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謠一路默默地跟隨着雪陽,看着她把那個已經死去多時的傷者憑空變沒了,然後又把昏睡在地的王護士送回護士站,讓她趴在桌子上睡覺,還貼心地幫她蓋上了薄毯。接着雪陽帶着她進了陸之謠自己的辦公室,並關上了門。
“你把那個死者弄到哪裡去了?”陸之謠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轉移到兩公里外的某處僻靜地點,由我的一位朋友接手了。”她不緊不慢地答道,“他並非是交通事故的死者,但是,我依舊需要把他製造成交通事故的死者。也就是說,我把他送去事故現場了,只不過我需要把他藏在一個救援時難以發現的地方,並把這件事僞造成救援時的疏忽,否則他就只能是一具無名男屍,死得不明不白。誠然我也可以直接找個偏僻的地方把他給埋了,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到我的頭上,但這對他的家屬來說是莫大的罪過,因此我不會那樣做。”雪陽站在距離陸之謠三步遠的地方,頎長的身軀挺拔優雅,面容平靜地說着。
“這個死者,本身就不該出現在你們醫院裡,無論是搶救記錄還是患者名單上都沒有他,你安排他住院時住院名單上記錄的病房牀位,包括王護士給他打點滴換藥的藥品記錄,其實都應當根本不存在。他沒有親朋得到通知前來,身上也沒有任何證件可以證明他的身份,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陸之謠吞嚥了一口唾沫,問道。
“因爲這個人很可能早在很多天前就已經死了,被魔附體之後,他的證件手機早就不知所蹤。而你在聽到救護車的警笛聲時,就已經落入他的魔域了。之後你全部的所見所聞所感,都是魔域模擬出來的東西,而並非你的真實經歷。也怪我,在你落入魔域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否則也不會變成這樣了。”雪陽低下了頭,平靜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絲絲懊惱之情。
“怎麼會,那麼逼真,包括手術的每一個細節都能那麼完美地模擬出來嗎?那個傷者,他可是被手術刀開膛破肚了,他腹內的內臟、肌肉、血管,難道都能百分百模擬出來嗎?而且,隨着我手術的進行,內臟淤血的清理,他的身體本身也會發生變化,我總不可能連屍體和*都分辨不出來吧。”
“那個傷者被你開膛破肚是真的,你所做的手術也是真的,不過,他腹內內臟肌肉血管的變化卻不是真的,而是通過你的大腦假設而出的影像反射出來的,所以你纔會感覺手術相當順利。這個魔域是真假參半的,無法做假的一些情況下,你所看見的東西是真實發生的,但大多數都是通過修改你的感官而進行的欺騙行爲。而且那個死者,他的身體在死去的那一刻被魔附身,身體機能保持在瀕死的狀態下,所以與正常的*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次又到底是什麼魔?!”陸之謠只覺得自己怒氣上涌,咬牙問道。
雪陽垂下眼皮,濃密纖長的銀白睫毛遮蓋住墨綠色的瞳眸。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冷酷:
“那是蜘蛛幻魔,正常狀況下呈現蜘蛛的形態,擅長用魔域幻境捕食獵物,它的魔域幻境就像自然界蜘蛛的蛛網一般,防不勝防,粘性驚人,輕易擺脫不得。”
陸之謠頓了頓,沒有接話。她走到自己辦公桌邊,開始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包。雪陽看着她,輕輕地皺了皺眉。
“你可是在生氣?”
“沒有。”陸之謠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好。
辦公室裡陷入了沉默,一直蹲在一旁一動不動的黑子尾巴忽的垂了下來,雙耳一耷,睜着一雙無辜的蔚藍貓眼仰頭看着二人,輕輕地“喵”了一聲。
“唉…”陸之謠嘆了口氣,道:
“我們回家吧,我肚子餓了。”
“嗯,好,我已經幫你買了食材回家了。”雪陽重新揚起笑容,那溫柔的眉眼,無端地又讓陸之謠的心顫了顫。
“那我們便走吧。”說着,雪陽再次把陸之謠打橫抱起,陸之謠無語了片刻,還是認命地抱緊了她的脖子。
“黑子,上來。”
“喵”,黑貓忽的向上一躥,三兩下便站在了雪陽的肩頭,接着二人一貓便在辦公室中突兀地消失了。
這一次,雪陽沒有直接轉移到陸之謠的公寓房內,而是出現在了陸之謠這一樓層的某個沒有監視攝像頭的偏僻角落。隨即二人一貓走了幾步來到家門口,陸之謠掏出鑰匙開門進屋。陸之謠換鞋,雪陽也跟着她換鞋,只有黑子蹲在玄關,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
“這貓…四隻腳乾淨嗎?掉毛嗎?會不會隨地大小便?身上有蝨子嗎?”對於一個有着重度潔癖的人來說,家中有寵物是絕不能夠容忍的事情。但陸之謠知道這隻貓不同尋常,因此只是站在門口,對着雪陽發出了一連串的詢問,而不是第一時間把這隻貓趕到門外。
雪陽無奈地一笑,道:
“陸醫生,黑子並非尋常的貓,她不會掉毛,也不會隨地大小便,身上非常乾淨,可以說是身不染塵。這樣吧,我讓黑子變一個樣子,或許你更能接受一點。只不過,你先保證,不要大呼小叫。”
