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陽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了從前,夢到了她生命最難熬的那個一千年。彷彿每一個瞬間都那麼清晰地回憶起來了,就連曾經有些殘破混亂的神界記憶,也似乎全都被修復。混沌的思路,似乎清晰了起來。
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眼淚順着眼角滑下,落入髮鬢。她能感受到,似乎有一雙冰涼又溫柔的手,正在爲自己擦拭眼淚。
謠兒…
她想伸手去抓住那雙手,卻發現,自己似乎還沒徹底醒過來,身子動不了。只是,她的意識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了,她能聽到身旁有低聲交談的聲音。
“大神,您說陽極至熱至強,連靠近都無法,又如何能被存放在主公身體裡?”這聲音似乎是子鵬的聲音。
緊接着,墨法的聲音響起:“你們看看她現在的模樣,她的法身正在被陽極的法則慢慢同化。原本她的身軀雖然是炎陽之身,但也沒有辦法存放陽極。但是,陽極並非是直接入了她體內,而是被炎帝的神格包裹後,纔打入她體內。也只有炎帝和我兄長才能辦到這樣的事,只不過炎帝可能會更加困難,可能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她頓了頓,又繼續道:
“在神界毀滅前的三十三年裡,原本很少會前往極南陽極所在地的炎帝,突然成了我這裡的常客。每一次前來,他都會在此閉關很久的時間,然後離去。當年我雖然猜出了些許端倪,可也並不清楚事情全貌。如今想來,大約是炎帝早就知道陰陽兩極被覬覦一事,他之所以這樣做,爲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帶走陽極保護起來。”
白鶴卻說道:“可是大神,若是要帶走陽極保護起來,大神您難道不是更合適嗎?您作爲陽極的看守者,應當能夠輕易地封印陽極,以便帶走。又爲何炎帝要花費那麼多的精力親自帶走陽極,反而什麼事都不與您說?”
“自然是因爲這件事不能讓我去做,甚至不能讓我知道,否則,就會讓對方察覺到我們真正的意圖。此事,我兄長怕是知情人。我與兄長雙生,看似我們力量相當,可實際上,兄長要比我強上許多。原本我與兄長心意相通,我應當無法被瞞住。但兄長有辦法切斷我們之間的感應且不讓我察覺到。如今你們還能在冥界力挽狂瀾,尚未陷入敗局中,恐怕都是兄長與生命女神早就私下安排好的結果。”墨法推測道。
“哎呀,這到底怎麼回事,俺怎麼聽得一頭霧水啊?”丑牛的大嗓門響起。
“你小點聲,別吵着主公了。”這是黑子的聲音。
“我也沒聽懂。”雪月的聲音響起,隨即響起了玄司附和的一聲“嗯”。
墨法好脾氣地道:
“是我沒說清。這樣,我從頭給你們解釋一遍。
我的兄長和生命女神大約很早就知道,有人在暗中謀劃竊取神界的陰極和宇宙微比例模型的事情。對方顯然希望通過陰極和微比例模型來達成一個相當可怕的目的。這個目的是什麼,我還只是在猜測階段,所以先按下不表。
但是,對方的計劃中,卻並沒有明確表現出要竊取陽極的意思。這是爲何?有兩種猜測,一是對方暫時使用不到陽極,二是對方畏懼陽極的力量,無法去使用。不論是哪一種,對方顯然也並不打算放過陽極。畢竟這是一個能夠給微比例模型提供巨大能量的可怕能量源,放置不管,於他的計劃顯然有很大的漏洞隱患。特別如果是第二種情況,對方更加不能把自己最大的弱點就此留在一個不可控的地方。
但是,對方卻並沒有明目張膽地來取走陽極。也就是說,基本可以確定是第二種,就是對方畏懼陽極的力量,無法直接來竊取。因而,他派了容器來,並希望藉助我的力量,將陽極取走。”
“容器?”丑牛詫異,看了一眼陸之謠,又看了一眼雪陽。
墨法繼續道:“是的,對方派遣上神界的容器,可不止是謠姬女神一個,戰狼神也是一個。玄司在他的計劃之外,他應當本沒想到玄司居然也會上了神界。對方的計劃,應當是率先在陰極處發難,將我兄長引開,並竊取陰極。同時,我一定會收到兄長遇襲,陰極被竊的消息。按照我兄長的性子,他一定會讓我保護好陽極,最好能將陽極藏起來。那個時候,對方只需派人將戰狼神引導至我的身前,誘騙我將陽極存入戰狼神體內,之後將戰狼神帶走,就能完成全部計劃。
但是,這個計劃顯然也只是一個紙面上的計劃。最終的結果是對方直接放棄了這個計劃。因爲對方非常謹慎,他知道這三十三年來,炎帝反常地經常出現在陽極處,他很小心謹慎,還派了人前往兩極,專門做監視工作。其實那個時候,對方就已經明目張膽地宣戰了,因爲他已經察覺到神界內有人勘破了自己的陰謀。
大家知道,我的力量是極陰之力。我可以憑藉我的力量壓制陽極,在陽極外包裹一層極陰之力。如此,對畏懼陽極親近陰極的幕後黑手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所以,假如由我來執行壓制陽極的任務,很容易給對方可趁之機,因爲一旦我用極陰之力包裹住陽極,對方可就能很容易直接搶走陽極了。何況一旦對方取得了陰極,再來搶奪陽極,於我來說,是大大的不利,我不能與陰極相逢,否則會被吸入其中同化。而陰極和陽極也不能近距離靠近,否則一切迴歸混沌,後果不堪設想,這一點,顯然對方也是清楚的。但如果對方將我引走,又用陰極將我吞併。那麼陽極就徹底落入對方手中了。
