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就像佛家轉世輪迴,因爲有人相信,所以就有了。
司權還在考慮如何保證第一時間知道誰聚齊九張殘圖的時候,舍衛山中流言傳開。具體誰傳出的消息不可考證,但內容很讓人心動:有人已經聚齊九張地圖,得知了屠佛刀就在舍衛山脈中段的黑巖峰。
納蘭顏醒來之時,看到紫瑩還在一旁打坐,臉上紫紗從未揭開,她懷疑對方是因爲驚豔她容貌纔不好意思的。司權坐在篝火旁愁眉不展,地上全是碎骨善惡鳥剩下的部分都被他吃完了。
“官人這又是怎麼了?”
司權沒回答,只是將手中紙條遞給對方。
“當別人蠢嗎,這消息一聽就是假的。”
“十有**是假的,但你說別人知道後會怎麼做?”
納蘭顏思索,很快想出其中玄妙,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要沒聚齊地圖的人肯定要前去試探,畢竟這種事不能錯過也不放能過。
聽到兩人談話,紫瑩也醒了過來,看了情報,也當即色變。
“有人想把地圖持有者聚集到一個地方!”
“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如此一來,就是聚齊三張地圖都有可能。”
司權痛恨起那無界和尚來,若不是他重傷自己而又給姜韜有機可趁,就算把木望舒手中殘圖搶來都不是問題。
“官人打算怎麼辦?”
“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嗎,這消息昨晚才傳出來,現在還沒多少人知道,我只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司權心裡冷笑,要說傳播流言,再沒有人能勝得過他。
玄機樓的力量這時終於體現出來,因爲玄機樓情報對本派人員優待,有些甚至只允許本派人員知道的緣故,很多人都在玄機樓編外人員上註冊了代號。進入舍衛山脈的人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但大部分都有玄機樓身份當然,這是司權絕對想不到的意外之喜,畢竟除了編號其他全部都是假的,玄機樓本身也難查到對方真實身份。
黑巖峰不遠處,一行人正向其進發,忽然一隻信鴿落在爲首之人肩上,看了其中內人,此人臉色難看起來。
“信上說了什麼?”
隨行一名乾瘦青面老頭接過紙條,看完也皺起眉頭。這老頭在江湖上也是兇名赫赫之輩,人稱青面獠狼,一入江湖便以血腥兇殘令人聞風喪膽,爲正道所不容而投身明教門下,他身前面相淳厚青年,正是明教聖子馮忌。
“看來不會有人來了”
馮忌恨恨道,之前的消息就是他的主意,而現在有人傳出:四大邪教在黑巖峰設下陷阱,準備引各方英傑入套。
雖然兩條消息讓人心中矛盾,但都指向黑巖峰,江湖俠士大多好事者,司權當然不會認爲這能阻止衆人獵奇之心,於是一連發出數條消息,旨在擾亂衆人視線,比如:唯一沒有重複的殘圖被幽靈王木望舒所得;屠佛刀此時還被鎮壓在聞物寺輪迴塔下;佛教高手在暗中保護內定有緣人,每當其生死之際就會現身禁止殺生等等。
“那幫老和尚脾氣不太好,你這樣造謠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發現司權傳出的信息中十幾條都是說佛門壞話,納蘭顏無不擔心起來。
“我都被他們傷成這樣,只是說說還算好的了。”
“你是被佛門中人所傷?”
紫瑩心頭顫了一下,之前聽司權滿口說木望舒不是,還以爲他是被木望舒所傷。
“可不嘛,當時他正在跟人爭奪地圖,緊要關頭無界突然偷襲重傷了他,接着又示意陰陽宗姜韜背後捅了他一劍,要不是我及時出現,早被他們合謀殺害了。”
“還有這種事?”
紫瑩心驚,聽到納蘭顏所說,佛教在她心中形象轟然坍塌。
“我也懷疑他們勾結一起,但沒有足夠證據,所以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的好,免得到時候給自己惹來殺生之禍。”
司權心照不宣地看了納蘭顏一眼:這女人造謠起來比他厲害多了,無界本只是想阻止一場殺戮,可誰叫他惹上司權這種小人呢!
