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這種說法,我們的小女王完全是因爲一個女的才能保持着這個位置……而且還能擁有長大成年的希望,對吧?”
“沒錯。現在雙方還在暗中鬥爭。有軍權的在努力爭取各地貴族的支持,沒軍權的則在竭力控制軍隊。也正是因爲他們的彼此競爭,所以纔有那麼一小撮依然忠實於王室的勢力能夠倖存下來。事情就這麼簡單。不過到處都說,等到我們的小女王成年,一切溫情脈脈的面紗都得被撕下來。因爲女王的丈夫人選就決定了這場競爭的勝負……失敗者無疑會鋌而走險。到時候什麼事情也可能發生。政變什麼的只是小意思,內戰的可能性很大。到最後,爲了那些少數人的野心,受苦的永遠都是無辜者。哎。”羅蒂雅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所以事情就變得這麼糟糕了。”
艾修魯法特現在有點明白過來了。明明是八個位置的貼身護衛,爲什麼卻空缺六個人呢?當然是因爲這個位置非常重要,是監督、控制小女王的關鍵崗位。甚至可以成爲關鍵時刻的勝負手,所以是絕不容許第三者——特別是無關的第三者加入進來的。在這個位置上,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選擇一方投靠以得到保護,第二就是要面對無盡的陰謀陷阱,並被迅速“清理”掉。大概正是因爲彼此角力的緣故,所以才都無法增加一個人選吧。
所以我那兩個同僚纔對我態度如此不同。一個大概是不知道我的來歷,所以以爲我是對方安排的人手。另外一個則是瞭解我的來歷,所以打算來一次正常的政治交易,收買我的忠誠吧。
雖然這麼說不應該,但是瑪麗姨媽推薦的這個職位還真是糟糕的。本來以爲是不會有人注意的小蝦米,不管怎麼風雲變幻都變幻不到自己的頭上。卻沒料到這個小蝦米卻是位於風暴的中心,無數隻眼睛盯着呢。
一想起這一點,艾修魯法特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這下子,拜倫公爵就可能知道布拉西安城的那件事情了吧。不知道會採用什麼手段收拾自己。
“這就是全部??全部了嗎?”艾修魯法特再次嘆了口氣後,問道。
“差不多就是全部了。”羅蒂雅微笑的看着艾修魯法特,“雖然只是從街頭巷尾流言之中拼湊起來的故事,但是應該能值幾個錢吧。”
“確實,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至少解決了我心中的疑惑。”艾修魯法特回答道。瑪麗姨媽,這一次你可是把我送上了風間浪頭啦!再怎麼低調恐怕都沒意義了。不過堅持一年……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那筆錢什麼時候送?”艾修魯法特問道。
“天黑下來的時候,來我這裡。相關的地點我都會指明的,你絕不會走錯的。”
……
鷹隼城的夜晚,和小城市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在布拉西安城的時候,天黑就意味着一天活動的結束。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選擇在黃昏時分就整理關門。在晚上的時候,除了大宅邸因爲舉行晚會、舞會之類活動而燈火通明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只在窗戶裡隱約的閃動着一些燈光。
但是在這座王城裡,入夜之後依然燈火輝煌。至少艾修魯法特感覺街道上的人並未因此而減少。在花街區,夜晚甚至更加繁華。而在這個商貿區,至少黑夜沒有讓它變得蕭條。
街道上人來人往。邊上的店鋪全部開着門,並且使用各種各樣的東西照明。最通常的光源是高處的火把。在這個店門門口,在成年男子舉手能及的高度通常都安着火把架。幾名熱情的夥計正在努力向經過的客人努力推銷貨物。時不時能夠看到牆角站着幾個身材各異,卻都有着陰沉目光的男人。這些人用他們的眼睛在過往人羣中掃視着,就好像幾頭餓狼站在高處,打量着山下路過的羊羣。
艾修魯法特從一家店鋪門口經過。那個煩人的夥計糾纏了他整整半分鐘,直到確認他沒有購物的可能才放他走。這裡的商人水平還比不上布拉西安,艾修魯法特一邊走一邊想,因爲那裡的夥計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出走過的人有沒有可能是顧客。
他現在懷裡揣着整整三千金奧利。這些錢都是鈔票,放在一個小包裡,妥善的貼身藏放。以小地方的標準,這已經超過了一個小商人一生積累所得了。但是在這座龐大的城市裡,這似乎並不是一個什麼特別起眼的金額。否則的話,羅蒂雅也不會讓他來送這筆錢了。艾修魯法特有點懷疑這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這位羅蒂雅打算利用這件事情考驗一下他的誠信?
