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張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口。對於這個問題,他相信任何一個和阿金有來往的人都有一個同樣的答案。但是如果把這個答案說出來……嗯……好像不太合適?至少是不太禮貌?
“商人賺錢,總是要合法的賺錢。要說不合法的賺錢,那還不如去做沒本錢的買賣呢!”阿金並未察覺艾修魯法特的表情,或許他看到了卻不在意。“做生意一定要你情我願,強買強賣的話,簡直就是商人之恥!”
“是不是隻要你情我願了,其他什麼都不重要?”艾修魯法特輕嘆了一口氣,問道。
“當然還有其他的一些細節,比如說要講究誠信。不過你情我願是做生意最基礎的條件。”阿金充滿了自豪的回答道。
“好吧,告訴我,你的買賣是怎麼樣的?”艾修魯法特覺得還是不要討論這個話題比較好。他看得出來,在這個方面阿金有一種神聖感和使命感,你要是想要用言辭來說服阿金,那完全就是白費勁。
“你應該知道最近格魯尼的政局很不穩吧?其實不止是政局,還有財政……這個國家財政困難,這早就不是一個新聞了。”
艾修魯法特注意到阿金的用詞。
“阿金,你也應該是……格魯尼人吧?”
“啊,從我立志成爲一個偉大的商人開始,就不是了。”阿金的眼裡充滿了豪情。“商業是沒有國家限制的,黃金都是相同的,不管它們在誰的手裡,一塊金幣都不會變成兩塊!一個成功的商人——甚至還沒有達到偉大這個程度——就應該拋棄一切地域和國籍的歧視,甚至要拋棄一切種族的歧視,平等的看待所有的黃金……當然也不能太沒底線……”
艾修魯法特承認自己敗了。和阿金說這些話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好吧,我們還是說一下生意的細節吧。”
“嗯,是這樣的,由於格魯尼政府財政緊張,所以他們就會在處置犯人的問題上,傾向於判決犯人‘終生苦役’。當然,這只是一種官方的,比較文雅的稱呼,實際上就是奴隸。因爲國家並不需要這麼多苦役犯,政府就會將苦役犯賣給私人……當然了,通常情況下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買,至少也要是鄉紳貴族的檔次吧。不過這只是小頭!”阿金湊近艾修魯法特身邊,“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在和那些信仰邪神的野蠻人的戰爭中,得到了相當數量的俘虜……”
艾修魯法特點了點頭,當然了,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那些俘虜原本是頭疼的問題。通常情況下都是交給教會處理……但是現在,爲了彌補財政的缺口,大臣們已經初步達成一個意向……將這些野蠻人俘虜混雜在那些普通犯人之中,賣到其他國家去!”
“這麼說……”
“所以商機就來了!格魯尼這邊壓根消化不掉這麼多的奴隸……所以不消說也知道,價格暴跌就在眼前。但是在南方,特別是瑞恩那裡,奴隸的價格很賣的起來……更關鍵的是,這裡有現成的渠道……懂我的意思了嗎?
“現成的渠道?瑞恩那邊爲什麼賣的起高價?”
“當然是因爲吸血鬼。”
“什麼?!”艾修魯法特情不自禁的開了口,幸好及時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嗯,你應該聽說過知道,世界上最後一個吸血鬼……自稱什麼血色公爵的,已經佔據了瑞恩南邊的西瓦尼亞地區。瑞恩人和吸血鬼打了一場,可惜結果是吸血鬼大破瑞恩軍。不過實際上西瓦尼亞是個小地方,瑞恩人又被國內的各方叛亂弄得焦頭爛額……所以他們就一直沒有再次攻打吸血鬼……這件事情就被拖下來了。不過按我說壓根就沒有打仗的必要,畢竟世界上只有一個吸血鬼了,就一個吸血鬼,能幹出什麼真正的危險事情來呢?”
“吸血鬼……他購買奴隸幹什麼?”
“天曉得,也許是他覺得自己統治之下的人太少,不夠他吃的……當然也可能想要補充他的不死軍團。”
“阿金,你還記得你剛纔說過的話嗎?”。
“我剛纔說過什麼話?”
“你說你不是一個爲了賺錢而不擇手段的人。你把人類——哪怕他們是奴隸——賣給吸血鬼,這種行爲你覺得應該怎麼定義呢?”
“誰告訴你我要把人類奴隸賣給吸血鬼的?”
