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銀月城後,安格瑪體內的聖樹精華,與聖樹本體恢復了聯結。
一感覺到安薇娜的存在,聖樹就開始焦急的呼喚安格瑪,似乎非常渴望與她相見。
但在喜悅之中,還夾雜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
安格瑪沒找到凱爾薩斯王子,哪怕一名顧問和魔導師,都沒在城中。
值守的衛兵告訴他,凱爾薩斯王子兩個小時前,就匆匆忙忙地趕往正在重建的太陽之井高地了。不僅主持魔網修復工作的泰蕾絲塔女士隨行,連遠在奧特蘭克山脈支援戰事的羅曼斯,都被召喚回來了。
安格瑪一連追問發生了什麼事,那名衛兵卻表示不知道更多了。
得知太陽之井爆炸的殘餘影響已經徹底平息,城中建立了連接兩地的傳送法陣,就位於日怒之塔底層,他當即帶着安薇娜和伊絲塔瑞亞趕了過去。
期間一直挽着安薇娜手臂的伊絲塔瑞亞,張着嘴巴讚歎個不停。
“哇,太壯麗了!和我們的建築風格完全不同。”
暗夜精靈和血精靈的審美觀大相徑庭,不過這並不妨礙暗夜精靈少女,感慨於銀月城鱗次櫛比的建築羣,和塔樓林立的高聳城牆。
走出花園街市,來到爲淨化瘟疫腐化,而被大火焚燬的城區時,伊絲塔瑞亞就再也讚歎不出來了。極具美感的城市淪爲廢墟,讓她心情凝重,嘴巴不由自主地鼓了起來。
安薇娜只比她加一個“更”字。
博雷爾(克拉蘇斯)在她體內設下的桎梏法術,早已因安格瑪而失效了。安格瑪知道,作爲太陽之井最後的化身,恐怕安薇娜一回到奎爾薩拉斯,就感受到了這片飽受天災荼毒的土地,傳出的痛苦悲鳴。
“我應該聽你的話,早些回來的。”安薇娜喃喃道,再一次把掛墜盒握在手裡,美目之中盡是懊悔。
安格瑪安慰起來:“不必自責,沒人總能預見到即將發生的慘劇。你這樣說,我反倒覺得是自己的縱容害了你。”
三人在尚未清理乾淨的廢城區中穿行着,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日怒之塔的尖頂了。
這座直入雲霄的高聳塔樓曾是逐日者王室的王宮,銀月城最高、最壯麗的建築。它不僅象徵着王室的威嚴,還有着另外一個作用:作爲太陽之井能量的中轉站,將其引向奎爾薩拉斯,其中一部分會爲銀月城外圍的防禦法術供能。
論導能強度,日怒之塔甚至不輸於逐日島上的太陽之塔。
阿爾薩斯攻破銀月城時,這裡被結界徹底封閉,雖然受到了一定破壞,但主體部分很好的保存了下來。待到太陽之井恢復,日怒尖塔必將再一次籠罩在金光閃爍的奧法光輝中!
塔底的開闊地上亂糟糟的,集結了一大波士兵。有身穿紅紋戰袍的血騎士小隊,也有精銳破法者和常規的城市衛戍部隊,略作整頓後,全都向塔裡奔行而去。
一名擔任調度的軍官站在高處,揮舞着手臂高喊着。
“快快快,傳送過去以後,馬上向薩洛瑞安大人報道,他會給你們分派作戰任務……”
“三隊呢?去人,把三隊調過來。”
“大人,三隊在城門防禦,怎麼能……”
“快去!都到這種時候了,還顧什麼防禦?”
“是。”
“新兵呢?把那些正在訓練的新兵,全都給我拉過來……”
安格瑪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招呼身後兩人一聲,小跑了起來。不知什麼時候,那截枯黑的聖樹枝椏,被他下意識地從空間袋中取出,緊緊攥在手裡,手指因過於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到底……
發生了什麼?
……
與此同時,奎爾丹納斯島,太陽之井高地。
在魔法的幫助下,經過一段時間的趕工,圍繞太陽之井殘骸建立的聖殿,已經初見雛形。
拱形建築的內部空間極大,巨坑已被回填,地面重新鋪上了外表華美,實則被堅不可摧的防禦法術固化的白石地磚,上面鐫刻着一個個起到魔法增幅作用的符文雕飾。
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嵌入地板的導能裝置,不可見的導能管線設置在地板之下,抽取魔網中的能量,而後全部匯聚到位於正中心的聖樹之芯。
懸浮在半空的球體,金光粼粼,散發着震懾人心的魔法波動。球體下半部分是純金色的液體,一個小樹虛影根植其中,佔據了球體的上半部分。
一衆魔導師正圍在聖樹之芯所在的金色球體周圍聯合施法,所有人都面露痛苦之色,大汗淋漓,搖搖欲墜,強自咬牙支撐,足有數十人。
裡面有王子少時的導師泰蕾絲塔女士、即將升任大魔導師的羅曼斯、德高望重的魔導師阿斯塔洛……
名滿奎爾薩拉斯社會的頂尖法師齊聚於此,還有很多稍遜一籌,卻依然不可小覷的強大魔導師,一如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艾薩斯以及蘭娜瑟爾。
就連凱爾薩斯王子本人都參與其中,他的狀態同樣堪憂,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俊美的臉龐扭曲着,似乎在經歷莫大的痛苦。
所有人的目標,都是那道緊緊纏繞在球體之上,正視圖鑽進裡面的黑色絲線。
聖樹之芯因此而痛苦不堪,不住地顫抖着,帶的整個建築劇烈震動起來,不時有石塊被從拱頂上震落,還沒落在地上,就被大殿裡恐怖的魔力場化爲了齏粉。
“就要……清除掉它了,再加把勁!”凱爾薩斯王子高聲說道,強忍着法力枯竭的虛弱,繼續投入法力,彷彿被萬鈞巨力壓着的雙手,顫抖着高舉起來,掌心微弱的魔法光輝,瞬間爆發出了十倍的亮度。
魔導師們聞言紛紛透支法力,加大魔力輸出。
黑色絲線宛若受到刺激,突然一端揚起,刺向了金光粼粼的球體。
尖銳的嗡鳴聲響徹大殿,聖樹之芯痛苦地悲鳴起來。似乎是爲了反抗,它發出一道凝若實質的魔法光環,飛速擴散開來。
“小心!”凱爾薩斯反應極快,發聲提醒衆人的同時,已經催動三顆曾爲月之水晶的翠綠小珠,在身前構建了重重防禦結界,完全抵擋了這次不分敵我的魔法攻擊。
“轟!”