“這種事遲早會找出證據,接下來我們還是小心行事的好,如果有情況就放下屠佛刀之事離開這裡。”
聞言,司權有些負罪感,利用了紫瑩對自己的信任,使她對佛門展開有罪定論。
“回到最初的計劃,找最有可能湊齊地圖的人去。”
司權因爲受傷的緣故,在避難石林中一連休息了四五日,而石林某處,木華一行人剛找到出路。
跟那些資源雄厚的世家子弟、宗教傳人相比,有些人靠自己天賦與努力取得的成就反而更令人敬佩。司權行事低調,喜歡悶聲發財,江湖上對他的傳聞還是入贅天清宗吃軟飯的那種,而他本人所熟悉的周安西門羽之流,早已經揚名在外。
周安自不必說,闖蕩江湖近十年,全靠一雙拳頭打出來的名氣,龍榜上赫赫有名的年輕俊傑。西門羽近幾月流浪三州,打敗無數慕名前來挑戰的高手,之前還在天清宗上大敗楚修坐上龍榜第三位置,名氣還在周安之上。
見過周安的人都知道,身邊向來跟着血七鶯九兩名屬下,兩人已經是殺手榜上前十的人物,而三人此時面對的,是人數武功都不在他們之下的東皇萬空一行人。
要說這東皇萬空,也是兢兢業業想要守住祖業的人,可惜掌門爭奪戰上飛凰峰介入,山戰毫不妥協,生生分裂了鎮神山。想要重新合併祖業,他首先要對付的當然是山戰,但對方武力在他之上,屠佛刀成了他眼下希望。
草地上,東墨非兩兄弟對戰血七鶯九勢均力敵,東皇萬空跟周安戰圈已經分不出誰是誰。飛沙走石,塵土籠罩,周安越戰越勇,東皇萬空越打越驚,在他看來,周安不過是晚生後輩,但武功卻不比自己差多少,這還只是龍榜第十而已,那更靠前的豈不是超過自己?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交出地圖我可以饒你一命,你還年輕,沒必要爲了區區地圖葬送大好前程。”
東皇萬空佔據上風,開始誘導對方。
“哈哈,可笑,技不如人,戰死又何妨?”
周安氣勢更盛,雖然力量不足,但無形中一股傲然天地的霸凜姿態令東皇萬空看了都窒息,由衷感嘆此子非池中金鱗。
“還是太年輕了,這地圖就當是給你教訓的費用吧!”
東皇萬空不再拖拉,內力聚於劍身,手中長劍嗡嗡作響,毀天滅地的招式殺向周安。
周安見東皇萬空更強的殺招攻來,眼中戰意噴涌,以誅仙屠佛之勢猛然迎接對方。一雙堅硬如鐵的煞魔掌生接對方長劍,屠佛刀對他來說,將是再適合不過的兵器了。
“哼,太自大了。”
東皇萬空似乎已經看到一顆冉冉巨星還未升空就被自己撕裂的畫面,但此時心軟不得,電光火石之間,兩人悍然對上。
“怎麼可能?”
塵土散落,周安毫髮無損地站了起來,東皇萬空難以置信:竟然是他的長劍斷裂。
“這是你要的地圖,血七鶯九,我們走。”
周安扔出身上僅有的三張地圖碎片這一招耗盡了他所有內力,短時間內難以恢復,既然不能再戰,只好招呼兩名手下離開。
“生子當如此!”
東皇萬空望了周安離去背影感嘆,若鎮神山有這樣的年輕後代,即使出世他也安心了。
“東掌門,好久不見!”
東皇萬空轉身,一男兩女從晨光下走來。
“原來是司少爺大駕光臨,我想不會是偶遇吧?”
東皇萬空皺眉,鎮神大會一事後,他打聽過司權消息。對於這種吃軟飯的小白臉他從心底看不起,甚至是替他列祖列宗丟臉。
“聽說山戰叛出宗門成立了一個叫流世的組織,東掌門也是允許了?”
“本門機密,在下無可奉告。”
“是你無力阻止吧?”
“在下還有要事,若司少爺是來嘲諷在下的話,恕不奉陪了。”
東皇萬空一行人都同仇敵愾起來,雖然司權傍了個好娘子,但士可殺不可辱。
“我可以幫你除掉山戰”
東皇萬空聞言臉色一變,身形立刻停了下來,這誘惑對他太大了,若能如此,他何需絞心費神地爭奪屠佛刀?
“什麼條件”
“滅掉山戰跟他的跟隨者,不過是我關起門來一句話的事,但屠佛刀可遇不可求,我需要你幫我奪到它。”
“這麼多人都對屠佛刀虎視眈眈,我沒有把握。”
東皇萬空很想一口答應,不過爭奪屠佛刀機會渺茫,十有**他是無緣了。
“當然不是讓你得到它,只要最後關頭你幫我一把,屠佛刀一到手,我立即讓人對付山戰。”
“好”
東皇萬空不答應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相比於數百年祖業,區區屠佛刀算什麼?
