手已經是滿滿一層汗。

“李葉,你記得你今日的諾言,如果你這次敢背棄朕,朕將你的手手腳腳都砍了。”北天帆陰狠地說。

“北天帆,你最好也記得今天說的話,如果你敢算計本宮,本宮會想辦法讓你成爲太監,日後看着三宮六院,粉黛無數,卻無能爲力。”我狠狠瞪着他說,這死人一面要我跟他齊心,不許有猜忌,其實他自己就在怕。

“自己沒有男人,也不見得別人有女人,毒婦。”北天帆從鼻孔哼了一聲,目光中的怨恨能淬得出毒汁,看得我脊樑發涼。

這天我們滴血成盟,喝下混着兩人的鮮血,逼迫着對方立下對自己最惡毒的誓言,我們的賭注太大,誰都輸不起。

“你的血太難喝。”他走前,這般對我說。

“你的更難喝!”我氣嘟嘟地回駁他,碗裡盛着兩人的血,憑什麼說我的難喝?他低頭一笑,不再言語。

等北天帆走後,我發現不僅僅手心出汗,衣服也溼了。

這次的賭注不可謂不大,我押上了自己所有家當,甚至性命,但剷除惡霸貪官,這對我的引誘力太大了,我怕錯過這次機會,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爲所欲爲,甚至要一次又一次違心地庇護他們。

第二天,軒兒下了朝就去了御書房,等他過來我這邊的時候,對這件事情,已經完全清楚了。

“姐姐,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李軒問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他已經不是任何人可以隨便矇騙的小孩了。

“是不是陷阱,我現在也說不準,我只是在賭,賭北天帆將江山社稷,天下蒼生看得比自己暫時的權勢重。”

“這是皇上的任命詔書,我要求行動當天,這些官員帶着詔書,親自領着兵馬,捉拿貪官,鎮壓叛亂,既可立功揚名,也可以當天上任,最快速度穩定政局,當天他們所帶的兵馬,皇上的人佔一半,我們的人佔一半,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

“軒兒,這次對我來說,許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這些貪官都是爹培植的手下,爹活着的時候,他們已經蠢蠢欲動,爹不在就更加放肆,他們並不是真心效忠護龍司,有好些已經是君庭威的爪牙。我們可以趁這次,將他們全撤了,然後換成我們的人,這樣不但滅了貪官,也沉重打擊了君庭威的勢力,所以思想想後,我還是想賭上一把。”

“你今日回去跟玄木他們商量,然後開始佈置,他們都是疾惡如仇之輩,最看不慣貪官欺壓百姓,要不莫楓當年也不會將凌尚書的兒子送去官府,導致兩人成仇。不過這事關重大,一定要保密,切不能走露風聲,參與的人必須是我們的親信。”

“讓我選,也會這樣決定。”軒兒朝我笑,帶着幾分調皮,我繃緊的心一下子鬆弛下去,有人認可自己的想法真好。

“明知貪官污吏,壞事做盡,他來尋求庇護的時候,不但動不得,還要護着,這簡直窩囊透了,就趁這次殺他們一個清光,很好。”玄木豪氣干雲地說,莫楓他們也紛紛表示贊同,確定他們的想法,我和北天帆開始籌劃如何行動,事關機密,這次的事,我連羅音、小婷都不曾說起半句,本來宮中就盛傳我跟北天帆有曖昧,所以即使我們天天膩在一起密謀此事,宮裡也沒有任何人起疑心。

經過一個月的準備,一切進行的很順利,雖然我認爲一切都佈置好,沒有什麼遺漏,但心情還是很緊張,既盼這天快點到來,但內心又隱隱害怕,害怕會出什麼亂子,整個護龍司葬送在我手中,所以白天黑夜都睡不着。

而北天帆這段時間卻顯得沒事一樣,神清氣爽,不時還跟他的妃子**一番,悠閒得很,狐狸就是狐狸,這道行比我高多了。

想到第二天就行動,我無論怎麼努力都睡不着,我推門出去的時候,四周迷迷濛濛,不知道還要多久才天亮,巡邏的侍衛看見我,顯然有些驚訝,但卻沒有過問,宮裡的人都學會少說話。

成敗就此一舉了,結果會如何呢?四周明明很靜,但我耳邊似乎回想駭人的馬嘶人叫,清早的空氣也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呼吸有些不暢快。

“小姐,今天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是不是身體有什麼不適。”不知道什麼時候,羅音已經站在我的身邊。

