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殼之內,雪月與王羽霖面對面盤膝而坐,二者雙手互相緊握,黑子則化作黑貓的模樣,置身於二者之間。
“奴家要開始了…”
做完最後的叮囑,黑子發出了開始的信號。只見她周身浮現出淡淡的玄光,這玄光瀰漫,籠罩住了二女。
這玄光在三者身上持續了一段時間,正當旁觀諸人疑惑爲什麼什麼都沒發生時,玄光忽的收束,兩道透明散發着熒光的身影從身體中抽離出來,閉着雙眼,手牽着手,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聖感。
這兩道身影腦後有着一道長長的熒光帶牽連與本體牽連着,在做諸位也不是這一行的小白,都看得出來,靈魂與大腦泥丸宮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靈魂出竅之時,與泥丸宮絕對斷不開聯繫。
玄光再次爆發,籠罩住二者的靈魂,在瑩光外再填一層玄色的保護層。黑子的聲音響起:
“出去吧,小心莫被發現。雖說有奴家的冥力隱藏你們靈能體的氣息,依舊不能大意。最後再次提醒一下,離體時間爲一個時辰,距離不能超過100公里,到了極限,奴家會強行拉你們回來。”
王羽霖與雪月同時點頭,黑子口中發出奇怪的吟唱聲,二女感覺自己輕飄飄飛起,穿透堅硬的龜殼,來到了外界。
一股高溫熱浪撲面而來,差點讓二女沒能控制住,雖然沒有身軀,二女靈能體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連帶着龜殼內盤膝而坐的肉身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靈魂受到炙烤,那種痛苦難以形容。雖說這是預想中的事情,但依舊讓二女有些措手不及。
這一趟出竅之旅,最危險之處就在於剛剛離開龜殼的時候,由於身處天罡離火陣之中,天火的威力無邊,不僅僅對肉身有着致命的危害,對靈魂同樣有着等同的作用。被天火襲身,會被燒得連灰燼都不剩,且魂飛魄散,徹底泯滅。
所以要訣在於一個“快”字,絕對不能猶豫,一出龜殼就立刻朝聲源處出發。靈魂離開天罡離火陣,就會好許多,那個時候黑子只需全力維護靈魂與肉身之間的紐帶不斷裂就可以。
二女雖說遭到熱浪席捲,但也算很快鎮定下來,按照計劃,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遠方傳來吼叫的方向飛去。第一次以靈能體的方式飛行,二女都有些不大習慣,且被熱浪捲起的熱風影響,二女飛行得路線有些東倒西歪,好不容易調整過來,飛出天罡離火陣的範圍時,似乎已經偏離了方向,不得已只得再次調整,無端饒了些遠路。
在陣外打坐冥想的鬥姆元君忽的感覺有些不對勁,仰頭望向天空,卻什麼也沒有發現。神識蔓延出去,也沒有感覺到異常。她面具下的眉頭皺了起來,自己這莫名的感覺從何而來?
她向來小心謹慎,既然自己心中有不對勁的感覺,怎麼也得去確認一下。於是她起身,再次來到天罡離火陣邊,詢問司火神使:
“可有異常?”
