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天籟『小 說
最北端,天牢。
天才放亮,即使是皇宮大內,戒備森嚴的天牢重地也顯得有些懵懂。
守衛於此的將士纔將換過防,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部署着。
可就在這時,彷彿只是還未睡醒的眼睛花了一花,一道極細極淡的影子就這麼竄入了幽深黑暗的牢門。
“我說……”
使勁揉了揉眼的軍士錯愕了下,向同伴詫異問道:“剛剛是什麼?”
“什麼?”
他的同伴正好背對,連眼前一花的經歷也沒有,聞言比他還要詫異。
“好像……有東西過去了?”
軍士遲疑半晌,天牢重地容不得半點馬虎,他還是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見鬼了你!”
同伴笑笑,對他的神經質很不以爲然,下巴一擡,笑道:“咱們這裡可是第七道關卡,你說有東西進去了?”
“前面老大他的,你當是死人麼?”
天牢重地關卡重重,並且設計也很巧妙,內裡巡邏站崗的軍士每三組之間總也能互相看到對方。
那軍士的同伴下巴揚起的方向,另兩隊巡邏軍士的身影清晰可見,從他們這裡看去,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靜。
軍士神色稍鬆了鬆,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道:“不行,剛纔好像真是有人……我得進去看看!”
話雖如此卻沒有動,猶豫看着他的同伴。
一隊兩人,在天牢巡邏,硬性規定便是同進同出,若只是他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不能獨進天牢的,否則,即使真有現,等待他的也只有嚴苛的懲罰。
“真是怕了你了……”
同伴嘆了口氣,無奈道:“那就去看看,雖然我很不想進那個鬼地方。”
說着,還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顯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沒辦法……不進去看看,老覺得心慌。”
軍士鬆了口氣,歉意地點了下頭,當先往前邁去。
陰森、潮溼。
即使是天牢,也不能免去天下間所有牢房共有的屬性,走在狹窄逼厭的通道里,總能讓人忍不住想到陽光。
“我就說沒人吧?”
進入天牢的兩人一面小心謹慎地四處查看着,那勉強同意進來的同伴不由低聲抱怨着。
兩人已經快走到關押重犯的區域,可除了現幾隻倉惶亂撞的老鼠之外,全然沒有半點收穫。
“行了,走吧?”
眼瞧着自己那固執的同僚還要往裡去,他實在忍無可忍,停下腳步,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越來越冷的雙手,甚至還哈了一口熱氣。
“再走近點吧,反正這裡也只關了一個人。”
那軍士猶豫着想了想,還是猛一咬牙,決定再往裡探探。
畢竟若天牢有失,倒黴的可不光是他,還有他的家人,甚至九族。
“服了你!”
同伴一臉的哀怨,也只好由着他,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又往前走。
好在數月前皇上曾經藉着太后的生辰而大赦天下,如今天牢裡關押的確實也只有一個人而已,只要看上一眼,確認他還在,也只不過是再多呆半柱香而已。
重犯!
想起天牢裡唯一被關押的那人,他打從心底地,泛起了一抹恐懼。
倒不是因爲這犯人有多恐怖,而是他被人送進來時,那副悽慘的模樣,被人折磨得極爲恐怖。
一隻腳掌沒了,空空的褲管下露出森森的慘白骨頭渣子,而右手也沒有,齊着肩膀的位置,一整條大好的右臂俱都不見。
更別說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恐怖傷痕,那犯人被送進來時,早就昏迷,出氣比進氣只多不少。
極爲諷刺的是,若不是被送進了天牢,及時得到了救治的話,這人只怕已沒幾日好活。
被打入天牢,這基本上可說是與死亡二字劃上了等號,可偏偏這人卻是因爲被送入了天牢才能活下來。
這就是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麼?
跟在固執的軍士之後,那位同伴腦子裡胡思亂想地轉着念頭,心下倒是對那犯人好一陣感概萬千。
直到他的腦袋撞上了東西。
嘭——!
猝不及防下,眼前突然一暗,只顧想着心事,沒有注意看路的人一頭撞在了走在面軍士的背上。
“搞什麼!”
不料他突然停下,這一撞力道不弱,險些令他一屁股坐在潮溼的地板上,不由心下一陣驚怒。
“不……不……不……見見見見見……了!”
卻不想,他的同僚身軀正在狂震,安靜的天牢內只聽得見他那牙齒打顫的咯咯聲不斷傳來。
“什麼不見了?”
同伴還在揉着額頭,聞言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突然面色大變!
不見了?
在這裡,還有什麼可以稱得上一聲不見了?
囚犯!
只有囚犯!
這是,只有唯一的一個囚犯,不,重犯!
他在才反應過來,在胡思亂想間,竟早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天牢的盡頭,最深處,也是最固若金湯的所在——玄武大牢!
猛得一個激靈,所有的雜念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他衝了上去,一把扒拉開已然有着崩潰架勢的同僚,瞪着驚恐的雙眼,使勁往精鐵所鑄的玄武大牢裡看去。
空!
從他的角度,大牢裡的一切盡收眼底,十來條盡數沒入巨石牆壁內的鐵鎖軟綿綿地垂在地上,本來鎖釦住犯人脖頸與四肢的精鐵鎖大張着,彷彿在對他露出無情地嘲笑。
“完……完了!”
剎那間,腦海中一片空白,打入天牢的重犯失卻,這代表着什麼,他當然再清楚不過。
血流成河!
空白的腦海裡慢慢浮現的,就只有一樣一副畫面。
血,不光是他的,也不光是他的同僚的,還有外面駐守天牢的一千守軍,甚至……還有他們的家人!
“全……全他-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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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渾身散着惡臭的骯髒男人被人毫不留情丟在了地上,他掙扎了一下,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可惜,只剩下一手一腳尚還完好的他,努力撐了撐,卻只是徒勞無功。
在他的手邊,一雙黑色的腳慢慢從虛影中凝聚成真實。
兩隻腳,擡起了一隻,緩慢地,往他的頭上踩了下去。
嘎吱,嘎吱——!
頭皮與沙地親密摩擦着,絲絲血跡浸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