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法一路帶着昏迷的雪陽,陸之謠,還有冰兒趕到玄司的墜落地點。剛到達的時候,就發現一大堆人正圍在大坑旁,玄司一身灰土,正坐在地上調息,看起來並無大礙,那些人就守衛在她身旁。
原來,因爲玄司斷後才得以逃脫的雪跡大妖隊伍,在發現玄司墜落之後,急忙折回頭去救她。玄司雖然被大怪物踢中,卻因爲身體異乎尋常地堅韌,並沒有受太大的傷,只是稍微傷及了內腑,並且產生了輕微的骨裂罷了。她調息了片刻,就很快恢復了巔峰。
“主公!”眼睛最尖的子鵬一下子就看到了趴在陸之謠背上的雪陽,匆忙上前,走近一看,卻發現主公模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聯想起之前天邊大片的火雲,子鵬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只是不知主公這變化爲何會來得這麼突然。
“閣下是?”因着趕來得太急,子鵬一時沒有注意到一旁那極爲惹眼的墨法的存在,如今看到主公主母還有冰兒小姐都沒有大礙,這人顯然也並非什麼敵人,於是他禮貌地拱手,問詢道。
“這位是現如今神界的守護神墨法,她乃是上古大神,壽命久遠,法力無邊,子鵬不得無禮。”陸之謠說道。
子鵬聽後面色一滯,他本不瞭解神界,對上古大神更是沒有概念。不過既然主母如此鄭重地介紹,倒是讓她惶恐起來,連忙大禮拜之。
墨法連連搖手,伸出手來扶起子鵬,苦笑道:
“我不過一個孤苦無依之輩,未能守護住神界,獨自苟活,不值得這般大禮。”
她這話一說出口,更是讓子鵬惶恐起來。哪有上古大神這般貶低自己的,子鵬簡直有些無所適從了。
陸之謠心底卻升起了古怪的感覺,方纔自己所說的那番話,總感覺怪怪的,這要換了平日裡,自己哪裡會這樣對子鵬說話。什麼不得無禮,好像自己真的是古代的上位者般。但當時這話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顯然是她潛意識裡習慣於這般說話。難道是,她骨子裡的謠姬性情已經徹底交融進來了嗎?
陸之謠原本以爲她是一個人格分裂症患者,體內還住着另外一個人格,或者寄宿着一個陌生的靈魂,她不知道那個人格或靈魂的存在,曾經還爲此吃過醋,誤以爲雪陽愛的是那鏡子中的自己。
後來才發現,她根本不是人格分裂,而是失憶了。她失去了大量的記憶,忘記了過往,忘記了自己的出身,甚至忘記了自己最愛的人。從頭至尾,她都只是謠姬。陸之謠與謠姬唯二的區別在於力量的覺醒和性情的改變。每當力量覺醒,她的另外一幅性情就會顯露出來。這性情是曾經的她自小養成的,伴隨着冰雪力量顯現,就會侵佔她原本的性情,冷冰冰又高高在上,乃至於顯得冷酷非常。同時,她從前的記憶也會一點一點地恢復。
時至今日,冰雪力量已經徹底覺醒,她的外表也早已變回了謠姬的模樣。她也已經幾乎想起了所有事,包括在神界時的事情。不過雖然想起來了,但卻並不非常完整,依舊有一些細節她記不起來。而謠姬的那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性情也一點一點地與原本陸之謠那容易被情緒左右的軟性子融合,到如今,她都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冷冰冰,還是軟性子了。
“阿嫂…阿嫂!”
“啊?”雪月的聲音忽然將走神了的陸之謠拉回了現實。
“阿嫂,你把阿姐放下吧,先讓我們檢查一下。”
“哦,好。”
地上已經鋪了一疊軟墊,陸之謠將雪陽放下,讓她平躺在軟墊之上。伸手輕輕將她臉上金色的髮絲拂開,手指略有顫抖地觸摸她面頰上那金燦燦的大日紋路。頭一次,她對雪陽這一身的法力有了無奈的感覺。她是陽,自己是冰,這在一起,怕不是自己把她凍着了,就是她把自己給熱着了。以後,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她還不如舍了這一身的寒冰法力,做個普通人,每日被她抱在懷裡,暖融融的,那該多舒服?