總之,保護和轉移陽極的事,不能由我來做,甚至不能讓我知道,因爲隱患太大。所以,必須讓炎帝來做。炎帝力量與陽極同源,他用自己的神格慢慢同化包容陽極,最終陽極被壓縮後,仍然不是對方能夠碰觸的東西。”
“可是又爲何陽極最終還是送入了主公體內,這不是順了對方的心意嗎?”青雀不解道。
“這在棋道中,叫做反客爲主。將對方的棋子,替換成己方的棋子。這不是一步死棋,而是一步極其靈活的走棋。這棋子,已不在對方的控制之中,對方又如何敢用?何況,對方在神界那場浩劫當中犯了一個大錯,導致目前的局勢開始不受他的控制了,戰狼神也絕不會再爲他所用。”
她頓了頓,剛想開口繼續說,卻沒想到一個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接過了她的話頭:
“他犯了個大錯,就是失手殺了謠兒…咳咳…”
“主公!”大妖們驚喜出聲,就見雪陽掙扎着坐起身來。陸之謠已經繞到她身後,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緊緊摟住了她。
“謠兒,我沒事,別擔心。”雪陽虛弱地笑了笑,然後將目光投向其餘人,繼續剛纔的話道:“他失手殺死了謠兒,導致原本到手的陰極失去了蹤跡。因而他方寸大亂,當時他根本就沒有心思去顧看陽極的下落,當務之急是收走微比例模型迅速撤退,然後迴歸人界從長計議。他必須找到陰極,否則他的計劃無法繼續下去。
在他迴歸人界後,很快算到了謠兒並未徹底死去,而是被陰極拴住魂魄,漂泊在空間裂縫之中,會在千年後迴歸。爲此,他又擬定了一系列的計劃,目的就是在千年後抓走謠兒,取走原本屬於他的陰極。他…咳咳…他找上了楚門。這有兩個原因,一來他算到了謠兒很可能會重生在西周姬氏的後裔中,也就是姬子豪所在的姬家。二來,他感應到了姬子豪的妻子楚玄方也測算出了謠兒迴歸的事。他怕此事泄露讓有心人知道,打算取走占卜結果,並殺人滅口。可是,被人捷足先登,率先取走了占卜結果,他計上心來,打算引盜竊占卜結果的人現身,於是利用了楚匯亭,以至最後整個楚門都被搭在了裡面。
如今想來,盜走占卜結果的,應當是姜子牙,他留下的玉佩,應當就是後來在謠兒身上佩戴的玉佩。只是,還有一枚玉佩,原本是宋雲在佩戴,那枚玉佩,似乎曾經是終南山道派的掌門傳承之物,孤曾經不止一次見到過。宋雲與終南山道派也不知有着什麼關係,這枚玉佩最後竟然到了她手中。只是現在宋雲她…她消失了,那枚玉佩也不知…”
她說道此處,玄司忽然站了起來,一臉恍然大悟。隨即她急忙從懷中摸出一枚玉佩,遞給雪陽道:
“師尊,您說的宋雲的玉佩,難道是這枚?我從獄山出來後,就發現身上多出了這枚玉佩。”
雪陽目光一凝,接過玉佩,一摸,觸手冰涼。她又從自己的隨身空間中取出陸之謠的那枚玉佩,觸手溫潤。一枚暖玉一枚冷玉,這一對玉佩,終於在此刻,聚在了一起。
玄司見師尊取出了那枚暖玉,頓時目光一凝,沉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忽然浮了上來,她確實見過這枚玉佩,當年在雲臺山上,一個叫楚亭的少年,拿着這枚玉佩,說是要找相同的玉石。難道…那少年就是楚匯亭?!
她連忙將此事說了出來,衆人聽後都有些吃驚,這世上真是無巧不成書。雪陽也慢慢將線索一條一條連了起來:
“沒錯,是楚匯亭。也就是說,他知道製造這枚玉佩的玉石的來源所在,也就是雲臺山。而云台山又是你和趙姜當年誕生的地方。阿司,你是盤古大神在人界的化身,趙姜是你的伴生,也是盤古化身之一。也就是說,謠兒的這枚玉佩之所以會留有你的氣息,是因爲這本就是你在孕育之初,泄露的力量而煉化成的玉石製造成的玉佩。進一步推論,當年姜子牙曾經上過雲臺山,取走了玉石,製成了玉佩。
等等,不會只有姜子牙一人,還有一個人,會是誰?終南山…上清派掌教傳承…啊!看我這腦子,我竟然把南極仙翁給忘了。對,是南極仙翁。南極仙翁是終南山道派的開派祖師,那枚冷玉,是他一直傳承下去的。當年,姜子牙和南極仙翁上過雲臺山,並取走了山上的暖玉石和冷玉石,分別製成了兩枚玉佩。爲的是…”雪陽想到這裡,忽的瞪大眼睛,看向玄司。玄司一臉莫名其妙,而其餘所有人聽着雪陽的推理,已經陷入了呆滯。
“爲的是…”她對着玄司道,“根據玉佩上的氣息,尋找你和趙姜。這很可能是我們還在神界時的事情,那個時候,你在神界,趙姜已死被冰封,他們自然尋找不到。但是,大中祥符年間我們迴歸前後,他們終於弄明白了你和趙姜的下落。因而,這玉佩,便作了他用。”
“師尊…師尊您沒事吧…”玄司有些被嚇到了,師尊醒來後爲何會這般瘋魔似地推理,而且還這般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好可怕。
雪陽忽然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幽幽道: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們的對手,他不是姬昌,或者說他不只是姬昌。”
衆人震驚,數雙眼睛全部盯着雪陽,就聽她道:
“我們的對手真正的身份…是盤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