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消息

當然,傳言之中也有許多不盡翔實之處。在卡蕾娜的口中,戰鬥的過程遠沒有那麼簡單。布魯雷斯雖然是一名當之無愧的勇者,但是吸血鬼擁有種種超自然的能力,力量遠超凡人的極限。布魯雷斯能獲勝,他的實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的運氣。因爲吸血鬼非常傲慢,在戰鬥中犯下了輕敵的大忌,這才最終落敗。饒是如此,在擊敗吸血鬼之後,布魯雷斯也已經負了不輕的傷。

而吸血鬼落敗之後也沒有第一時間想要反悔——因爲這場決鬥是在西瓦尼亞一個角鬥場公開進行的。事實上,當吸血鬼被擊敗之後,他第一時間表示認輸,並且願意拿出一筆贖金贖回自己的自由。

卡蕾娜說的很詳細,因爲她當時就在場——她正是這場決鬥的賭注,所以在場。

“……這麼說,至少表面上來看,吸血鬼很有風度?”艾修魯法特聽完了這句話,突然問道。

“嗯。”卡蕾娜點了點頭。“至少他看重自己的榮譽。據我所知,他的所作所爲也確實符合貴族的標準。”

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這其實並不特別奇怪,因爲他從貝勒爾那裡聽說了很多卡萊安的事情。在那座吸血鬼之城,吸血鬼全部是貴族,人類則是臣民。要說血色公爵養成了種種貴族的習慣(哪怕是表面上)也是說得過去的。

“吸血鬼很強?”艾修魯法特換了一個話題。

“雖然我不通格鬥之術,但是我也能看出……吸血鬼真的很強,根本不是凡人能夠匹敵的。外子能夠擊敗他……只能說是僥倖吧。”卡蕾娜似乎在回憶着當日那可怕的戰鬥,哪怕已經過去這麼久,她的臉上依然有幾分驚懼。可見當時布魯雷斯贏得確實不輕鬆,而是生死一線,危機重重。

“聽說吸血鬼住在一座……高塔之中。他給自己的高塔起名叫做‘黑暗城堡’?”

“確實如此。那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卡蕾娜回答道。“從外面看起來,那是一座塔,但是走進裡面,卻發現是裡面一座城堡。他們說,那座黑暗城堡是血色公爵用自己的魔力建造的,裡面和外面的空間完全不一樣。”

卡蕾娜順帶着介紹了一下自己在黑暗城堡內的生活。正如外面傳說的,那座城堡里居住着好幾千名吸血鬼的女奴和僕從。這些少女(包括曾經的卡蕾娜)都是吸血鬼的食物。但是實際上,也許是食物太過於豐盛,以至於反而使得居住裡面的少女們的命運顯得不那麼悲慘。很多少女在年滿十七歲之後能夠安全的離開這座城堡——前面說過,吸血鬼對十七歲以上的女子毫無興趣。因爲是親身體驗過,所以卡蕾娜對於這方面較少拘束,說的比較詳細。她也確實的證明了吸血鬼擁有近乎神蹟的治療能力。

因爲在她還在黑暗城堡裡的時候,她的工作就是安排那些求醫的人們。所以這方面的情況特別瞭解。

那種能力,已經不能用正常概念上的“魔法”或者“醫術”能夠形容的。要說斷肢重生什麼的還在人類的邏輯範圍之內——因爲確實有些生物擁有這種能力。往小裡說,比方蚯蚓,往大里說,比方綠皮。現在的學者已經確定,綠皮這種生物有着斷肢重生的能力——當然,這種能力使得它們更加危險。但是吸血鬼的治療能力遠不限於斷肢重生和治療殘疾。吸血鬼能夠——根據卡蕾娜的所見所聞認爲的——治療人類的一切疾病,包括各種被認爲無法痊癒的惡疾。還有最終要的——吸血鬼能夠治療衰老。

想想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瞬間變成滿頭青絲的少年。而且這種變化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不需要去學習邪惡骯髒的黑魔法,不需要去九死一生的取悅邪神,不需要花費額外的精力和智慧,只需要小小的一點金錢——好吧,不是小小的一點,是很大的一筆金錢。然後你就可以重新恢復青春,再次享受年輕的種種美好。不是真正的老人,是不會明白這種美好是多麼誘人的。

只要有條件,世界上有人能夠抗拒這種誘惑麼?

所以很自然就能猜出,吸血鬼能夠輕而易舉的聚集起驚人的財富。從這一點來說,西瓦尼亞的繁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麼說,這個神奇的治療,是在黑暗城堡內部的,而不是吸血鬼本人?”

“是的,我只看到那些等待治療的人被帶進一個房間……然後不久之後……這個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一天一夜,他們就會從裡面出來。這個時候,殘疾的人都已經恢復正常,生病的人也已經恢復健康,而老人也已經恢復青春。”

“那個房間裡面的情況……”

“我們是不被允許進去的。”卡蕾娜回答。“就算朝着門裡面偷偷的看,看到的也只有黑暗。但是我能夠確定,公爵大人並不在裡面。”

她不知不覺的把“吸血鬼”替換成了“公爵大人”,可見昔日的生活給她的心靈留下很深刻的烙印。

“如果是那些喪失行動能力的人……他們怎麼進去?”