只是,她又怎麼捨得這一身的寒冰法力,若是沒了,她還能長壽嗎?還能與她千年萬年地繼續廝守下去嗎?爲什麼她們來就不能做一世的普通人,安安穩穩地相守幾十年,最後一起攜手歸去,幸福美滿,再無紛擾。
經歷了這麼多,如今算算日子,也不過是從去年冬季到今年剛開春這兩三月之間的事,如今是什麼日子,怕是連元宵節還沒到,她卻覺得曾經的一切恍若隔世。
想到這裡,又哭笑不得起來。
雪月見她面色有些悽然,大約是誤會了她的想法,連忙安慰道:
“阿嫂你放心,阿姐沒有大礙的,她只是剛剛與炎帝神格完全融合,一時無法適應,需要些時間罷了。我猜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醒過來的。”
“嗯,我明白。”陸之謠平復了一下情緒,淡然說道。
這時,遠處一直在和子鵬低聲商量什麼事的墨法走了過來,冰兒至今還背在她背後,因着兩人緊緊黏在一塊,在人前,她們也沒有那麼窘迫地去用力分開彼此。子鵬跟在墨法身後,面上的表情平靜了許多。墨法先是看了看雪陽的情況,然後說道:
“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戰狼神也需要地方修養。大家先跟我去我的住處安頓吧,許多事情,我們需要從頭商議。”
“那個怪物…”驚魂未定的丑牛開口道。
玄司這時站起身來,一邊拍去自己身上的灰土,一邊說道:“無妨,那怪物暫時不敢過來。它襲擊你們,本就是看你們之中並無能威脅到它的人,纔打算偷襲下手的。但是後來,我和雪月趕到,再後來師尊與這位墨法大人也來了,都在它意料之外,它既然逃走了,就不會那麼快再次出現。”
“阿司說得對,那怪物智力極高,非常狡猾,我和玄司與它糾纏許久,最後被它甩脫離去。我們一路追索,才尋到大家。”雪月也道。
“原來你們早就與那怪物遭遇,這怪物究竟從何而來,你們可知道?”墨法問道。
玄司搖頭,回答道:
“不知,那怪物憑空出現,我們也不知是何來歷。當時我與小…月兒正打算高飛遠望來尋找大家,卻老遠看到那怪物眨眼出現在荒原之上,彷彿是瞬移而來。我與月兒很是驚訝,便悄悄追蹤在那怪物身後。卻被它發現,轉而攻擊我們。但它似乎很是忌憚我,不願與我動真格的樣子,很快它就使詐逃脫。”
她中途換了稱呼,“小姊”成了“月兒”,惹得一旁的雪月嗔了她一眼。玄司討饒般地朝她一笑,偏生又帶了幾許得意洋洋的感覺在其中,讓雪月恨得牙癢癢。這混蛋,幾百年不見,膽色倒是長了不少啊。
墨法沉吟片刻,然後道:
“詳情等安頓好了大家再細說,大家先跟我來吧。”
於是一行人在墨法的帶領下一路向着墨法原本居住的小屋走去。墨法一路暗中施法,爲大家的腳程加力,不多時,大家便來到了石屋。墨法輕輕擡手,衆妖便看到大量的土石自動飛起,在原本的石屋四周,又轉瞬興起了幾間大屋,以便容納所有人居住。
饒是大家見慣了神奇之法,也被這一手隨意建屋的手段給驚訝到了。
“石屋簡陋,怠慢大家了。”墨法道。
“大神這說的哪裡話,我們客落異界,能有棲身之所已經是萬幸,總比風餐露宿要強上許多。”白鶴急忙道。
“這神界破敗,卻是委屈大家了。若是大家能早個千年來神界,也不該見到這般景象。只是…唉,不如不來的好。”
衆妖見上古大神如此唏噓,想起她孤身一人在這荒寂世界中久居,心中不由得難過起來。上古大神原本該是何等風采,神界又該是怎樣一種美景,如今他們都見不到了。原本就沒見過,倒也並無所謂。但曾經見過的人,怕是難以忍受這等落差。何況她那麼長時間都生活在神界之中,對神界感情非凡,因而怕更是煎熬。
冰兒似乎感受到了墨法的心緒不佳,一路上都沒有吵鬧,安安靜靜的。現下雪陽被搬進了最大的一間石屋,安頓在了石牀之上,墨法也揹着冰兒走進屋中看她。屋中,陸之謠、雪月和玄司都守在雪陽牀邊。見她揹着冰兒過來,便給她讓了位置。
墨法低頭看了看雪陽的容顏,忽的一笑,對冰兒說:
“冰兒,我們來玩個遊戲,我從一喊到三,你就從我身上跳下去。若是你沒能跳下去,就要接受懲罰。”
冰兒噘嘴,道:
“這有什麼好玩的,我本就和你黏在一起,根本跳不下來。而且爲什麼只有我受懲罰,你卻沒有?這不公平。”
黏在一起?這墨法大神,究竟在說什麼?玄司和雪月都是一頭霧水,倒是陸之謠若有所思地看着墨法。
“我說冰兒能跳下來,就一定能,冰兒不信我?”
“唔…信!”
“好,我若是輸了,自然也要受罰,任冰兒你差遣。”墨法說道。
“這可是你說的,不要賴賬。”冰兒道。
“那麼我可來了。一、二…”
話剛喊道“三”,冰兒就奮力從墨法背上跳了下來。意外的輕鬆讓冰兒有些怔忪,自己怎麼就這麼輕鬆地下來了?好像兩人之間那股吸力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仔細一看,墨法此刻正彎下腰來,手正觸着阿母的手腕。這是爲何?冰兒也糊塗了。
所有人都糊塗了,陸之謠卻明白了,聯想起之前墨法欲言又止,她如今已經猜出了首尾。她壓低聲音,略有些顫抖地問道:
“墨法大神,莫非,陽極在…”
“謠姬女神,你說的不錯,陽極就在戰狼神的體內。而且,現在的陽極已經徹底被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