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向後退縮,並不是說明他們放棄了,”艾修魯法特看着周圍的人。儘管在名義上,他們是他的部下,但是在實際上,他自己也知道並不能真正的控制着他們。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官員孤身到遠方某個地方上任一樣——而且是那種以治安糟糕出名的地方上任。當那位外來的總督召集他那羣陌生的部下的時候,確實是沒辦法確定他們的忠誠,也沒辦法相信他們的能力。艾修魯法特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但是,我們不可能攻打他們的營地。”布魯斯說道。在不知不覺中,或者是在某種默契下,他扮演了那個“唱反調”的角色。每個人都知道這個混沌領主不好對付,同時部落裡也確實需要這位混沌領主的能力。但是哪怕如此,也沒人甘心就這樣乖乖的臣服。無語恐慌部落內部的權力格局實際上已經定了。別看內部也有明爭暗鬥,但是誰也不能容忍一個外來的混沌領主突然空降而來,控制一切。唯一一個不表態的是哈德蒙,可是沒人知道一?頂?點?小說 個高階巫師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我們爲什麼要去攻打他們的營地?”艾修魯法特扭頭反問。頭盔下閃過一道精芒。
他依然戴着頭盔——或者說,現在的他極少脫下盔甲,以至於這麼一幫部下(雖然不怎麼可靠,但也算部下)基本沒見過他長什麼樣。
“不攻打他們的營地,我們能做什麼?”哈德蒙出來打圓場了。這段時間以來,這位巫師表現得非常出色——或者說非常巧妙。他每次都在一個最合適的時機插進來,使得雙方始終沒有發生衝突。或者說,正是靠着他,這麼多人才能站在一起進行商議。
這裡一共七個人,三個巫師,三個混沌冠軍,剩下的一個自然是艾修魯法特。這也是混沌的正常格局——在一般的部落裡,都是由巫師和混沌冠軍領導的(混沌領主以上的很少見),而在所有人的默認中,混沌冠軍又是比巫師高那麼一點的,所以如果部落裡只有一個混沌冠軍,他就會成爲領袖,而巫師則扮演幕僚、副手之類的角色。如果部落裡有多個混沌冠軍,那就會組成一個議會來共同領導。
無語恐慌部落的情況稍微有點特殊。部落的首席巫師哈德蒙,已經公認距離成爲一個混沌巫師領主只差一步。因爲這個緣故,他被大家默認爲部落的一號人物。但是這個一號並不等於他能夠對其他人發號施令。組成部落議會的高層彼此之間還是平等的,部落裡的一些關鍵權力,包括指揮部隊的權力,都不在哈德蒙手裡。
沒有一個高階的混沌信徒能夠輕易接受頭上冒出一個領袖(除非是他們主動投奔對方)。而這一次,不僅是多了一個首領,還多了一個同僚。
上一次,無語恐慌部落還處於存亡危機之中。但是哪怕在那種情況下,他們依然對多了一個混沌領主表示疑慮。艾修魯法特雖然強調自己對部落的領導權毫無興趣卻也不能打消他們的憂慮。
而這一次情況更甚。艾修魯法特不僅是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個新的部下。沒錯,是一個叫做薩格的人——一個以恐虐爲主神的混沌冠軍。
無語恐慌是以奸奇爲主神的部落,但是這不影響艾修魯法特把薩格帶來。這是一種隱約的態度,往好的角度想,那是艾修魯法特確實對無語恐慌沒有任何興趣,所以告訴他們我另有勢力,事情完了就走人。往差的角度來講,那是艾修魯法特引入自己的直屬部下,打算徹底控制無語恐慌部落,甚至連信仰都要改成混合信仰了。
奸奇的信徒,很少有把事情朝着好的方向想的。
特別要強調一下的是,部落裡混合信仰和單一信仰的改變(不管是從哪一種改變到哪一種),雖然是一件相對複雜的事情,卻不算罕見。這是諸神都默認的一種競爭方式。
“你們說,他們這麼露出一副暫時放棄的樣子……對我們有什麼好處?”艾修魯法特問道。
“好處?”幾個部下面面相覷。敵人暫時從攻擊的位置退走了,這有什麼好處?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部落暫時安全了。還有,敵人的威脅從表面上降到了黑暗中。
“他們無疑……”說話的是哈德蒙。“打算結成一個聯盟來對付我們。”這位巫師手扶着那個骷髏手杖,面帶着詭異的笑容。
這是很常見的思路,或者說是人人都能看出來的必然發展。羣狼想要吃獵物,如果獵物是毫無抵抗能力的肥羊,那自然是獨吞,甚至不惜和其他餓狼生死相搏。但是如果獵物是一頭有掙扎的能力的公牛,一頭狼吞不下,那麼只有大家結成同盟,一起殺死分享獵物。
無語恐慌部落擊敗了掠奪之子部落。雖然是靠着取巧的佈置而非絕對的實力,依然讓它從“肥羊”變成了“公牛”。
但是,看得出來是一回事,改變它是另外一回事。這就好比下棋一樣,棋盤上每個棋子都是清清楚楚的,但是依然有人會輸有人會贏。
