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呈哲當即大驚失色,吶喊道,“小荷!”說罷,他便奮不顧身的衝進了火堆裡,順着純小荷的方向奔去。
樹幹下,純小荷的雙腿已經被壓出了一堆鮮紅的血液,雙腿骨頭全斷,對於他這種五歲的孩童而言,遇到這樣情況也只是不停哇哇大哭。
驍呈哲一腳踹翻了樹幹,把大哭大鬧的純小荷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懷裡,跟着逃亡的人羣一同跑了出去。
待他們逃出去時,整個屋子及院子都被燒的片草不留,飛虎的屍體也被火燒的幾乎看不出人形來了。
純小荷拽着純飛星的衣袖小聲抽搐着,他眼眶裡的淚水一直‘滴滴答答——’流個不停,哭哭唧唧地道,“大哥,我疼,疼。”
純飛星看着純小荷那雙血淋淋的雙腿,一時也無可奈何,道,“這可如何是好?會不會廢了呀?”
純覓清道,“我看看。”說罷,純覓清一掌用力拍在了純小荷的腿上,純小荷受了重傷的腿哪裡受的起這樣的刺激,哭的比原先更狠了。
純覓清道,“嗯,還能動,有救。”
“你拉倒罷你!”驍呈哲衝他大喊道,“這麼明顯你還看不出來嗎?”
“你們是傻嗎?骨頭都斷了,還不快把病人送進能安居的屋子裡。”一陣高冷熟悉的女音迴盪在了耳邊,驍呈哲扭頭,果不其然。大姐大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
少頃,大姐大再加重複道,“我說,你們到底把不把小孩給大夫醫治,不及時治療會得後遺症的,懂?”
呃,這個聲音怎地如此熟悉?純覓清在腦海深處中尋找着,終於。他這纔回憶起了幾月前的一個夜晚被某位小姐毫不留情面的摔在了地上。我去!冤家路窄啊!昔日的路人成了如今給師弟準備的媳婦,這令誰都會感到意外罷?
樑問夜問道,“小姐,你姓甚名誰?是大夫嗎?”
燕憶懷淡然答道,“宮中御醫,燕憶懷。”
……
驍呈哲人緣不好,再加上他是宮中少數有人真正尊重的人,許多與他沒見過幾次面的都對他翻白眼,誰也不願意將寢房借給他。得虧驍菊羞心善,也是庶出的,從小也沒得到宮人的尊重,受辱長大,因此才願意將寢房借給他們爲純小荷治病。
房內,燕憶懷直到現在才發現靈芝不見了。但眼下又有病人要及時醫治,想着古人醫學技術沒那麼發達,大多人也是忍着身上的疼痛進行治療的。於是,她便在動手術前,將耳朵靠在純小荷耳邊,輕輕地道,“下一秒可能會有些疼,你忍着些。疼就不要憋着,喊出來。”
純小荷還來不及‘嗯’一聲,燕憶懷的小刀就已經在他腿上刮開了,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卷席而來,純小荷當及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聽着純小荷的慘叫聲,驍菊羞忙道,“純小少爺不會有事罷?喊的這麼大聲。”
新秋安慰道,“小公主你放心好了,就是腿骨全斷而已,大多就是疼的受不了了,不會危及到生命的。”
樑問夜眼中滿是怒火,一拳如流星般狠狠的打在了柱子上,別看她身子嬌小,力氣可大的很。柱子被強大的衝擊給激靈的掉落下了幾些碎渣,“驍落桂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小荷因爲她腿都斷了。她倒好了,方纔我追上她,她反而一句歉意都沒有,還……”
回憶突起,在驍落桂急忙跟着驍呈武逃出了火堆後。樑問夜衝了出來,一把拽住驍落桂的手,怒氣衝衝道,“長公主,小荷都因爲你成那樣了,你是不是應該把最基本的道歉給說了呢?”
“道什麼歉啊,”驍落桂蠻不講理的甩開了她的手,冷漠至極,不屑地道,“救了本公主是他的福氣,就算是爲了我而死也是天經地義!”
樑問夜被氣笑了,還沒等她再次發話。太后的奴婢就已經領着旨意來了。方纔驍落桂那張滿是諷笑和漠不關心的臉還在腦海中猶記如新。
“不然你以爲她是憑什麼名揚四海的?”純飛星喝了口茶,道,“至今爲止,每逢有少爺皇子經過這時寧願去看婢女也不想去看她一眼,生怕被選上當駙馬。”
時間就如一匹疾馳的野馬一樣越跑越快,很快,‘咔嚓——’一聲,那扇被鎖了半個時辰的大門終於被燕憶懷打開了。
燕憶懷手中端着一盆沾滿鮮血的水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因爲長時間的勞作。身體上的疲憊也一點一點的侵襲而來,她額頭上已然流下了汗珠。
半響,她朝着長時間等在屋外的人囑咐道,“純小少爺的腿骨已經被我給接好了,接下來的時間裡不要給他做太激烈的運動。得好好坐下來修養,具體是多久你們自己看着辦。”
衆人一聽,原本心慌意亂的心立馬懸了下來,隨即換上的是一張欣喜的臉。驍呈哲首先衝了上來,朝着燕憶懷身上撲去,感激流涕道,“大姐大,真是太感謝你了!”