“會有專門的人把他們帶進去。”卡蕾娜回答。“通常是城堡裡的護衛。”

“城堡裡的護衛?”艾修魯法特下一瞬想起了拉莉亞。雖然他回到鷹隼城之後沒見過她,但是聽說她還和小丫頭在一起。“我聽說……都是一些女人?那些女孩把靈魂賣給了吸血鬼,變成了他的爪牙。”

“是的……”

“黑暗城堡裡有多少這種女護衛?”

“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少。”卡蕾娜說道。“但是她們很強大……真的很強大。那些嘗試潛入黑暗城堡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夠成功的。”

她笑了一下。“諸位,其實如果你們是想去求醫的,倒也不必介意。這只是一種單純的交易,錢貨兩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風險。”

艾修魯法特沉默了一下,突然問道。“卡蕾娜女士,剛纔你看到我的時候,還有我說出名字的時候,你似乎……很不安。”

“這個……”卡蕾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是不是長得很吸血鬼很像?”艾修魯法特追問了一句。

其實你們不止是很像,連名字都一樣。卡蕾娜肚子裡這麼說,但是嘴上卻不是這麼說。

“不,這個……其實我見過公爵大人的次數並不多,”她吞吞吐吐的說道。“但是……確實很像。”

“這是有原因的,”艾修魯法特說道。“我曾經被吸血鬼僱傭。”他想起貝勒爾說的話。貝勒爾所知道的情況其實很片面,但是不妨礙艾修魯法特在自己腦海裡把事情補全。“我猜想臉型相像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根據貝勒爾的推測,吸血鬼應該是借用了艾修魯法特的名字,因爲血色公爵並不介意改名——根據貝勒爾所說,血色公爵換過多個名字。如果有需要,他無疑還會繼續換下去。

雖然貝勒爾說不清楚爲什麼吸血鬼會借用艾修魯法特的名字,但是艾修魯法特卻能猜出來。因爲雙方長得很像。艾修魯法特猜測,當初自己不止是吸血鬼的替身,還可能是吸血鬼的一張王牌——保命的王牌。如果當時吸血鬼的不死軍團被瑞恩人擊敗,那麼吸血鬼將丟下艾修魯法特當誘餌,從而給自己換來逃跑的機會。

艾修魯法特甚至猜出自己爲什麼會給吸血鬼賣命——因爲那把凋零之劍。貝勒爾說過他和艾修魯法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湊巧艾修魯法特作爲保鏢(按照貝勒爾的觀點,這是僱傭兵這種職業的一種高尚分支)在和一幫人幹架。那時艾修魯法特使用的武器是劍盾:單手劍和單手盾。

客觀的說,之所以會有這個誤會,關鍵還在於雙胞胎不肯提及當初和艾修魯法特的第一次見面和戰鬥。

雙方的話題開始從吸血鬼和西瓦尼亞上面移開,轉而變成了瑞恩當前的局勢。雖然是個女人,但是卡蕾娜怎麼說也是在這裡生活的,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艾修魯法特清楚得多。通過她的描述,艾修魯法特開始明白瑞恩的情況確實很糟糕。

由於長期戰亂,國家已經民窮財盡。而源自西瓦尼亞的貿易稅收——沿着瑞恩的主要南北公路——成了國家財政的重要支柱。傻瓜也看得出來,在這種貿易中,西瓦尼亞得到的好處遠遠超過瑞恩。但是瑞恩人在這種遍地窮困的情況下,無法中斷這條貿易路線。

更糟糕的是,哪怕瑞恩人不顧一切的中斷了貿易路線也沒有太大意義:西瓦尼亞靠海,其海運和造船能力都非常發達。

在擁有了強大的實力之後,整個瑞恩南部,現在幾乎都受到吸血鬼的控制:不是那種公開的叛亂,而是背後隱秘的滲透和支配。吸血鬼從未派出自己的不死軍團北上,但是卻從來沒有中斷過收買和脅迫。據說南部的很多領主都被迫向吸血鬼宣誓效忠,否則的話根本在自己的領地呆不下去。那些膽敢和吸血鬼作對到底的,就會在某天被一羣亂兵、土匪或者諸如此類的人物給收拾掉。

偏偏這種事情都是潛伏在黑暗之中,找不到可靠證據。相反,那些被吸血鬼暗中支配的地方往往是是瑞恩恢復最快的地方。最明顯的證據是:地方上稅金、特產什麼的都能迅速的恢復供給。總之,這種種使得瑞恩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向各國要求援助。

卡蕾娜說的這些都是零零散散的推測和傳聞,不一定真實,但是卻也給了艾修魯法特相關的印象。

這場拜訪結束的時候,艾修魯法特送給對方一件價值一百個金奧利的黃金禮盒,以表達自己對勇士的尊敬。接着他又畫了一點時間在城裡的街區購買了一些補給品。等到下午時分,城門口的衛兵就看到那輛“慷慨的馬車”衝出城門,沿着道路盡頭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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