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站在一塊石頭上,看着一整隊的瘟疫戰士正穿過沼澤,朝着他的營地而來。
一切都正如瘟疫之父許諾的,只是一下子,他就成爲這片土地的主宰者了。過去的一個月裡,他在沼澤裡轉了好幾圈,到過了幾乎所有的部落——沒有遇到任何敵意。所有沼澤部落都是瘟疫之父的虔誠信徒,他們都誠惶誠恐的拜服在他面前。他按照自己的權柄進行了初步動員——也就是說,讓每個部落都隨意的提供一部分兵力,以自願爲主——然後他發現至少有一萬五千名納垢信徒加入了他的軍隊。
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阿斯提安納和險峰城。原本阿斯提安納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但是既然阿斯提安納的兒子死在他的手上,那麼計劃變動也就沒什麼意外的了。
如果這段時間有什麼新發現的話,那就是艾修魯法特終於徹底的瞭解了過去了的幾個謎團。他的身體——雖然這事很難想象——居然不怕任何疾病。
沒錯,這段時間,在他刻意的嘗試下,他吃了沼澤居民的食物,喝了沼澤裡不潔的水。如果是普通人,現在恐怕早就惡疾纏身甚至腸穿肚爛了。但是他卻一點不良的感覺都沒有。沒有疾病,沒有疼痛——事實上,什麼都沒有。除了那味道讓他不喜歡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作用。不止是這個,他居然能食用幾種哪怕在沼澤居民眼裡都是飽含劇毒的食物。
現在他明白當初被他殺掉的納垢巫師,名字叫羅金的那一個,最後的詛咒爲什麼無效了。並不是羅金死前的魔法釋放出錯,而是因爲艾修魯法特能夠——免疫所有的疾病和毒素(至少免疫絕大部分)。
“大人,新的消息來了。”身後的聲音讓艾修魯法特轉過了頭。他的斥候隊長,也就是甘德來到了他的身後。“險峰城……情況有點古怪?”
“怎麼古怪?”
“阿斯提安納並沒有調兵遣將。”甘德說道。“根據打聽到的消息和我實地看到的種種蛛絲馬跡,我確信這不是一個騙局。險峰城並沒有做任何軍事動員,也沒有做任何的戰爭準備。此外,阿斯提安納也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在公衆面前了,有人甚至懷疑他已經死了,只是死訊被隱瞞起來。”
“除非遭到叛變,否則阿斯提安納沒這麼早死。”艾修魯法特直截了當的否認的這種可能。他還記得很清楚上一次和阿斯提安納見面的情況。沒錯,阿斯提安納已經老了,甚至算得上老朽,但是以老人的標準而言,他還很健康,充滿活力。而且他不像患上惡疾之類的玩意,沒理由這麼一兩個月就死。
“莫非他尚未知道……相關的消息?”
“阿斯提安納也許是一個比較勇猛的混沌領主,但是這絕不代表他是白癡。而且哪怕他是白癡,他現在也已經知道兒子的死訊了。他的耳目機靈得很,否則的話,他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有選擇將這麼多部下交給我?這絕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艾修魯法特說道。“如果沒有我,他也定然會採取什麼行動的。只是我來了,所以他就用了一種更簡單更省力的方式。”
解決掉最後一個隱患,艾修魯法特想着。然後他就能和姦奇來討價還價一番了。和詭詐之主做交易,你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哪怕是做好了一切準備,也只能只能避免那些最糟糕的情況罷了。
“那麼大人,假如阿斯提安納這麼一直裝聾作啞下去……”
“幹掉他。”艾修魯法特很簡單的回答道。自從從色孽那裡得到啓迪(也算神啓了)之後,他已經——或者是自認爲已經——洞悉了奸奇和納垢彼此鬥爭的關鍵點。阿斯提安納原本是被奸奇拋棄的,已經再無特別價值的棋子,但是現在隨着局勢變幻又變得很有意義起來。
如果艾修魯法特按照原定計劃走了,他也就帶走了沼澤很大一部分的力量。然後,阿斯提安納雖然老邁,但是如果他能以險峰城的力量去對付羣龍無首而且實力大損的沼澤……哪怕不是說什麼百分百的成功率,至少也很值得一試。
奸奇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是如果阿斯提安納死了,那麼奸奇的謀算就完全落空了。艾修魯法特想着。這是一個好機會,讓他能夠對奸奇的計劃造成干擾。那麼,奸奇會不會做出那個選擇呢?