“一個聯盟。”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或者是多個聯盟。”他看着其他人,除了哈德蒙之外,其他幾個人都尚未理解。這讓艾修魯法特意識到其實混沌信徒遠沒有他想的那麼聰明,哪怕是奸奇的信徒。不,也許不是不聰明,而是……缺乏一個引導的關鍵。
“我們的機會。”艾修魯法特說道。
“哪裡的機會?”布魯斯依然不解,他看了看邊上,發現只有哈德蒙一個人在微笑點頭。
“渾水摸魚的機會。”哈德蒙解釋道。“他們之前都是打着獨佔鹽池的機會,所以聯盟的籌劃準備……恐怕現在纔開始。這意味着,這段時間內,他們會彼此派出信使……而信使,”哈德蒙再次露出笑容。“是可以冒充的。”
這是兵書中的標準思路——當你面對多個強大卻互不關聯的敵人時,最佳方法就想辦法冒充信使,以此挑動敵人內鬥。但是混沌中這似乎卻是比較少見的戰術。
這段時間以來,艾修魯法特已經越來越感受到混沌之中那種保守的作風。入侵南方的混沌軍團是一回事,混沌部落是另外一回事。艾修魯法特感受到的戰術思想就是保守、保守再保守。自從來到北方之後,艾修魯法特接觸到的所有混沌軍隊的指揮官,全部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思路。哪怕是以“瘋狂”出名的恐虐信徒也是如此。
艾修魯法特遇到的第一次戰爭就是阿索文部落和恐虐戰幫的戰鬥。恐虐戰幫在發現敵人(或者說獵物)之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急攻,而是先養精蓄銳恢復疲勞,結果錯失有利戰機並最終被打敗。而阿索文部落發現敵人後的第一反應同樣是加強工事堅守,而不是主動出去進行騷擾遊擊。
接下去他以旁觀者的身份遇到了漫走獵手和卡扎爾部落的對決。雙方都在前線設置了易於防守的堅固的營壘後,才依託營地開始戰鬥。要不是漫走獵手設置了一個愚蠢的陷阱,使得對方擁有壓倒性優勢兵力來主動攻擊營壘,這場戰鬥無疑將長期對峙下去。
接下去他參與到無語恐慌的亂局之中。然後他才發現所有準備投入這場爭奪戰的部落都做出相同的事情:在合適出擊的位置建造堅固的前線營壘,囤積兵力,準備出擊。
出現這種情況的理由很可能和那些頂呱呱的斥候分不開。這種思路倒不是不能理解:既然任何活動都難以逃避斥候的眼睛,所有以“出其不意”爲目標的行動都有很大的機率露陷,那還不如干脆就採用最保守的戰術呢。但是也許是這種情況保持了太長時間,使得所有的混沌指揮官們都喪失了冒險精神。這也是爲什麼艾修魯法特之前的奇襲能夠成功:一旦瞞過斥候的眼睛,戰鬥要比任何人預料的都輕鬆。
“敵人給了我們機會。”艾修魯法特說道。“通常情況,”他看了一眼哈德蒙。“一個混沌冠軍隨身會攜帶多少衛兵?”
“一百個。”說話的是布魯斯。他開始理解了。“如果是對安全問題有疑慮,那麼也許會帶兩百個,不會更多了。更多就會容易引起斥候的關注。”
“好的,布魯斯,準備五百人。”艾修魯法特說道。“我親自帶隊。”他的頭轉向邊上的高階巫師。“派遣冒牌信使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您儘可以託付給我。”哈德蒙彎腰行了一禮。這個巫師的打扮很像野人,但是他的舉動卻很有點貴族風範。事實上,他是這裡所有人中,艾修魯法特最難揣摩的那一個。他似乎很支持艾修魯法特,甚至可以說很恭敬,而且他也正在努力的調停艾修魯法特和其他人之間的矛盾。但是,艾修魯法特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巫師絕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
一個距離混沌領主只差一步的人,總不會那麼簡單的。
幸好艾修魯法特並不在乎這一點,因爲他並沒有留下來獨霸無語恐慌的打算。一共是四個部落,他已經擊敗了其中一個,還有三個。
這一天夜晚的時候,符文之主部落來了幾個神秘兮兮的人。他們騎着快馬突然出現在營地大門口,並且要求進入。經過一番簡單的詢問和搜身之後,這些外來客被帶到了部落的統治者那裡——和無語恐慌一樣,符文之主也是由一個議會統治的,構成議會是九個人,四個混沌冠軍,五個巫師。
這些神秘來客很快表達出了來意,那就是結盟。他們來自一個位置稍遠,但是實力較強的中型部落。他們沒有獨佔鹽池的能力和野心,但是卻也想要在這場不可避免的混亂中分一杯羹——他們要求和符文之主聯合,作爲代價,一旦符文之主奪取鹽池,就必須每年交給他們固定份額的食鹽。
當然,以上是一個粗略的意見,如果有興趣,細節部分要由雙方高層直接面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