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城東。天籟『小說
這裡已經是衡陽城中遠離城西洛家那處是非之地最遠的所在。
衡陽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太小,住在城東這頭,對角線那邊的城西有什麼東西,基本是聽不到的。
可即便如此,此刻不過將將日落西山而已,換作往時,這時分正是各家各戶炊煙四起,熱鬧非常的時候。
然而城東這一片,卻寂靜無聲,就好像偌大的一個衡陽城突然變成了一座死城,城裡的百姓突然人間蒸了一般。
除了一間普通的民房裡,一抹豆大的燭火搖搖擺擺,從外面看去,將屋內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飄忽間直如鬼魅。
燭火搖擺,是因爲民房的房門並沒有關,透過狹窄的門框往內望去,那影子卻是個一身白衣,默默站定的中年人。
再仔細一看,他那身白衣已不能算白,衣衫上斑斑點點,竟全是腥紅的血跡。
屋內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在白衣人的腳下,赫然躺着一男一女兩具屍體,看那已被血染透的穿着,想來正是這城中的百姓,也許……正是這間屋子曾經的主人。
對於這兩具屍體,白衣人連看也沒看一眼,血腥味想來他也已經很習慣,站在這間屋子裡,他的神情很木然,像是在沉思着什麼,又像是什麼也沒想,只是在靜靜等待着。
等待着一個人,不,是四個!
刷刷刷刷——!
昏黃錯亂的街道上,四個身影疾穿梭,當先的一個似乎對於地形很熟悉,根本連想也不想,彷彿就只是憑着身體本能的反應在大街小巷中飛馳,而落在最後的一個卻很是謹慎,一邊跟着前面的人飛奔不止,一邊又在頻頻回頭,提防着可能有的跟蹤。
可他的動作多少顯得有些多餘,此刻街道上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並且,跑在最前的那人度也緩緩降低了不少,看來目的地就在近前。
啪——!
木門輕響,那一直靜靜而立的白衣人所處的屋子裡,突然多出了四個一身普通江湖人士衣着、揹負長劍的人影,人剛入內,落在最後的那個便回身將房門一關,隨即齊齊半跪於地。
“尊主!”
四人低着頭,也不知是誰,屋中只響起了一道恭敬的聲音。
尊主,又是一身白衣,這靜靜而立的中年人,赫然便是對外宣稱已經陣亡的——白震天!
“事情辦得如何了?”
白震天一直在等待着的應就是這四人無疑,可是當這四人出現,他倒也表現出一點點的急迫,聲音很低緩,像是還沒有將遠去的思緒拉回來。
四個人在聽到白震天的問話後,身軀明顯地顫抖了一下,頭頓時埋得更低了,同樣不知道是當中的誰向白震天回道:
“回稟尊主,屬於依計行事,單就計策來說,算是大獲成功。”
這一句話說得有點長,於是便現出了一點奇怪。
明明這間屋子不大,這四個人也是一動也不動地半跪於地將腦袋低垂着面對白震天,可那聲音聽起來,竟然有着強烈的飄忽之感。
若劍晨或者安安等人在這裡,便能聽出,這飄忽的聲音正是在洛家前院中不斷以言語挑撥,讓斷劍聯盟最終與劍晨展開一場大戰的四方閣弟子!
“單就?算?”
白震天的眼神裡慢慢有了神采,他微垂了下頭,目光落在四人身上,平淡的語氣中,已有一絲冰冷在流動。
四個人的身軀又抖了抖,突然同時擡起頭來,面上帶着驚惶與畏懼,此時卻可見,這四個人,這四張臉,竟然一模一樣!
四人,竟是罕見的四胞胎兄弟。
“求尊主恕罪!”
四張面容一樣,連神情也同樣驚懼的臉上,嘴脣齊齊動了動。
明明四個人都像在說話,可偏偏……在屋裡迴盪的聲音仍然只有那一道!
“本來一切順利,弟子四人成功挑起了斷劍聯盟與劍晨之間的大戰,可誰知道……誰知道,劍晨那廝的武功竟然高到了那種地步,一個人獨對數百人,竟然在沒有殺一人的情況下,將斷劍聯盟制服!”
感受到白震天慢慢變得森寒的氣息,四人不敢怠慢,連將先前在洛家前院生的事情一一向他道來。
此時纔可見,四人雖然都在說話,但竟然是以完全無序的順序,自每個人的口中蹦出來一個字,最終一句話卻是由四個人合力完成。
原來那份飄忽之感竟來源於此。
四人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四胞胎兄弟,如此說話的方式,當中竟然並不讓人感到生硬,竟然連語調轉折等等聽來都是抑揚頓挫,若非親眼所見,根本不會認爲這話是出自四人之口。
更讓人感到驚奇的是,這四人說話間每個字該由誰來說,並無特定的規則與順序,可偏偏無論他們怎麼說,每一個字總是隻出一個聲音,完全沒有四人間沒有配合好,同時搶說同一個字的事情生。
白震天並不對四人的說話方式感到奇怪,相反,正是由此四人有着這種本事,在人多雜亂之處才能更好的隱藏住自己的身形,令人抓不住聲音來源所在。
試想,四人在院中分站四角,每說出一句話,那聲音便都是從四面八方響起,身處其中的人,只會認爲這是說話的人輕功太好,或者隱匿的本事太高,一心想着的,都是如何抓住說話這人的真身。
誰又能想到,原來四面八方聲音傳來之處,都有着一個真身?
“也就是說,青鬼王走了之後,洛家前院就再也沒有人死?”
白震天聽完四人的訴說,平靜的臉上早有冷厲閃現,相反的,屋內的氣溫卻在急往上攀升不止。
咚——!
四人嚇得面無人色,將將擡起來的頭又狠狠埋了下去,這一次用力不淺,四個腦袋同時撞在地上,就連這種磕頭的聲音聽來也像是隻有一道。
“求尊主恕罪!”
四人磕頭如搗蒜,才只兩三下,便已頭青皮破,可見用力之猛,心底之惶恐。
白震天冷冷地看着四人,不出聲也不阻止,良久,直到那四人額頭已然見血,眼看就要堅持不住時,才突然嘆了口氣,幽幽道:
“隱魂大人,這事情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在他的腳下,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中,男的那一具,突然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