不過她似乎不明白他的真實情況。這麼區區三千金奧利,還真的放不進艾修魯法特的眼睛裡。在他出發前往鷹隼城之前,他已經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年收入。拋去那幾張神秘的無利息存單不談,他名下的歐洛克商會和“香海”(這個名字是雪莉想出來的)菸草商會,每年大概能爲他提供十到二十萬金奧利乃至更多。這還是比較保守的估計。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算得上一個大富翁了。當然了,因爲瑪麗姨媽強調的“低調低調再低調”,就算是羅蒂雅,也沒辦法猜透艾修魯法特的真實情況吧。
艾修魯法特信步前行。在他走過一個小巷邊上的時候,他注意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集中到他後背上。
一個……兩個……三個嗎?不,不止三個。艾修魯法特清楚的感覺到其他幾道目光從另外一個角落投來。怎麼回事?有預謀的嗎?
他皺了皺眉頭,繼續前進。他要送錢的目標已經不是很遠了。眼下這裡是人來人往,應該不會動手。只要他再走上一段路,就能到達目的地……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並不正確。因爲在他加快腳步的時候,有人從後面搭住了他的肩頭。
艾修魯法特轉過頭,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巨大的拳頭。普通人的話大概就會被這直截了當的一擊打得昏頭轉向,甚至直接被打倒,但是艾修魯法特只是頭略微偏了偏就閃過了這一擊。他後退半步,避開了對方第二下——不過這個舉動倒是高估了對手。因爲這個偷襲者壓根沒預料到自己出人不意的一擊居然會落空,因此反而失去了平衡,踉蹌了兩步。
四周的人都停下了腳步,幾個行人,還有幾個店鋪裡的人奇怪的打量着這一幕,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把欠我的錢還來。”說時遲那時快,偷襲者的嘴裡立刻吐出理直氣壯地的謊言,接着他不再依靠拳頭,而是從身上抽出一個短棍猛砸過來。這根短棍又粗又糙,黑黝黝的,明顯是一根沉重的鐵棍。普通人被這玩意砸在腦殼上,輕的直接趴下,重得腦漿迸裂都可能。
艾修魯法特再次側身避過這一棍。他已經察覺到側面有人正繞過來,黑暗中能夠看到短劍鋒利的劍刃。這已經不是攔路搶劫,而是謀財害命了。
艾修魯法特再一次對方一擊,接着他伸出五指,猛的插進這個人的嘴巴,用力向下一扯。這也是他第一次試驗自己的全部力氣——這個手舞鐵棍的男人的整個下巴,捎帶着半個喉嚨,被他直接從身體上撕扯下來。男人在驚愕之中鬆開手,鐵棒落地。然後他嘗試用手去捂下巴。不過這個舉動是徒勞的。因爲在一秒鐘之後,鮮血從這個巨大的缺口中噴出來,順着指縫狂涌而出。他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對手,然後雙腳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這個強盜的目光裡充滿了狂亂和恐懼,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他的喉嚨已經完全裸露在空氣中,喉頭赤裸肌肉的每一次蠕動只是造成更多的鮮血涌出來罷了。
艾修魯法特撿起地上的鐵棍,側移一步,猛的砸向側面那個短劍在手,但卻遲疑不定的刺客頭上。人類的顱骨在這一擊面前直截了當的凹陷下去,半個腦袋立刻不見了。巨大的壓力使得各種顏色的液體從這個男人的五官中猛噴而出。
做完這件事情後,艾修魯法特隨手將手中短棍一丟,然後保持原先的路線向前走去。任憑自己身後傳來驚呼和慘叫聲。
在餓狼羣中路過,就必須證明自己是所有狼中最強壯,最殘忍的那一個。
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依然跟着他,但是直到他來到目的地——商貿區一座挺不錯的二層樓建築——也沒有第二個襲擊出現。
宅院門口站着一個武裝的護衛。他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前來的艾修魯法特。
“羅蒂雅叫我送東西過來。”艾修魯法特說道。
……
昏暗的燈光下,那個禿頭的枯瘦老人用貪婪的目光盯着手裡厚厚的一疊金奧利,並且小心翼翼的數着。他數的很仔細,也很享受。說句老實話,這一個場景就和兒童故事插圖中那些爲富不仁的商人兼吝嗇鬼沒太大區別。
艾修魯法特等了很長時間。老頭才把錢數完了。他擡頭看着艾修魯法特,嘴角上掛着那些爲富不仁商人常見的廉價笑容。
“羅蒂雅果然及時的把她的情報費送過來了……呵呵……我還以爲她這一次要食言了呢。”老人似乎也察覺到艾修魯法特目光中的不屑,所以略帶尷尬的說了一句。“等一下,我開一張收據給你。”
“情報費?”艾修魯法特爲這個詞愣了一下。
“沒錯啊,不然她怎麼會付我這麼高價碼。當然就是因爲我的情報準確啦。”老頭回答道。“嗯……收據……收據……我的筆放哪裡了?”
“那麼……羅蒂雅是花街的實際控制者了?”艾修魯法特趁着老頭找筆的時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