司權在跟東皇萬空談合作的時候,舍衛山中的爭奪戰依然如火如荼,一名灰眉綠髮男子專找軟柿子下手,奪得數十張地圖碎片就有四張有效的,得意洋洋地又要尋找下一個目標,卻也被別人當成了獵物。
看到來人,陸青心生困惑:爲首一人年紀跟自己相仿,但裝扮很是囂張,從頭髮尖到鞋底,清一色是令人見了都想揍他的赤紅色,但隨從竟有深不可測的高手。他已經是極氣中期的一流劍客,感應不出對方底細,那只有可能是宗師以上了。
“想活命的,將地圖碎片全部交出來。”
陸青不爽,雖然對方說話像流氓土匪,可惜他也像良家婦女一樣難以反抗。
“想要呀,有本事自己過來拿呀!”
陸青掏出兩張地圖晃了晃,分明就是激怒這年輕人跟他單挑他能感覺出來,這傢伙還比他弱一線。
“想跟我決鬥?好大的膽,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青看出來了,對方武學天賦不錯,但本質上就是一個二世祖。
“現在也許有人知道,不會馬上我會讓你從此消失。”
陸青狠話撂下,腰間綠尺劍儼然出鞘,暗暗打算:寡不敵衆加上技不如人,一定要先下手爲強拿下面前火紅男子作要挾。
“來得正好”
來人絲毫不懼,從小到大還沒人敢傷過他,之所以盯上陸青,也怪對方標新立異的裝扮搶了他風頭。
“哈哈,小爺我不奉陪了。”
陸青衝到一半偏離跑道,迅速脫離戰場,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走爲上策的打發比司權都深有體會。
“攔住他”
“世子放心,他跑不了。”
話音剛落,一道模糊的身影殺向陸青,速度快他一大截,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進入攻擊範圍。
“他很危險,我們怎麼做?”
緩坡之下,潛伏的司權三人正注視着場中一舉一動。納蘭顏沒了主意,紫瑩也擔心起來。
“唐家世子唐綸,還有正在動手的是殺手榜上排名第五的血影王唐邑,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放心,我們不用動手。”
司權自信一笑,起身走向戰圈。
陸青面對成名已久的殺手之王,情況岌岌可危,對方一招一式之間自帶殺氣這是唐邑修練血殺手數十年殺人無數的成果,能令對手彷彿墜入血海翻騰的森森殺氣之中,力量難以完全發揮出來。陸青心沉冰谷,想開口願意交出地圖都難以辦到。
“堂堂血影王如此爲難一個後生晚輩,這傳出去恐怕名聲更盛了。”
就在唐邑準備痛下狠手之際,嘲諷的聲音不遠處傳來,他下意識看去,一男兩女身影走出。
“孃的,還出現得真及時。”
看到來人,陸青稍微鬆了一口氣。
“如果你以爲憑一句話就想讓我放過他的話,那也太天真了。”
唐邑暫停下進攻,同時封死陸青退路,要是司權沒有充足理由,他打算全不放過。
本來身爲殺手的他不應該有任何羈絆,直到被人陷害接了錯誤情報的暗殺任務,身死之際幸得唐家上任家主、也就是唐綸祖父搭救,又幫其報了仇,於是改名換姓立誓爲唐奴。現在恩人已死,依然恪守諾言貼身保護他從小看到大的唐家世子。
司權看了唐邑一眼,轉而走向唐綸。
“唐大公子,不知道到你是否認識陰陽宗少主姜韜?”
“你想說什麼?”
唐綸語氣不善,憑這句話,司權不交待清楚他是不打算放其離開了。
唐邑老眉皺起,司權氣息不穩,他看不出對方底細,但顯然傷勢未愈。
“我知道他的位置,你讓我朋友離開,我給你他的位置。”
“好”
“且慢”
唐綸咬牙切齒地答應,唐邑卻出聲反對。
“邑伯,我不會放過姜韜的。”
唐綸爲人猖狂,但很尊敬唐邑對方不僅是他爺爺的朋友,還是從小呵護他的老人。
“世子有所不知,江湖人心險惡,他們來路不明,不可輕信。”
“不好,是他來了。”
司權還要繼續,紫瑩突然躲到他身後。下一刻,衆人不約而同看向一處。那裡,一襲白衣,衣袂流風的男子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