光波擊中聖殿的主體部分,巨響震天,支柱傾頹,數不清的石塊震落,被符文強化過的建築,就如同不設防那般脆弱。
塵煙散盡,聖殿幾乎被完全摧毀,要不是結構足夠堅固,恐怕早就坍塌了。
其他人沒有凱爾薩斯這麼好運,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勢,年老體衰的阿斯塔洛更是被遠遠拋飛,倒在一個斷裂的石柱下面,滿臉鮮血,不知是死是活。
再看球體外,已經沒了黑色絲線的蹤跡,它似乎也在這次魔法攻擊中消散掉了。
“救人。”凱爾薩斯大口喘着粗氣,拖着油盡燈枯的身體,挪到了阿斯塔洛身邊,發現後者仍有氣息,不由鬆了一口氣。
阿斯塔洛可是他最信賴的魔導師之一。
威脅攘除,先前被魔力場逼出聖殿的部隊,也蜂擁而入,參與到了傷者的救治工作中去。
兩個小時前,凱爾薩斯收到消息,有人在奎爾丹納斯島發現了亡靈的蹤跡。
他立即以最高戒備對待這次報告,帶領所有魔導師趕赴太陽之井。
與聖樹之芯結合的太陽之井殘骸,纔剛剛有所恢復。它凝聚了所有族人的希望!
血精靈絕對無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希望的痛苦,所以哪怕這是一次誤報,凱爾薩斯也會全力應對。
事實證明,他做的沒錯。
報告起因自一支巡邏隊的失蹤,輪值的魔導師探查之下,發現了亡靈大規模活動的殘留氣息。凱爾薩斯命令艾薩斯親自領隊徹查,順藤摸瓜之下,居然在奎爾丹納斯島的西南,發現了一個被魔法掩蓋的亡靈基地——就在血精靈的眼皮子底下,先前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它們!
凱爾薩斯當即作出決定,調動銀月城的大部分兵力佈防太陽之井高地,攻打亡靈基地。
軍隊尚未調度完畢,就發生了剛剛的一幕。
有什麼人在施法腐化聖樹之芯,不用說,罪魁禍首一定是島嶼西南的那夥亡靈。可這種詭異的遠距離施法方式,就連才識廣博的泰蕾絲塔,都聞所未聞。
它們是怎麼將腐化作用在聖樹之芯上的?
這名……或者說這羣精善死靈法術的法師,強大到足以抗衡衆多魔導師聯手。其中某一人對於太陽之井十分了解,甚至能偷取聖樹之芯的能量,爲自己的法術供能。
熟悉太陽之井、爲天災軍團服務、還是一個法師……
種種線索結合到一起,凱爾薩斯心裡只有一個名字。
他知道這人是誰。
一個背叛者。
一個曾經頗具才華,前途似錦,在銀月議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的魔導師。是他將班迪諾爾屏障的秘密出賣給了阿爾薩斯,是他讓天災軍團得以無視奎爾薩拉斯王國固若金湯的防禦體系,毀滅了這個鼎盛輝煌的魔法王國!
達爾坎·德拉希爾。
凱爾薩斯壓下心頭的怒火,調整着呼吸頻率。他看了一眼上氣不接下氣的魔導師們,命令道:“腐化清除了,趕快恢復法力,我們可能還會面臨第二次……”
話音未落,一名驚慌失措的傳令官跑了進來。
“王、王子殿下,亡靈打過來了!”
“未戰先怯,不成樣子!傳令下去整軍備戰吧。”
凱爾薩斯面露不悅,斥責了一聲。不理會戰戰兢兢的傳令官,騰的一下起身向外走去。狀態稍好的羅曼斯和泰蕾絲塔,率先跟在了他的身後,看上去尚存一戰之力。
聖殿外的平臺上,聚集着很多王子委以重任的高層。見凱爾薩斯到來,人羣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通道,凱爾薩斯在他們的雙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
凱爾薩斯微微皺眉,來到平臺邊緣,居高臨下的遙望西方。
這一看,無力感就緊緊攥住了王子的內心。
亡靈……
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