然而,他親愛的大姐大卻沒有接受他熱情的擁抱,反而在他身體馬上就要撲過來時,左腳輕盈擡起,帶着風毫不留情的踹在了他的臉上,冷冷回道——“滾!”
這句依舊是她內心中真正的自己,表面上熱情好客,實際上則是孤傲的要死。驍呈哲從她的言語中聽出了十足的高冷以及……傲嬌。
待衆人進去看望病人時,純小荷已經雙目禁閉,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昏死在了牀上。眼眶流下了大把大把的淚珠,身下的牀單已經溼透了,緊緊抓着牀單的雙手這才稍微放鬆了一點,雙腿上纏着白裡透紅的繃帶。看樣子,應該是做手術中痛暈過去了。
“醒醒了。”新秋碰了一下純小荷的肩膀,純小荷還是一動不動。不禁好奇,道,“哎?怎麼叫不醒?”
“讓我來!”聞言,純覓清一把拉開了新秋。從兜裡掏出了一罐蔞瓜黃。一下掀了瓶罐,從裡面抹了一把黃直往純小荷的臉上伸去。
簍瓜黃離純小荷那潔白的臉越來越近,似乎馬上就要貼上了。這時,純小荷的眼睛才微微睜開了,懵然道,“我……沒事了?”
還沒反應過來,一手簍瓜黃已經貼在了臉上。隨即,地下傳出了激烈的動盪。‘啪——’一聲,地板的板塊被人猛地踹飛了。隨即,一羣莫約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們陸陸續續從地下爬了上來。領頭的是一位十九歲的少年,他相貌清朗,眉眼之中透露着幾分孤傲,嘴角邊有顆痣,他神色嚴肅,束髮裝着整齊。二話不說,直接走出去,直徑走到了純飛星面前。
少頃,少年向純飛星鞠了個躬,不緊不慢道,“大帥,小輩金校尉找您多時了,請跟小輩一同回去鎮守邊疆。”
純飛星僵了僵,神色抗拒,果然,他們還是找到這兒來了。當下心內忍不住咆哮道,“我去!”
猶記一星期前,他們等人還在邊疆與赫夢期相會。好久沒喝酒的純家父子酒癮犯了,奈何赫夢期不許他倆喝酒。於是便趁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咕嘟——’幹了好幾壺酒,純小荷在一旁吃菜,還偷偷喝了點酒。親眼目睹着這兩貨耍酒瘋,並肩做伴走到了邊疆外。看見一名女子路過,想都沒想就上去調戲她。正巧被值夜班的赫夢期看見了,那天的夜晚說多了都是辛酸,順帶牽扯出了純小荷偷喝酒一事。
好不容易纔找了機會快馬加鞭趕到杭州避風頭。
這纔沒過多久呢,赫夢期的性子他記得清清楚楚,任何事凡是沒過一個月就別想過去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會兒,赫夢期準在軍營裡擦刀等着他呢。回去豈不是送死?
“內個,大帥我有急事。”純飛星轉了身,流着滿額的汗,道,“你們先去找老千值班罷。”
“對對對!”被抓住的純覓清也附和道,“千叔最敬業了,他一定會感謝我們的!”
金校尉不語,似笑非笑的瞅了他們一眼。少頃,二人便被五花大綁擡進了地下。
“大帥,小將軍。”金校尉咧嘴一笑,道,“這個理由上次就用過了哦,乖乖與我們回去,純夫人一大早就做了一桌滿漢涼菜,就等您了。”
“唔唔唔!”純飛星渾身掙扎着,奈何金校尉令人用眼罩捂住了他的嘴,想說都說不出話來。
比起這倆父子,樑問夜倒是不用令人操心。想着婆婆既然一早就做好了飯等他們,又豈能讓她等候多時也沒有等到個人影罷?於是便不緊不慢的隨他們跳進了洞裡。
在洞中拼命掙脫的父子倆仍是沒有放棄掙扎,純覓清更是直接用暗號向純飛星道,“爹,現在該怎麼辦?”