“一切正常,請元君放心。”司火神使恭敬道。
“是嗎?”鬥姆元君眯了眯眼,瞧着陣內苦苦支撐的那龐大龜殼,語調詭異。
另一頭,王羽霖和雪月攜手飛速在天空中飛行,腳下是重巒疊嶂,難以分辨聲源究竟是從哪一座山頭髮出。雪月愈發焦急起來,飛行速度加快,整個人處在極度的焦躁之中,如無頭蒼蠅般,沒個章法。
“小心!”忽的,王羽霖一扯雪月,雪月被她拉得後仰,正好避讓開一隻從下方高速回旋而上的高階噬魂魔。這隻高階噬魂魔的突然出現,將二女嚇了一跳。好在有着黑子的玄冥之力護體,二女纔沒有暴露,否則一旦真的和這個醜陋的大傢伙撞在一塊,玄冥之力也沒有辦法掩蓋她們的氣息了,下場恐怕就是被這個大傢伙吸進肚子裡,就此與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扭頭向下看,這隻高階噬魂魔出現的方向,有好些噬魂魔正在圍攻着什麼,被圍攻的對象看不清是什麼,只是不斷髮出淒厲的尖嘯聲,這魔氣滔天的感覺讓二女感覺很不舒服。王羽霖扯着雪月向着另外一個方向飛去,一邊飛一邊說道:
“你自己想死,也別拉上我。我還想多活幾年。”
雪月咬牙,心中因爲焦急,火氣大了起來,直接就頂了回去:
“那你爲何還要陪我出來?你若是怕了就回去,我根本不需要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王羽霖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與她吵架。默了一會兒,她才冷聲說道:
“你若是還想見你的好玄司,就跟我走,和我頂槓沒有好處只有壞處。你現在情緒上頭,失去冷靜的判斷力,這樣的狀態想要單獨離魂去尋找玄司,比登天還難,一秒鐘也別想在這樣一個危險的世界裡存活下來。”
雪月恨得牙癢癢,卻無言反對。
王羽霖不再說話,只是拉着雪月向着某個方向緩慢飛行,也沒有飛多久,二女便看到了一處雄偉無比的山谷深淵。
“應當是這裡。”王羽霖說道,也不知是在與雪月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你怎知就是這裡?”雪月疑惑了。
“我也不確定,但這裡的可能性很大,我們得想辦法下去確認。”
“那就趕緊下去啊。”雪月說着就要率先衝下去,卻再次被王羽霖拽了回來。
王羽霖有些氣急敗壞,彷彿是在生氣自己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豬隊友。她指着四面環山之上的四方神獸大殿,道:
“你真的是上趕着去送死啊,沒看到這裡有封禁大陣嗎?這是四方神獸封印大陣,專門用來封印囚禁強大敵人的陣法。據說,這大陣能夠困住洪荒巨獸,端的是厲害無比。被困在裡面的傢伙,若不是有逆天的手段,根本逃不出來。而外面的人也輕易進去不得,除非身上持有四方神石,而四方神石也是解封大陣的最關鍵物品,也就是說,四方神石就是鑰匙。”
她頓了頓,喘了口氣,才繼續說道:
“就憑我們倆這脆弱的靈能體,你打算怎麼進去?一旦被大陣攻擊,咱們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大陣對靈能體會有反應嗎?”雪月不死心地問道。
“當然會有。你自己看看,這個地方一個守備力量都沒有,就說明這裡根本就不需要安排守備人員,這大陣就是最強的守備。大陣方圓幾十裡都沒有魔類和靈能體出沒,威力可見一斑。”王羽霖無情地米分碎了雪月的僥倖心理。
“那怎麼辦,難道就在此止步不前嗎?”雪月沮喪地說道,貝齒緊咬,彷彿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由於是靈魂狀態,這淚水卻流不下來。
“要找四方神石,這東西一定在神話成員的身上。”王羽霖鎖眉說道。
雪月抿了抿脣,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她現在的狀態根本不需要呼吸,但是本能讓她下意識就這麼做了。從頭到尾,自己的表現都太糟糕了。只要事關玄司,她就六神無主,幾千年的經歷全部作廢,打回懵懂的孩提時代。但現在的她深刻的知道自己現在無論多麼着急都沒有用,她必須鎮定下來,必須想辦法。
那所謂四方神石,根本不可能輕易弄到,她們必須另尋它法。或許,能從四方神獸身上下手。
她剛想到這裡,就聽見黑子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
“雪月,你不要說話,表情也控制住,聽我說。王羽霖有古怪,她說的話不可盡信。她帶着你那麼輕易地就找到了這裡,對四方神獸封禁大陣還那麼熟悉,我懷疑這有可能是陷阱。”
“但是她之前救了我兩次,並且阻止我進去。若這真是陷阱,她爲什麼這麼做?”雪月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在心裡問道。
“或許她並非是想害你性命,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去找那所謂的四方神石,就算那東西是打開大陣的鑰匙,我們也沒有能力得到。所以得另尋它法。”
“那這裡究竟有沒有玄司?”