“我今天睡不着想出來透透氣,羅音,我一個人靜一靜就可以,有什麼事,我會喚你。”

“嗯。”羅音聽命退下,現在我的武功雖然不算出神入化,但完全可以媲美一些武林高手,羅音也比以前放心多了。

我靜坐在大樹下的石椅上,聽着更夫那孤寂的聲音在夜裡響起,看着天色一點點亮起來,心無端有些煩躁。早膳送過來,我也味如嚼蠟,宮娥將點心撤下去之後,我竟然忘記自己曾經吃了些什麼,坐在貴妃榻,看着窗邊,心有點發緊。

“在這裡傻坐,不如過來跟朕下幾盤。”發愣的時候,北天帆來了,我正不知道如何打發時間,這個提議甚合我意。

“好。”我爽快答應,幾盤廝殺之後,心情漸漸放鬆了。用午膳的時候,不時有妃子或者大臣有急事求見。莫非這些人得到消息,前來求情?名單裡面貶官或掉烏紗帽的人不少,其中也有些是宮妃們的父兄,不知道北天帆會不會心軟?我的心又微微提起,棋子拿起,不知道落在哪個位置。

“傳朕之旨,今天朕與太妃對弈,有緊要事持令牌進入,其它人一律不許進入碧水宮,違者斬。”北天帆的聲音威嚴有力,說完優雅地喝了一口茶,那悠閒的樣子,似乎正在野外漫步,花叢賞花一般。

“你不緊張?”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現在緊張有什麼用?還是專心跟朕下幾局,我也不指望你能贏朕,但也不要輸得太難看。”這傢伙真是自負得可以,不過聽他這樣說,激起了我的鬥志,我專心與他對弈,雖說沒有贏他,但也有那麼幾下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我頗爲自得,心情大好。

夜幕降臨,他的人,護龍司的人開始持牌進入碧水宮。

“稟告皇上,太妃,湖州知府砍首抄家,新的湖州知府已經上任,局面已經受控制。”

“稟告皇上,太妃,南衡太守潛逃,被新上任的太守派兵捉回,已經就地正法,當地百姓奔走相告,殺雞宰鴨慶賀。”

“稟告皇上,太妃,兵部侍郎拘捕,帶兵反抗,與玄木少將的兵馬打了起來,現在雙方死傷者衆,局面還沒有控制,百姓關門閉戶,不敢出來。”聽到這裡,我的心提了起來。

“繼續打聽,有什麼消息立刻稟告。”北天帆冷靜地道。

“稟告皇上,太妃,青州知府拘捕,青州知府的人沒有抓到,但新的青州知府已經上任,局面得到控制,百姓拍手稱快,希望將青州知府捉弄,鬧市砍首。”消息陸續傳來,有些地方起了很激烈的反抗,死傷不少,局面未能控制,我的心一上一下,手心背脊全是汗,

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完全控制了局面之後,我渾身都溼透了。

“羅音,拿酒來。”我豪氣干雲地大喊,這段時間,最痛快就是今天了,不喝點酒,怎對得起自己。

“好,終於砍了這批貪官。”北天帆的聲音也帶着振奮,但遞給他的酒,卻沒有喝。

“北天帆,別裝了,我知道你能喝。”

“太妃似乎很瞭解朕哦!”說話間北天帆媚眼如絲地瞟向我,聲音微微放軟,四周空氣都變得曖昧起來,這傢伙莫非勾引女人勾上癮了?不過我今天心情大好,不跟這死賤人一般見識。

“廢話少說,喝酒。”當天晚上,我們觥籌交錯,我也是第一次如此毫無顧忌,如此暢快地大喝,醉眼迷濛中,北天帆臉如桃花,倒十分俊俏。

“北天帆,現在看看,你也不算面目可憎。”

“廢話,只要不瞎的都知道朕俊朗無雙。”

“北天帆,你該走了,本宮困了。”

“嗯,這就走。”我看到他站起來,看到他出門後,搖搖晃晃朝裡走去,這一個月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現在醉意、乏意鋪天蓋地襲來,我一倒下就睡着了。

睡到大半夜,手臂的疼痛,讓我朦朦朧朧醒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差點沒被嚇死,北天帆這傢伙的頭枕着我的手臂,手摟着我的腰正睡得香甜,而我一隻手竟然探進他胸口處,兩人這姿勢——

這也太羞人了,我猛地將手縮回來,但這死人昨晚不是走了嗎?怎會又爬上我的牀!真是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