之前對付不朽主宰,艾修魯法特經過仔細衡量之後,發現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發動一次突襲,一次出其不意的攻勢,以求擒賊先擒王。但是,不朽主宰藏在沼澤深處,想要發動一次突襲談何容易?除非他能夠在沼澤裡找到一條捷徑。
沼澤裡不存在捷徑——有的話也輪不到外人發現。所以,辦法就是造一條捷徑出來。艾修魯法特記得之前和混沌軍團作戰的時候,馬文發動的那一次出其不意的襲擊。他居然驅使手下的巫師們強行在一條大河上凝結出一條冰橋出來。
如果流淌不息的大河上都能夠弄出一條可供大軍通過的冰橋,那麼在死水一潭的沼澤裡幹同樣的事情自然更簡單,更省力。
當然,唯一的麻煩就是這麼做需要巫師——憑艾修魯法特手下那小貓小狗三兩隻是遠遠不夠的。這也是爲什麼艾修魯法特之前要向奸奇求援。
詭詐之主就乘機提出條件。好吧,被趁火打劫這種事情對艾修魯法特來說一點也不令人意外。但是詭詐之主提出的條件還是相當奇怪。
詭詐之主要艾修魯法特幫他做一件事情,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至於這件事情是什麼,詭詐之主沒提。雖然艾修魯法特問了,但詭詐之主的答覆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換句話說,詭詐之主向艾修魯法特要求了一個承諾。
這事聽起來很奇怪,很可笑,簡直不像是詭詐之主能夠提出來的條件。好吧,如果對方是一個人,那麼艾修魯法特也許壓根不會在意,但是對方是一個神。而且衆所周知,哪怕在混沌諸神之中,詭詐之主也是最爲狡猾的一個。
艾修魯法特很相信,詭詐之主一定擁有讓艾修魯法特兌現承諾的能力——而且這個事情一定涉及某個關鍵,某個連詭詐之主都很在意的關鍵。哪怕艾修魯法特並不心甘情願,但是在思前想後之後,艾修魯法特最終還是答應了。
或許,詭詐之主要求的這個承諾就是現在?納垢以爲他能保住沼澤的控制權,卻不會料到詭詐之主還有這一招。瘟疫之父承諾會盡可能的支持艾修魯法特,所以艾修魯法特完全可以帶走沼澤的軍隊。那麼詭詐之主就得到了機會。
前提是阿斯提安納活着。如果阿斯提安納死了,那自然一切都煙消雲散了。沒有一個穩固的基地的話,想要靠着暴力和巧計來控制沼澤是不可能的。
當然,對艾修魯法特自身而言,諸神之間的這種勾心鬥角和他無關。如果詭詐之主立刻讓艾修魯法特兌現承諾,倒也是去了一個後患。至於阿斯提安納能不能征服沼澤,那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麼做也許有點對不起瘟疫之父,但是艾修魯法特覺得反正每個神都在算計他,那麼他算計一下諸神也沒關係。
奸奇會主動聯繫他嗎?亦或者……奸奇在等着他開價?艾修魯法特想着,他對幹掉阿斯提安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負罪感,本來兩個人之間的聯盟就是因爲奸奇的佈置和撮合而結成的,彼此之間除了利益之外並無其他紐帶連接。既然阿斯提安納放任自己的兒子來給艾修魯法特耍小手段,那麼艾修魯法特轉頭車掉阿斯提安納也就很正當了。
而從部下的角度來說,事情就更簡單了。混沌信徒基本上都認同諸神“優勝劣汰”的理念。同盟的破裂什麼實在是司空見慣(其實這一點在整個人類之中都是常事),任何一個混沌信徒的領袖都知道這樣一個事實,假如你變得軟弱了,你的同盟背棄你的可能性就會大增。從南方跟隨艾修魯法特而來的士兵對於這事沒有任何反感,來自沼澤地的戰士更不用說了。哪怕是先前來自險峰城的士兵,對於這場戰爭也幾乎沒什麼反對。在混沌諸神的名義之下,給予那些弱者公平的毀滅——這是所有混沌戰士戰鬥的最終理由。幹掉阿斯提安納和這個目標並無任何衝突。
至於險峰城裡的人麼……如果他們還跟隨在阿斯提安納麾下作戰,那就是愚蠢。愚蠢的人是不值得憐惜的。
“如果您真的打算進攻險峰城……”甘德提議。“大人,與其冒冒失失的純粹依靠武力,不如換一種更合適的方式。”
“哦?你的意思是……在城裡找些肯倒向我的人?”艾修魯法特問。他倒不是沒考慮過這個主意,但是考慮到之前阿斯提安納把一堆不安分的部下全部轉交給了他,現在城裡應該沒多少可利用的人了。
“大人,沼澤裡的事情結束後,我一直在險峰城一帶打探消息。”甘德說道。和其他部下比起來,他對艾修魯法特天然少幾分畏怯,多幾分自然。這無可厚非——畢竟,這個混沌領主還一度跟在他身後學習斥候的技巧呢。“阿斯提安納把很多對他有威脅的人趕走了,表面上剩下的人對他都是比較忠誠和無害的。但是前提是——並沒有一個人比阿斯提安納更強。如果當他們知道一個混沌領主,特別是一個用事實證明自己比阿斯提安納更厲害,更能幹的混沌領主想要對阿斯提安納下手,他們不會有太多的忠誠心的。”
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甘德說的很有道理,這方面他倒是沒有想到。他原本打算一兩天內就揮軍出擊,用最快的速度去攻打尚未做好戰爭準備的阿斯提安納。但是看來……也許先花一點時間做點前期準備也是不錯的選項。
“我會考慮你的話的……”艾修魯法特說道。
他回到自己的帳篷裡。帳篷外依然站着兩個衛兵,但是艾修魯法特相信兩個衛兵已經足夠。之前那一刺客襲擊的事情不會重演了。現在,他暫時可以放下其他的一切,考慮一下自己實際處境。
他手指上的戒指上已經有三個神的徽記,這說明作爲一個混沌領主,他同時受到三個邪神的眷顧。或許對於其他的混沌領主來說,這絕對是一份令人垂涎的好處,意味着他能夠從三個神那裡呼喚援助。但是對艾修魯法特來說,這不僅是好處,也是負擔。而且現在,好處變得越來越少,負擔變得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