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工夫,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後,甘德悄悄的回到了阿索文的病榻邊上。
原本阿索文身邊有兩個照顧他的女人,但是看到衆人散去,甘德卻獨自溜回來,女人立刻乖巧的離開。
甘德是阿索文的心腹——其實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一個部落的領袖總是有那麼幾個心腹可信之人的。因爲整個部落都承認阿索文的領導能力和領袖地位,所以說起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看到甘德到來,阿索文蒼白的面色變得完全沒有血色。
“我認爲有問題。”甘德說道。“弗林特他……”他說出這個名字,卻沒有說下去。
“你一路和他們同行的。”阿索文的聲音實在是過於平靜,以至於讓人產生一種他正在進行垂死表白的錯覺。當然,這僅僅是錯覺,阿索文的身體正在康復之中,幾個月內就能養好傷。
“是的,但是我不是保姆,不能時時刻刻盯着他。”
“弗林特不可能一個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一定會有一個人作爲中介。”阿索文說道。
“九成九是艾修魯法特。”甘德回答道。
“一個南方佬?”
“現在已經不是了,他很聰明。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已經學習得差不多了。克萊兒曾經說過,艾修魯法特不止一次提及要走的事情。”
“嗯,你是說……他既然要走了,所以不介意把自己不需要的東西賣個好價錢?”
“但是我不懂他怎麼和無語恐慌的人聯繫上的……他確實曾經是個南方佬,那是沒辦法假裝的。”
“奸奇的詭計可以僞裝一切的東西,包括‘南方佬’的身份。”阿索文回答道。“至於無語恐慌那邊就更容易理解了。你應該聽說過,當一個人即將被淹死的時候,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會去抓上一抓的。而無語恐慌現在的樣子就和即將淹死也差不多了。”
“但是,”阿索文看了一眼甘德,繼續說道。“也許事情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更沒那麼危險。沒有足夠的利益,沒人會喜歡背叛,特別是背叛自己的親族,自己出身的部落。無語恐慌付不起這個代價。弗林特……潛力無限,他會有遠大前程的。一個擁有美好未來的人,不會爲了眼前區區的蠅頭小利做出什麼蠢事。”
“我擔心的正是這一點。”甘德說道。
“哦?爲什麼這麼說?”
“弗林特殺死了混沌領主阿託利安,這件事情本身就透露着懸乎。”
“歡娛王子已經用神意做出了裁決。我承認,以他的能力,要說正面殺死阿託利安那是絕無可能的。但是戰鬥中從來都有很多的意外,就算是諸神也不能阻止那些不可預見的偶然發生。”
“您可能聽說了,在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挑戰的流浪戰士。”
“嗯。是弗林特出去應戰的。”阿索文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此事。隊伍遇到了一個流浪戰士,嗯,這很正常。作爲隊伍中的首領,弗林特出去應戰……嗯,也很正常。然後弗林特平安歸來,嗯,事情到這裡就夠了,巫師認爲自己不需要再知道得更多了。
“但是您可能不知道,那個流浪戰士並不是偶然遇到,而是他主動來找我們……如果我沒弄錯,部落裡之前應該失蹤了一、兩個人吧?”
阿索文終於擡頭正視着甘德。“發生什麼了?”
“那個流浪戰士叫做薩格,他是特意來找弗林特的。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爲他知道了阿託利安是死在弗林特手裡。”
“哦……我懂了,意思是他之前想挑戰阿託利安,但是呢……等到找上門的時候,卻發現阿託利安已經被人殺了。然後他鍥而不捨的找到了我們這裡……”
“只能這麼理解了。您要明白,那個情況下,一個有自信挑戰混沌領主的人……至少也是一個混沌冠軍,而且是個人戰力方面極其出色的那一種。弗林特出去應戰,然後在一場一對一的戰鬥中平安歸來……”
“不可思議……”
“如果說殺死阿託利安是因爲混戰中幸運的一擊的話,那麼打敗薩格,那幸運的程度……應該沒有這麼幸運的事情吧?”甘德說道。
“你是說……弗林特打敗阿託利安並不是因爲幸運……至少不是因爲單純的幸運?”
“一個本來只是普通的混沌戰士,突然之間擁有了足以擊敗混沌冠軍……混沌領主程度的力量。您覺得,如果用這種力量來交換,有人能夠拒絕這種誘惑嗎?哪怕是要得到這種力量就必須付出背叛自己親族,背叛自己出身部落……甚至背叛神明的代價?”
