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府轎子裡,王公公笑嘻嘻的掀了轎簾走到燕軍敖的身前,當他近距離看到燕軍敖本人時,對他笑的更厲害了,面部表情越來越扭曲,笑的眉毛都要昇天了。
燕憶懷見狀,表面上並無表情,內心卻是嫌棄陣陣,心道,“這笑的真他媽難看!”
燕軍敖起身,走到王公公身旁,趁機將一包裝滿金子的包裹順利無阻的塞進了王公公的衣袖裡,王公公只覺衣袖一沉,笑道,“燕相國請跟奴才來!”
受到王公公的邀請,燕軍敖自是喜笑顏開,起身,跟隨着王公公往轎外走去,在走出轎子前,頭也不回的對雙燕說了句,“我先去忙了,你倆自行去船上主廳參加宴會罷,位置就坐在你們外祖父翁太師旁邊。”
雙燕齊聲應道,“是。”
告別燕軍敖和王公公,雙燕便跟着戚柔一同分別下轎,跟着領路的戚柔一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踏進了金船的內部。
比起紅顏臺那龐大複雜的船舶設計,金船就明顯簡單多了。它的構造也就跟西方的海盜船一般,都是船體底部由長方體搭建,左右兩端橫側,內部有三層,內室有工作艙室、生活艙室、貯藏艙室、儀器設備艙室等。中間一根柱子伸向船頂,一面囂張大氣的用金布刻着的‘驍’字,在空中隨着海風的撲面而來而隨風飄揚。唯一與海盜船不同的是,人家用的是木板,而它用的則是一塊塊堅硬,用金雕刻着龍飛鳳舞的金板,在陽光照耀下,顯得閃閃發亮。
越隨着戚柔走進金船內部,燕憶懷發現,周圍的人便越來越多,空間也越來越狹窄,在船內微弱的火光下,她稍微能看清一點來往的人的臉。
只不過她其中認出來的也只有:黃大浩一家、夏雛兒一家,其餘的在觀音寺包括之前也沒有見過,所以每當她看着其餘那些普通、漂亮的臉都會十分臉盲,稍不注意點,都會感到有好幾張人臉重複了。
黑暗之下,燕木昭的手一直緊握着妹妹沒有絲毫鬆開,一路上,戚柔除了提醒他們不要撞到別人之外都在專心帶路,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雙燕也老老實實的跟着戚柔走,不像當時的高氏領路,嘰嘰喳喳的跟燕裳香說個沒完沒了,還總是仗着自己燕府寵妾的身份去詆譭其他妾室,導致妾室之間的打架發生,浪費了太多時間,後被驍歡怒罵。
走到半路上時,原先就堵塞不通的人羣直接擠滿了通往主廳的道路,不能擁擠,戚柔只得跟雙燕暫且停下,等前方的一波人羣進去後再隨着上去。
在停下腳步後不到十秒鐘,燕憶懷的眼睛突然被人遮住了,當臉頰觸碰到手時,她略一思索,冷聲道,“哲小弟,別裝神弄鬼的。”
聞言,身後人露出了頭,笑嘻嘻地把嘴貼近燕憶懷的耳朵,道,“大姐大,人多,別跟丟了。”
燕憶懷用沒被握住的手一把打開了驍呈哲覆在她雙目上的那雙手,直接開口道,“是你迷路了罷?”
此言一出,驍呈哲原先擺在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了幾分,但並沒維持多久,他往後退去,笑嘻嘻地道,“誤……誤會!我知道路在哪兒的!”
說罷,他便挪動了身體,大搖大擺的走向了另一條方向,燕憶懷扭頭望去。
只見驍呈哲走向了她身後的方向,拼命的將自己的肉體在水泄不通的人羣裡塞去,動作極快的很,腳都塞進去一條了。
燕憶懷朝他喊道,“那兒是通往金船入口的。”
聞言,驍呈哲立刻把腳收了回去,將一隻手擺在額前,腦袋四處搖晃,最終在茫茫人海之中尋到了驍菊羞和唐年華的臉,大步一邁,如機器走路一般疾馳到了她們前往的方向。
不到十秒鐘,唐年華的聲音便傳到了燕憶懷的耳中:“大皇子,這兒是女子換衣室。”
“哎哎哎!”驍呈哲耳朵和臉紅的都能滴血了,“唐侍衛你能不能小聲一點?”
某些小官開始努力憋笑,紛紛捂住嘴巴,馬不停蹄的往前方奔去,嘴裡還時不時帶着“哈哈哈”輕微的笑聲。
聞言,燕憶懷臉上嫌棄和無奈的表情愈發明顯。
無語了……哲小弟,你迷路了就直說嘛,我又不是不會帶你,現在好了,丟人都丟在大庭觀衆之下了。
隨後,驍呈哲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一副小姑娘‘沒臉見人’的模樣再次回到了燕憶懷的身後,都當新的一句笑聲傳入他耳中,不管是不是關於他的,每一句都能讓他的臉變得一次比一次還羞答答的。
驍呈哲心內奔過無數只草泥馬,“啊啊啊啊啊!丟死人了,我好不容易在外人面前保留的高冷形象啊啊啊!”