“啊?變樣子?難道變成貓耳娘?”陸之謠半開玩笑的說道。
雪陽低下頭,給了黑子一個眼神。黑子點了點頭,隨即陸之謠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一個體態嬌小的蘿莉便出現在了原本黑貓所處的位置上。這小蘿莉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一頭黑色長髮披散,頭頂兩側豎起一雙可愛的貓耳朵,蔚藍的瞳孔看起來依舊很像是貓眼,五官精緻可愛。她身着一身黑底白邊的小襦裙,看款式有點像宋朝時期的服飾。
“嗚哇!真的變成貓耳娘了!”陸之謠盯着小姑娘愣了片刻,隨即好似反應遲鈍般突地退了半步,驚詫地喊道。
“喵,奴家可不是貓耳娘,奴家是冥貓,這是奴家的初階變身形態。”小蘿莉解釋了一番,隨即抱住了雪陽的胳膊蹭了蹭,道:
“主公,您不讓黑子說話,可憋死黑子了。”
雪陽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招了招手讓黑子進來,然後對陸之謠說道:
“我就是怕嚇到你,纔不讓她說話的,結果到頭來還是要變身給你看。”
“……”陸之謠此刻不知自己該說什麼纔好。
一隻能變身成人的黑貓,有着消除別人記憶的能力,不僅會說話,居然還稱呼雪陽爲“主公”。她該從何吐槽而起?話說,“主公”這個稱呼貌似是古代纔有的,而且一般流行於魏晉之前,真是足夠久遠的稱呼啊,難道是在玩角色扮演?而且,這隻黑貓還自稱奴家,一副沒骨頭的樣子依偎在雪陽身上,陸之謠只覺得一股子莫名其妙的jq味道撲鼻而來。等等,貌似雪陽之前也冒出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如自稱“孤”,比如喊她“謠兒”,而且說話雖然用的是現代漢語的語法和詞彙,但總覺得裡面摻着一些古語的發音用法,聽起來古腔古調的還怪好聽。不過雪陽似乎刻意在使用現代人的說話方式和她交流,只不過就在方纔情急之下,她可能一時沒注意,說漏了嘴,一句“莫怕,孤來遲了”,陸之謠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陸之謠虛着一雙美眸,用一種“我看透你了”的語氣吐槽雪陽:
“沒想到,你居然好這口……”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雪陽笑容和煦,語氣溫柔並且堅定地否決了陸之謠的胡思亂想。
“二人一貓”不再扯皮,因爲陸之謠的肚子已經抗議不止了,她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塞滿了各種鮮蔬,還有各類凍肉,種類包括豬牛雞。就來早餐的麪包牛奶果汁她都買了不少回來。
這傢伙什麼時候買的?難道說我上班那會兒她去逛菜場了。陸之謠試圖構思一個雪陽挎着菜籃子和菜販子討價還價的場面,結果發現自己想象不能,只得放棄。
看了看時鐘都要八點了,決定晚上簡單做一道西紅柿炒雞蛋對付完事,陸之謠便開始洗手作羹湯。她一邊用嫺熟的動作處理着食材,一邊分心走神了起來。
說起來,我被襲擊的前一段時間她應當都不在,按照她的說法,我是在聽到救護車警笛的時候,甚至更早之前便落入了魔域。也就是說,雪陽至少在下午四點到七點這段時間不在我的身邊。她說會貼身保護自己的,那麼這段時間她究竟去了哪裡?就算是去買菜,按照她能夠瞬移的本領,絕不可能花費三個小時的時間,那麼肯定是被其他的事情給耽誤了。而且,看凍肉上的商標標籤,顯示的時間是今天上午9點,她不該是下午去買的。
推理出雪陽可能是被別的事情纏身之後,陸之謠決定問問她去哪兒了。可是又覺得不好開口,畢竟雪陽去哪兒是她的自由,被什麼事情纏身了也是她的私事,自己說過不過問彼此私事的。而且,雪陽保護自己不是她的義務,她們倆沒簽訂勞動合同,陸之謠也沒有給她提供報酬,全都是人家自願來保護自己的,現在自己卻去問她爲何沒有及時守護在自己身邊,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就這樣心不在焉地把飯菜端上桌,雪陽便很自然地坐在她身邊,拾起筷子,嚐了一口道:
“很好吃!”
雖說陸之謠心中依舊在糾結,但看她吃得開心的模樣,不由得心中還是一甜。於是她也坐下,端起碗默默吃了起來。
“那隻…我是說黑子不吃飯嗎?”
“啊,你不用管她,她一般不會吃人類的食物,特別是加了鹽的食物,那對她來說是一種折磨。”雪陽回答。
“她也要在這裡住下來嗎?”
“嗯,短期內,我在,她便會在。陸醫生,可以嗎?”
“這是非常必要的事項嗎?”
“…是的。”
“哈…”陸之謠回頭看了一眼窩在沙發上假寐的黑裙小蘿莉,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嘆。
“無所謂了。”她回答。
“雪陽…”過了一會兒,陸之謠忽然躊躇着開口。
“嗯?”
“……沒什麼…”
“陸醫生,明天你排休嗎?”雪陽忽然問道。
“嗯,是的。”
“那麼,方便把明天的行程交給我嗎?”
“誒?”她的意思是,明天我們倆要一起出門?陸之謠心中有些詫異,但也莫名有些期待:
“嗯,沒什麼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