這個回答是毋庸置疑的。混沌追求的可不是聖潔,而是力量和勝利的榮耀,如果背叛能換來更強大的力量,那背叛就是一個必選項。阿索文不出聲了。他低下頭,思索了半天。
“我記得弗林特在這次交易中得到了一把長矛。”阿索文突然問道。“魔法長矛。”
“據說是一個殘次品,魔法之力並沒有真正的永久恆定在長矛之上,過上一段時間就會消失的。”甘德回憶了一下。“但是短時間內,那確實還算一件魔法武器。哦,對了,弗林特去迎戰的時候,也是拿着長矛去的。”
“魔法長矛……”阿索文點了點頭。“現在弗林特應該在準備出發的事情,不可能隨身攜帶長矛。他的武器一定在他的營帳裡,給我拿過來。”
艾修魯法特營地外圍,看着弗林特在召集人馬,做好出發的準備。
雖然只有一百人,但是對於阿索文的這個小小部落而言,這是一次很大規模的行動了。此時此刻,營地裡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在小山坡頂上的艾修魯法特。
艾修魯法特從隨身口袋裡摸出了紙和筆。嗯,雖然說過去的事情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但是他卻本能的知道自己是一個擁有寫日記習慣的人。而且,不是那種記載日常生活瑣事的日記,而是戰地日記。
這一次就算孤身來到混沌的領土上,帶上一個日記本不知道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混沌的軍隊擁有非常卓越的斥候……依靠着神明的賞賜,和中央七國的軍隊相比,他們擁有更爲精良的重裝步兵……”他寫了幾句,然後突然之間發現自己雖然來混沌領土這麼久,但是實際上對於混沌軍隊的理解卻得到的不是太多。如果說知道了一些什麼的話,那麼就是確定自己之前斥候戰遭遇徹底壓制並非偶然,而是必然。
過去艾修魯法特認爲混沌軍團在斥候上投入了很大的精銳力量,就連貝勒爾也曾經指望絞殺敵人的部分斥候以求掌握偵察上的主動(當然,這個行動哪怕不算失敗,至少也沒取得什麼明顯成果)。現在艾修魯法特已經知道,也許當初/血牙領主壓根就沒在斥候的問題上花費過什麼心思。因爲混沌的斥候就是這麼出色。這些荒野上走出來的部落戰士,要比南方人專門訓練過的斥候強的太多了。隨隨便便拉幾個人就能承擔斥候的工作。
艾修魯法特嘆了口氣,然後把日記本塞回口袋裡。說實話,他真的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原本只想做一個旅人,悄悄的來,悄悄的走。但是現在,這個計劃已經徹底的破產了。諸神在凝視着他……星刻已經被捲入某個超越想象的計劃之中。孤身一人是不可能將她帶走的。
恐怕必須要有一支軍隊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色孽和姦奇……這兩位已經答應給他一支軍隊。前提是他要完成兩位神明交代的任務。這一點,和其他的混沌信徒是一樣的。成爲神的使者,必須經過神的考驗。
艾修魯法特其實不懂自己爲什麼會受到邪神青睞,好吧,這些暫且不論,至少他似乎沒有第二個選擇,只能按照別人預定好的道路走下去。
真的別無選擇嗎?艾修魯法特突然想起另外一個人。不知道那位如果和他交換一個位置,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距離混沌部落遙遠的某處,貝勒爾突然打了個打噴嚏,手一抖,把信紙上劃了一條充滿破壞性的長長黑線。
“啊……誰在背後唸叨我。”貝勒爾用力的擦了擦鼻子。“哎,我的信完了……幸好纔沒寫幾個字。”
“誰唸叨你?是你自己體虛了。”羅蒂雅輕聲嗔怪道,隨手遞過來一張手絹。
“將軍大人,您這封信……”邊上的羅賓撇撇嘴,其實他想說“您別在我面前秀恩愛啊”,但是話出口的時候變了一個個。“陛下已經等了兩天了。”
“啊啊……哎,我現在愣是組織不起合適的用詞啊。算了,羅賓,你替我寫吧。”
“什麼?”
“反正就是不合適。要對付格魯尼,一沒借口二沒機會,還得提防艾修魯法特、埃辛那樣的優秀將軍。所以算了吧,目前的格魯尼,只能交好,不能敵視。此外,人比人氣死人,人家打敗了混沌軍團也沒出現財政的危機,我們賺了錢也沒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拿什麼去和人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