就在驍呈哲在心中不斷怒罵自己時,只覺得手邊伸開了一隻手,擡頭一看,是燕憶懷伸過來的。
驍呈哲正在詫異,就聽燕憶懷道,“到底牽不牽手?給你三秒鐘的時間。”
她神色冷淡,說話語氣更是冷冰冰的。一不做二不休,她嘴裡乾脆真的報起了數:“一!二!”
在她差點報到三的時候,驍呈哲猛地伸手拉住了燕憶懷伸開的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燕憶懷回道,“大王爺還知道自己是王爺啊。”
“……”仔細回想一下,驍呈哲近日確實是幹了非常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不提還好,如今被人,尤其是被一個小姑娘提起,驍呈哲臉上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紅色又漲了上來。
突然,燕木昭鬆開了一直抓着燕憶懷的手,轉身正面看向站在燕憶懷身旁的驍呈哲,微微一笑,行禮道,“臣子見過大王爺。”
驍呈哲把臉的顏色再次調了回去,剛想開口,就聽燕木昭搶先答道,“您能讓開嗎?”
“嗯?”驍呈哲一臉茫然,然而還不等他問話,就被燕憶懷攥住了右臂,隨即拉扯到了一旁。
見着障礙物挪移,燕木昭不緊不慢的走向了前方的人羣,哲憶二人好奇的望向他前往的方向。
只見燕木昭來到了人羣中,隨即,便見一顆圓滾滾的人頭從千向傲和驍呈鈺之間的各一半下腋裡冒了出來。
驍呈鈺大喊道,“啊呀呀呀呀!”
千向傲被擠得差一點摔在了地上。
緊接着,二人的身後又傳出一箇中年女音:“讓我們一家先過去下。”
千向傲和驍呈鈺不動。
三秒過後,女音再次響起,“那就對不起了。”
聞言,燕木昭神色大變,趕忙衝了上去。用自己的兩條胳膊靠住了千向傲和驍呈鈺的一天手臂,使出大力,‘咻——’一下帶着二人挪移到了右邊。
沒了阻礙,白開掛只覺下身一輕,隨即以臉朝地,雙臂撲騰的姿勢‘啊啊啊——’的大叫着,接着,‘砰——’一聲,額上腫起了一個有球大的包。
好巧不巧,燕木昭纔剛把二人帶走,就見陶氏和陳氏的大頭猛地衝了上來,那速度好比兩匹奔馳的駿馬,無人可擋!但好死不死的,她們若是同時奔馳的話,躺在地上的白開掛就要被踩了!
燕木昭心道,“不好!”
眼見着二人的腳與白開掛的肉體愈來愈近!啊不!就剩三步之遙了!
就在這時,陶、陳氏只覺腳下一輕,上衣一緊,低頭望去,自己正在空中蹬着雙腿,二人雙雙扭頭,便對上了白忘憂那張毫不在乎,嘴嚼桂花糕的臉。
此刻,她們正被白忘憂領着上領懸浮在空中。
見此,燕木昭不由鬆了口氣。
白忘憂把塞在嘴裡嚼了一半的桂花糕整個吞進了咽喉,一把把陶、陳氏放在地上,用腳狠狠踹了一把呆在她身後不斷調/戲着夏雛兒的白晏樂,騰出一隻手拉住在人羣中迷失方向,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白晏暢的右肩,大搖大擺的繼續往前走去。
當她走到燕木昭面前時,白忘憂突然停住了腳步,燕木昭詫異,心道,“白三小姐有何事?”
白忘憂低下了頭,凝神注視着系燕木昭腰間的那隻密密麻麻布滿針線,修復度數百分之九十五的香囊。她看的專心致志,不禁引得白家人一窩蜂的全擠了過來一同觀看。
白忘憂對着香囊注視了一會後,只見她將一隻手塞進了衣袖中,掏出陶、陳氏送給她的包袱,打開,從裡頭取出了一個布料最好,做工最精緻的香囊。取在手中醞釀了下,隨後,將它遞到了燕木昭的右手前。
燕木昭疑道,“這?”
“喏,”白忘憂笑道,“看你的香囊破損成這幅殘樣,身爲它被破壞的元兇,光是縫縫補補沒啥子用,就當我還你的罷。”
白晏樂小聲地道,“還不是隨便送的……”
‘啪——’陶氏伸手在白晏樂頭上打出了一個大包,怒道,“閃一邊去,別來煞風景。”白晏樂捂頭,委屈巴巴的來到白晏暢身邊。
燕木昭拒絕道,“這……不太好罷?”
還不待白忘憂開口,就見白開掛發出如同瘋子一般的笑聲,笑呵呵的走了上來,他一把推開擋着他的人,走到了燕木昭身前,笑道,“燕少爺,這可是我閨女首次送非上司的人的賠禮,您拒絕了纔不太合適罷?更何況,”說着說着,他一把伸出手臂攬住燕木昭的左肩,大手從高空降落,‘砰——’給了燕木昭背後重力的幾個巴掌,燕木昭沒出聲。白開掛繼續大笑道,“您長得這麼帥,家世又顯赫,不得不說啊,忘憂的品味可真好啊,啊哈哈哈哈嗝!來!跟叔嘮嘮你倆在觀音寺的過程。”
“快!”蕭縣令催促的聲音在船內響起,“沒進場的趕緊進,皇上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白忘憂問道,“爹,你說夠了沒?”