“或許在或許不在,雪月,我們沒有時間了,先賭一把吧。”黑子說道。
雪月應了一聲,腦海中忽的閃過一個想法,略顯激動地說道:
“黑子,你幫我聯繫上巴老,我想問問他,能不能掌控玄武之力。”
黑子腦子轉了一下,頓時明白了雪月的想法,立刻答道:“好!”
心靈對話轉瞬即逝,雪月和巴老的交流很快就結束了,一旁的王羽霖還皺着眉思索該怎麼去尋找四方神石,雪月卻突兀地向着玄武大殿飛去。
“哎!你做什麼?”王羽霖驚了一跳。
“你跟我來,我有辦法進去!”雪月頭也不回地解釋道。
王羽霖來不及多想,急忙跟着她進了玄武大殿。雪月一進玄武大殿,就跳上了那根三米多粗的巨形鎖鏈,駭得王羽霖後退好幾步,好在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雪月向她一伸手,道:
“快上來,跟我沿着鎖鏈走下去,千萬不要放開我,不然我們立刻就會被大陣察覺。”
王羽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拽住雪月的手,也跳上了鎖鏈。感受到一股陰冷的玄水之光籠罩在二人身上,王羽霖這才明白,原來她是想用巴老繼承於上古神獸玄武的玄武之力將自己二人僞裝成大陣的一部分,騙過大陣下去。
嘿,沒想到這個怨婦臉也挺有辦法的嘛,王羽霖不由得多看了她背影一眼。
也不怪她對雪月的印象這麼差,從她和雪月認識以來,雪月就真的一直是怨婦臉,而且還是被拋棄了幾百年的深閨怨婦,臉上很少能看到笑容,時常還會傷春悲秋,一碰上玄司有關的事情就立刻沒了腦子,只知道又哭又鬧,衝動又情緒化。
腦子裡轉着這些,王羽霖跟着雪月以一種不快也不慢的速度漸漸下行,也不知行了多久,也沒有看到深淵之底,但是大陣一直都沒有反應,也讓王羽霖多少心寬了些許。
可以感覺前方雪月的步子越來越快,幾乎在鎖鏈上快跑了起來,王羽霖這一回沒有阻止她,跟着她跑着,又這般下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一根沖天石柱映入眼簾,四方鎖鏈盤繞其上,場景異常壯觀。
當她們看到石柱上綁着的那人時,兩女都愣住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玄司?
雪月頓住腳步,過了好久才緩緩上前,即便是靈魂狀態,王羽霖都感受到她此刻那壓抑無比的激動。她順着玄武鎖鏈來到最靠近那人的位置,伸出一隻手去撥開那垂蓋住面龐的長髮。奈何她此刻無法觸到實體,手指從長髮中掠過,雖然未能撥開那頭髮,卻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那人擡起頭,長髮兩分,一張俊秀無極的面龐展露出來。她深邃的黑眸裡映照出雪月的身影,一時間愣怔,雙脣顫抖,未能說出話來。
“阿司…阿司…是我啊…”雪月的聲音帶上了哭腔,聲音沙啞顫抖得不成形。
“小姊?吾…吾又產生幻覺了…”她雙眸有些渙散,略顯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雪月拼命地搖頭:
“你看看我,我就在這裡,不是幻覺,我就在這裡啊…”
玄司癡癡地看着她,漆黑雙瞳漸漸蒙上一層水霧,喃喃喚着她的名字,她悲從中來:
“小姊……對不起…對不起…”
悲慟的哭聲在深淵中迴盪,三千年又三百年,浪子終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