“你剛纔不就是這麼說了嗎?你說我們國家奴隸價格便宜,而瑞恩那邊奴隸價格……”
“艾修魯法特,你就這樣看我的嗎?我可是有節操有原則的人!將人類賣給吸血鬼呢,這種事像是我阿金乾的嗎?我只是將奴隸賣給瑞恩那邊的奴隸商人而已。”
艾修魯法特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摔倒。
“但是,這樣一來,他們不等於……”
“我所做的事情,合法、合理、合情,符合一切人類的道德規範。我只是做一個商人做的事情而已,和其他任何一個商人做的都沒什麼本質不同。我只是將一些在原產地價格比較便宜的東西送到遠方,賣出一個比較合適的高價而已。而且我絕對沒有將貨物賣給不合適的客戶——這種違反商業原則的事情我絕對不幹!那些將鞋子賣給瘸子,將柺杖賣給健康人的忽悠家,我是最鄙視的!至於那些從我手裡收購貨物的人會不會做這種事,那不能怪我。”
“好吧,算我沒說。”艾修魯法特再一次認輸了。
“艾修魯法特,覺得這個生意怎麼樣?投入的資金就和我上一次說的一樣,只需要五萬啊!雖然風險大,但是利潤絕對讓你滿意……”
“我看算了。”艾修魯法特回答道。“阿金,下次你要介紹給我的話,最好選擇一些合適的買賣,而不是這種要麼不賺錢,要麼缺德的勾當。我可對奴隸貿易完全沒興趣!”
“你實在有道德的潔癖啦!艾修魯法特,這樣投資的機會很難得的……”
就在說話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港口區。港口區也叫碼頭區,需要特別要說明一下的是,雖然所有人都公認碼頭區是鷹隼城的一個街區,但是實際上它並不是在城牆的保護範圍之內。進出碼頭區必須要通過城門。
港口區其實並不大,走出城門後,整個地區的情況幾乎盡在眼底了。艾修魯法特有些意外的發現港口居然飄揚着旗幟,一整隊的士兵在碼頭邊上列隊。相反,那些原來的主角——搬運工、水手和商販們,則擠在一邊,一邊交頭接耳,一邊看熱鬧。
一艘相當漂亮的遊艇正緩緩駛入碼頭。
這是一艘內河上常見的遊艇,論整體造型並無什麼特色——流連在倫青河上的遊艇,九成都是這種構造的。但是它的外觀倒是相當漂亮,雕樑畫棟的。
“這是怎麼回事?”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問身邊的阿金。
“看這架勢……”別看阿金年紀輕輕,但是見識倒也不少。“應該是什麼重要的外交使節吧。你看,那邊是雄鷹旗幟,這是王族的旗幟……這說明這支歡迎的隊伍代表着格魯尼女王。除非是重要的外交使節來訪,否則不會擺出這種場面來的。”
“讓開,讓開!”一個維持秩序的士兵走過來,粗暴的將艾修魯法特和阿金擋在一邊。城門的位置很快就被士兵們佔據了,不允許普通人通行。這下子,艾修魯法特他們兩個就算想要回頭也來不及了。除非他們打算做點什麼,否則他們就只能在這裡耐心的等待歡迎儀式結束。
遊艇靠上了碼頭。接着一隊人從船上下來,領頭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雖然距離很遠,但是艾修魯法特擁有超越常人視線,所以他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個來客的面容和打扮。事實上,這個人的長相上倒沒什麼獨特之處,唯有眉宇之間有一種狡詐感,讓人情不自禁的感覺這個人要麼是很聰明,要麼是很狡猾。
他的衣服看上去也很隨意。應該說,這個人的衣着打扮介於貴族和平民之間,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在這個人的身後,還跟着一連串的隨從,有男有女,衣着各異。
艾修魯法特注意到隨從中排行第四的那一個。那是一個身材並不高大的女人,外裹長袍,並且以一種格魯尼很少見的方式用圍巾包住自己的半張臉。之所以會注意到她,是因爲這個女人下船的時候被風吹動了外衣,露出她懸掛在腰上的長劍。
很少有女人會攜帶武器,攜帶武器的女人總是會讓人多看一眼。但是多看幾眼後,就會察覺這個女人的動作之間不經意展現的輕盈迅速,透露着一種身經百戰的幹練。她很快從第四位向前擠,來到了領頭的那個男人身後。
貼身保鏢嗎?艾修魯法特情不自禁將這個陌生女人和自己的職務對比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女護衛可比一個男護衛稀罕得多啊。
負責接待的鷹隼城官員走上前去,和那個來客開始說話。不過艾修魯法特對此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這位神秘來客隊伍裡所舉的旗幟。那是一個頭戴王冠,振翅飛翔的天鵝。
如此上檔次的正式接待,這一位來客應該是某個國家的使節纔對吧。使節就應該打着國家的旗幟過來(就如同碼頭這邊格魯尼官方掛出的格魯尼王族的雄鷹旗幟一樣),但是這個天鵝旗幟,艾修魯法特卻感到很陌生。有一個以天鵝爲旗幟的國家嗎?或者至少是獨立勢力?天鵝倒也罷了,天鵝頭上還戴着王冠?沒有哪個國王會允許部下使用這種圖案作爲紋章的,因爲這個圖案暗示的太露骨了。
在他琢磨着這個小小的疑問的時候,歡迎儀式已經結束了。訪客在本城官員的陪同下,從城門進了鷹隼城。而維持秩序的衛兵也隨之離開,碼頭區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大家都鬧哄哄的討論着今天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