“好了好了。”白開掛把香囊硬塞進了燕木昭的手中,整個人繼續攬着燕木昭的左肩,遲遲不肯撒手。白家人深知他的尿性,拉着燕憶懷先行一步去了主廳,只剩下他倆在原地聊天,白開掛嘰嘰喳喳講個沒完,燕木昭心怕時間來不及,卻也沒表露出來,而是繼續陪着這位中年大叔笑呵呵的聊天。
白開掛道,“你倆在觀音寺,就……沒有那個嗎?”
燕木昭速道,“沒!”
白開掛遺憾地道,“原來如此……”
“但白姐姐和燕公子睡在同一張草蓆上了……”夏雛兒非常細小的聲音從白開掛身後傳來。
聞言,燕木昭的臉‘唰——’一下全紅了。
白開掛得到了天大的消息,表情逐漸變得興奮起來,對着燕木昭特別小聲地道,“難不成,你們在那個時候就有……”
白晏樂小小的聲音從白開掛身後傳來:“夫妻之實?那孩子是男是女啊?”
夏雛兒心想,“雖然我也很欣賞燕公子,但我更願意讓他娶到比自己更好的良配。”
白晏暢怒道,“沒有那樣,我姐還是黃花大閨女!燕少爺到半夜都到一旁睡去了好不?你們這樣子讓我姐以後怎麼嫁人?”
白晏樂道,“是時候驗清白了。”
下一秒,白晏樂和白開掛頭上各腫了三個包,面帶巴掌印,一臉生無可戀的被氣勢洶洶,頭頂冒火的陶氏拖走了。
燕憶懷怒氣衝衝地道,“哪有他那樣當父親的?連女兒名聲都不管了!”
燕木昭勸道,“小憶,你且冷靜,你頭上的火都可以到天上去了。”
新秋擡頭看了看燕憶懷頭上的火,這特麼都能燃到天花板上去了,當下覺得大事不妙,連忙喊道,“冷靜!冷靜啊!燕小姐!”
‘撲——’一盆清水衝在了燕憶懷的全身,燕憶懷長髮垂下,面色陰沉,禁攥拳頭。
驍呈哲把提在手中的水桶扔到了一旁,道,“女山匪急需清水。”
‘噌——’燕憶懷頭上的火終於達到了最高境界。
蕭縣令怒吼道,“我說的話是不管用了是嗎?怎麼還不進主廳?”
比他大的官員異口同聲地道,“是!”
聞言,蕭縣令神色變得異常悲傷。他搖晃着沉重的腦袋,一語不發,蹲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低頭,頭上積滿灰雲,似乎全世界都變得異常灰暗起來。
太后的聲音從不遠處飄了來:“放肆!連哀家都能無視了嗎?!還不給哀家滾過來!”
聞言,原本一臉吊兒郎當的衆人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挺直了身板,紛紛朝着主廳衝了過去。
“啊!誰推我!”
“啊!哪個欠登的踩我!”
“有病啊!竟然敢踹我!”
“你瞅啥?”
“就瞅你咋滴了?”
有着前面幾人接連不斷的吵架聲,緊接着,更多的人也照樣加入了吵架的範圍。周遭開始變得嘰嘰喳喳,吵鬧聲四起,彷彿要把整個金船給灌滿。
白晏樂對白晏暢罵道,“都睡在一塊了,不是有染是什麼?!”
白晏暢反駁道,“那你小時候還跟母親睡在一起,難不成你還能綠了爹嗎?”
夏雛兒跟着白晏暢一塊懟着白晏樂:“白三少爺,白姐姐的清白何其重要,你怎能妄自揣測?”
白晏樂/白晏暢/夏雛兒:“我說你們@%$✘。”(七嘴八舌)
陶氏指着曹淑雁頭上的銀簪道,“妹妹啊,你覺得她頭上的簪子合不合適你我?”
陳氏絲毫沒有把陶氏說的話放在耳朵裡,而是在默默瞥着遠處正在撩人的白開掛,眼神裡充滿了濃厚的殺氣。
“你倆給我站住!別跑!”燕憶懷揮舞着爪子,面色兇狠,馬不停蹄的追着前方奔跑的驍呈哲和新秋。
驍呈哲邊跑邊回頭道,“大姐大,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好!”
新秋道,“王爺,以後您選妃一定不能選這種暴力女啊!”
突然,二人感覺背後逐漸沒了腳步聲,一陣疑惑,紛紛扭頭。便正好對上了燕憶懷那張恐怖的跟鬼一樣的黑臉,燕憶懷對着二人的臉慢慢擡起了自己的拳頭。
‘砰——’兩聲巨響傳來。
“你們鬧夠了沒有?!”太后的怒吼聲響切了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