純飛星也用脣語回道,“現在看來是徹底完了,但是所謂家人一生一起走。小荷偷喝酒的事情老早就被你祖母得知了,我們還可以找個人陪……”
“御醫姐姐!”純小荷立起身來,對着屋外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哭喊道,“您別丟下徒兒啊,徒兒還想多活些時候!”
少頃,遠在屋外的燕憶懷像一陣風似的卷席而來,髮型不亂,她面無表情的對純小荷問道,“我從未收過徒弟,何時成爲你師父了?”
她還不懂純小荷的心思嗎?按照驍國的規律,凡是拜了師的人就得跟師父回去學藝。只有師父帶着或過節才能回家,這分明就是想逃避風暴的來襲。
純小荷將上身挪了挪,勉強着移到了燕憶懷面前,半響,他雙手擡起,連同頭一塊磕了下來,道,“徒兒純小荷拜見師父,師父,小荷什麼活都能幹,不求吃住良好。只懇求收我爲徒!”
燕憶懷鳳眼微微一皺,問道,“你,憑什麼優點讓我能收你爲徒?”
“既然‘師父’稱呼不給叫,那我。”純小荷說着,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音響比上回更大了。額頭撞擊牀板的聲音清脆欲耳,空氣沉靜了一會。純小荷聲情並茂來了一句,“爹,孩兒來給您請安了!”
在場所有人:“……”
純飛星:“牛逼啊,爲了不回去受罰連爹都亂認,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純覓清:“這波操作算不算作弊?”
樑問夜:“我該不該告訴老爺子呢?”
純小荷又是一聲吼了出來,聲情並茂地道,“爹!”
“停停停!”燕憶懷連忙止住,打斷了他的話,道,“還是叫師父比較順耳。”
純小荷興致勃勃的看着她,問道,“您答應了?”
燕憶懷擺手道,“對對對,所以你趕快躺好,別碰到了傷口。”
“哦耶。”純小荷扭頭露出了一個得逞的微笑,臨走前,看着純家父子那兩張生無可戀的臉,他不由得倍感榮幸。哈哈哈,大哥你就認了罷,我純小荷纔是最成功的美男子。
‘啪——’燕憶懷一掌拍在了純小荷的腦門上,純小荷莫名其妙的被這麼一打,身子微微一抖。
燕憶懷道,“想啥呢?既然拜了我爲師,你腿這些日方可休息,待一個月後與我回京。認認真真的學習醫術,否則,我將趕你回家。”
純小荷信誓旦旦地道,“徒兒遵命!”
燕憶懷笑了笑,轉身回去了。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古代人的影響,臨走前嘴裡不受控制的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
花絮。
養心殿。
王公公道,“皇上,萬貴妃來了。”
“哦,”驍皇漫不經心似的搖了搖手中的茶杯,面無表情道,“讓她進來罷。”
王公公應道,“是。”
王公公退下後,萬貴妃便獨自一人走了進來。她一看到驍皇,並沒有如其他妃嬪一般行禮,而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怎麼?萬聽荷如今如此不知禮數,見了朕也不知道行禮麼?”驍皇一邊說着,手中的茶杯晃也的越來越厲害。
萬貴妃沒有答他,今天她來這兒的目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討好天子,而是帶着目的來的。
“驍歡,”萬貴妃冷淡一笑,道,“你也不要裝蒜了,我今天來這兒什麼目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驍皇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萬貴妃不緊不慢的從袖中取出了一份卷軸,輕拍在手心中,細細道,“林隱莊的人與驍國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可就在前幾月,我國與紫光宮竟然出乎意料的達成了合作伙伴。太后和千太師不斷往赤焰宮與清淨宮來來回回送了不計其數的奇珍異寶,二皇子還日日來到林隱莊常年無主的千雪宮向手下們示好。”
說到一半時,萬貴妃擡起了自己的下巴,道,“這番話聽起來令人覺得只是單單的想結合林隱莊的勢力,但其實並不然。想成爲千雪宮宮主,除了一身武功之外還需受萬毒噬心之苦罷?誰人不知千宴心平日寵子,萬毒噬心可不是單單忍一下就能忍過去的,幸運的話就可以順利渡過,但中途要是出了什麼意外,生死難料。”
萬貴妃臉上那一絲笑容登時煙消雲散,她狠狠的將卷軸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的走了,“驍歡,哲兒好歹是你的親生骨肉。替身什麼的你不要多想,你將我囚禁在宮中,對我百般凌辱也就罷了。女本柔弱,爲母則剛。可萬不要觸犯了我的底線。”
待萬貴妃走遠後,驍皇起身,拾起了她方纔扔在地上的卷軸,冷冷一笑,道,“萬聽荷,我們……終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