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善罷甘休又能怎麼樣?最多不過再找個證人,再來一次指控!伊莉娜有些憤怒的想到。爲什麼所有的人都在期待她出醜?都想看到她打自己的耳光?難道沒有人體諒她的窘境嗎?
“你怎麼知道的?”伊莉娜竭力想換個話題。她已經跟隨黑袍老人學了很久,一直被壓榨着潛力,就好像洗衣婦徹底擰乾衣服的水分。她一度以爲自己會被榨出最後一滴水分,然後掛起來風乾。
“我雖然身體不佳,但是我既不聾也不瞎!”黑袍老人用冷峻的話語回答。“你已經知道了,湯瑪士戰爭未開始就受了重傷——實際上是艾修魯法特幫你打敗了帕羅人。像他這樣的人才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你希望得到他的忠誠,那麼你就必須給他正義,殺掉萊恩。按我來看,用萊恩那個小子換來艾修魯法特,是一筆很合算的買賣,簡直算得上暴利。”
“我會給他足夠的補償。”伊莉娜回答。
“補償?什麼樣的補償?什麼樣的補償可以安撫那樣一個男人?”
“我會把湯瑪士的領地轉封給他。”伊莉娜咬緊牙關。湯瑪士的領地是一片極其富裕的領地,艾修魯法特應該會滿足的。“而且我……讓他擔任宮廷衛隊長一職,讓他列席御前會議。”
這樣的獎賞已經夠了,足以抹平任何的不滿——沒有任何人可以拒絕這樣豐厚的獎賞。如果還不行的話,可以把艾修魯法特提拔爲侯爵。
“萊恩真的值得你花這麼多力氣來庇護嗎?”。老人嘆了口氣。
“我剛剛讓他‘暫代’大將軍一職,然後立刻就用背叛和謀殺的罪名逮捕他?我的騎士們會怎麼看我?我的人民會會怎麼看我?其他的國家會怎麼看我?”伊莉娜終於叫出了聲。“難道我一定要看起來像個不斷犯錯的傻瓜,你們纔會滿意?”
“國王永遠也不怕犯錯,怕的是臣下對他失去信心。”黑袍老人有些落寞的回答。“伊莉娜,你確實不適合當一個女王。你只是個平凡的女孩而已。雖然我竭盡全力想要改變你……”
“我怎麼不適合當一個女王了?”
“如果你這麼做,你就等於已經失去了艾修魯法特。”
“不可能的,沒有騎士可以拒絕這樣豐厚的賞賜!”伊莉娜回答。艾修魯法特不知道是不是留在洛倫城,總之今天湯瑪士的葬禮上沒看到他,可見他對湯瑪士的死應該不怎麼在意。應該是這樣。真正在意湯瑪士的人,里歐騎士已經死了。雖然這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但是也勉強可以被各方所接受。
“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黑袍老人回答,這一次他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你很快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覺得艾修魯法特出身傭兵卻冒充騎士,讓你覺得他可以被隨隨便便的收買?”
“難道不是嗎?”。
“哼……在你的觀點裡,是不是騎士都是高貴勇敢,其他的人都是低賤卑下的。就算偶有才能,也是庸俗不堪?血統論……哼哼……血統論。好好想想,如果艾修魯法特這麼容易被收買,那你根本見不到我!”老人突然發出一陣輕笑。“伊莉娜,讓我來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一個唯有我和湯瑪士知道的秘密……湯瑪士實際上是養子!他的身生父母大概只是乞丐或者流浪漢之類的人吧。他們拋棄了他,而他幸運的被一個騎士所收養。我們血統高貴,勇猛睿智,無人不仰慕,無人不愛戴的湯瑪士將軍,其實只是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棄兒而已!”
“伊莉娜,你不懂人心,你不懂什麼樣的人是潛在的危險,什麼樣的人值得依靠,你不懂在二選一的情況要如何抉擇,你也壓根不知道何爲君王之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有大半年的時間來學習,眼下我只能希望這一課可以讓你永遠記住。我希望你一直記住我教授你的,然後靠着時間慢慢領會掌握它們。”
老人用顫抖的手拿起一個哨子,放在脣上吹了一下。那兩個僕人立刻就出現了,攙扶着黑袍老人離去。
伊莉娜回到城堡(這座城堡就在墓地邊上,也是她暫住的地方),獨自走進房間。等她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封信。
“來人,”伊莉娜叫道,幾個隨從和護衛立刻應聲出現。“你們誰知道艾修魯法特伯爵在哪裡?”
隨從們面面相覷,最後有個消息靈通的人開口了。
“我聽說他暫住在伯萊昂鎮上,離這裡很近,但是今天的葬禮上卻沒有看到他。”那個人說道。“讓人奇怪,他怎麼來了這裡卻不參加葬禮呢?”
“幫我把這封信捎帶給艾修魯法特伯爵。”她把信遞給那個人。“親自交到他手上。”
她已經把領地和官職的承諾寫在這封信上,而且清楚的暗示關於控訴的事情應該到此爲止。如果艾修魯法特是個聰明人,他就該就此打住。難道不是嗎?如果他真的是她的騎士,那麼他就應該多爲她考慮,而不是肆意妄爲。
萊恩心滿意足的在自己的房間裡。
湯瑪士在自己的領地上建設了四座私人城堡——因爲他確實很富有,錢多的沒地方用。萊恩現在所在的就是其中一座。公主殿下和她的隨從們暫居在伯萊昂的城堡,那些零散過來參加葬禮的貴族則大都借宿在伯萊昂鎮上,居住在農民或者獵人的木屋裡。
時間正是中午,午餐的香味時不時的飄進人的鼻子,讓人覺得特別舒服。
本來他上午必須作爲被告出現在榮譽法庭裡(按照習俗,榮譽法庭的審判總是較爲優先),但是事實上根本沒有人通知他去接受審判。而他幾個僕人很快就給他帶來了他所期待的好消息——里歐死了。據說是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胸口連中了幾發子彈,當場死去。
火槍真是個好東西,難怪帕羅人迅速的接受了這種新式武器,甚至讓騎士都拿起火槍。
控訴人一死,這法庭自然就審判不下去了。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副作用極大的解決方法,但是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其他選擇了。
有人推開了門,進來的人正是魯克。從昨天開始,魯克就一直在忙碌着。
“叔叔,你在籌備什麼?”萊恩問。
“一次小規模的酒會,宴請所有在這場大麻煩裡那些幫了忙的人。”魯克回答。他的表情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很重要,親愛的侄子,雖然我們最終解決了問題,但是你的名聲可跌到谷底了。任何人都會猜測你和這次謀殺有所關聯。”
“酒會?湯瑪士的葬禮剛結束……不合適吧……”
“不,正合適。爲了湯瑪士的事情,貴族們已經有很長時間無法參加任何娛樂活動了。又來到了這個窮山溝裡。這個時候舉辦一場合適的酒會,正是極其取巧的討好方式。”魯克回答。“而且我已經派人送了一封信給艾修魯法特了。”
“送信?”
“警告信。我已經把他的罪名列出來,如果他不妥協,那麼馬上就會變成指控。”魯克回答。“里歐被刺,傻瓜都知道你的嫌疑最大。近期我們儘可能不要做任何敏感的事情。不過艾修魯法特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會知道進退的。哼哼,我們就等風聲平息下去再收拾他!”
外面傳來一陣喧譁。魯克和萊恩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走出門去。喧譁的源頭來自一個頭破血流的傷員——魯克認出這正是自己派出的信使。
“發生什麼事情?”魯克分開衆人,上前問道。“信送到了嗎?”。
僕人的臉上滿是痛楚和委屈。“信送到了,但是艾修魯法特……伯爵,看了信,直接把抓住我的領口,把我從門裡丟了出去。我的頭撞在一塊石頭上……”
“什麼?!”魯克的臉上出現了凝重的表情。他隨口安撫了那個僕人幾句,就和萊恩兩個人一起回到了房間。
“我們有多少護衛。”魯克一進房間就立刻問。“可靠嗎?”。
“十多個,全部是我從卡西洛斯帶過來的,絕對可靠。”
“十多個……不夠!馬上用你暫代大將軍的職權,再調一批騎士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
“艾修魯法特那個傢伙……看來我小看他了。我本來以爲他是個外地人,既無人脈又無基礎,不敢做任何事情。看樣子,那傢伙……不,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魯克的臉上陰晴不定。“他是個聰明人,不應該做這種傻事!何況殺了你又有什麼好處呢?只有公開審判,做出爲湯瑪士復仇的姿態,他才能得到名望……”
他的眉頭皺得很緊。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是第一次無法看穿一個人,無法判斷對方下一步的行動。
“總之加強戒備,今天下午絕對不要出門。萊恩,到了晚上,等到貴族們都聚集在城堡裡的時候,他就沒轍了。明天伊莉娜公主要回去,你必須加入她的隊伍!”
他繼續沉思,良久,才擡頭看向窗外。“也許是我多慮了……這只是他一種談判的姿態……萊恩,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而魯克的擔憂似乎是多心了。整個下午風平浪靜。等到黃昏時分,參加酒會的貴族們一個接一個的到來的時候,魯克終於把心頭的不安放在一邊了。
美酒佳餚,觚觥交錯。因爲很久沒有社交活動的緣故,萊恩的這次酒會的客人幾乎都到齊了。魯克和萊恩叔侄兩個在這裡殷勤招待,得到了很多好感。一羣貴族聚集在一起高談闊論,指點江山。
“啊……”大門外一聲慘叫聲打破了這個寧靜祥和的酒會。
賓主在驚訝中一起看向大門。伴隨着一聲悶響,大門猛的被推開,一個滿身是血的衛兵跌跌撞撞的衝進來,踉蹌的衝了幾步,最後一頭摔倒在地。接着,艾修魯法特從大門走進來,全副武裝,手握長劍。
“各位,很抱歉我不請自來。”艾修魯法特的話很客氣,但聲音之中那份冰冷的殺意卻直沁人心。“但是我有一個承諾要兌現給萊恩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