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個人知道艾修魯法特前幾天離去的事情。。當然,艾修魯法特的藉口是“執行女王的偵察任務”之類的,不過也確實沒人放心上。因爲雖然說艾修魯法特是近衛軍團的指揮官,但在如今人類的觀點裡,一支軍隊只能有一個發號施令的人。所以要麼是女王發號施令,要麼是艾修魯法特發號施令。
當然了,女王始終在親自指揮,所以就軍隊自身而言,艾修魯法特就變成一個相當尷尬的存在,變得可有可無。
但是戰打完了,執行偵察任務的艾修魯法特卻不見蹤影,這事就變得很蹊蹺了。
……
前方一騎匆匆趕來,那是一個身穿皮質簡易護甲,一眼就能辨認出的斥候。
“公爵大人,前方有敵人遊騎出沒。”斥候一直策馬跑到拜倫的面前,氣喘吁吁的報告道。“路線不安全,屬下建議繞個圈。”
對於這個建議,拜倫倒是立刻接受了。他點了點頭,問那位斥候兵。“我方軍隊的情況怎麼樣?”
“公爵大人,恐怕……我軍戰敗的事情已經確鑿無疑。”那位斥候猶豫了一小段時間,回答道。“目前我軍原先的營地已經被敵人佔據,到處都是女王的白鷹旗幟。”
狡猾的傢伙!拜倫的臉上竭力保持平靜,但是額頭卻不自覺的流下了汗水。怎麼會呢?他的六萬大軍一夜之間就宣告瓦解了?而且會失敗的那麼徹底。可惡啊!爲什麼那個時候,一心只想避免史帕克丘陵之戰的錯誤,卻忘記了提防敵人的夜襲。可是誰又能想到那個小丫頭會發動這種不名譽的奇襲呢?
雖然之前艾修魯法特評價他壓根不適合當一個將軍,但是拜倫自己可沒有這種認知,哪怕有,也在潛意識裡自我否認了。
“公爵大人,我方殘部肯定已經退向福諾羅斯城。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一旦被王軍發現,事情就危險了。”
拜倫點了點頭。沒錯,我還沒輸,我輸得起。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雖然我蒙受了很大的損失,但是那個小丫頭畢竟只有兩萬人馬。而我其他的部隊……分駐領地內各個城堡……各個要塞的部隊,加上留在福諾羅斯城的衛戍部隊,還有其他的一些盟友……要對付小丫頭的兵力還是很容易。下一次就不會有這麼糟糕的情況,我也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我們走!”拜倫下令道,不過在他策馬出發之前,他轉頭面對身後的一個部下。
“你確定艾修魯法特死了嗎?”他問道。
“公爵大人,我親眼看到他受了很大的傷害。”那名部下謹慎的籌措着用詞。“還記得我拿給您看的盔甲殘片嗎?那是大炮直接從他身上擦過,從他身體上剝離下來的。??的。”
可惜只是擦過。拜倫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不過他也確實記得那塊扭曲的背甲。艾修魯法特在最後關頭選擇撲地躲避大炮,可惜大炮裝的是霰彈。那些金屬塊都是沿着不規則路線發射的,趴地上不等於就能躲開。其中有一塊就這麼從艾修魯法特的後背上擦過,直接將他的肩甲的全部,背甲的大部分,從身體上撕扯下去。這種力量絕非人類的身體能夠抵擋,就算艾修魯法特當場不死,也是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說起來,艾修魯法特能夠受到這樣的重創之後還有力氣逃走,真的是比害蟲還結實。不過此類事情,拜倫就算沒見過,也是聽說過的。人類的身體有時候能夠在短時間內承受極大的傷害,時有聽說腸穿肚爛依然能繼續奮戰的勇士——雖然這種勇士只能活很短的時間。按照醫學上的觀點,這種情況就是所謂的迴光返照,是人死之前爆發出一股異樣而旺盛的生命力。這力量強盛卻不能持久,發生迴光返照的現象本身也就說明這個人必死無疑。
受到這種傷之後,如能立刻得到救治,死亡率也有七成以上。更別說艾修魯法特還必須沿着山林潛逃……至少要花一天時間才能得到救治。如果他真的活下來,那肯定是諸神的賜福了。諸神的賜福可不是隨隨便便都能發生的事情。
在拜倫一邊策馬奔馳,一邊愉快的想象着艾修魯法特垂死的場景的時候,艾修魯法特回到了昨夜見面的小屋前。
“真的是奢侈浪費的貴族習性啊。”看着那三門被遺棄的野戰大炮,他情不自禁的發出了感慨。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不認爲這種情況下拜倫還會攜帶大炮離開。
他來到一門大炮前,手臂用力,將大炮轉過一個小角度。肩膀上雖然依然很痛,但似乎並沒有影響他發力,至少影響不算很大。
昨夜他算是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大炮發射的霰彈威力,是完全不能和火槍相比的。應該說他只是比較幸運的,僅僅算得上被被炮彈擦過。可是僅僅這個擦過,就直接將盔甲從他身上整個掀飛。倒是那條披風毫髮無損,不過這可能是因爲披風本身單薄不受力的緣故。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這種程度的傷大概會直接致命吧。艾修魯法特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肩頭。他記得昨夜的時候,那種身上的灼熱的感。大炮發出的那樣一擊,在掀起盔甲的同時,撕開肌膚的同時,還應該足以粉碎任何正常生物的骨頭。
但是他現在已經看不到明顯的受傷痕跡了了。當然,比起正常狀態來,還能清楚的感覺到虛弱和痛楚,但是卻不是動彈不得的那一種。
艾修魯法特已經情不自禁的開始懷疑到底是什麼武器在他臉上留下傷疤的。反正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傢伙。
果然……我應該曾經是是一個神聖騎士。艾修魯法特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論如何,以後應該儘量少和教會的人來往。他雖然沒打聽過教會的人發現叛逃的神聖騎士會有什麼態度,但是想來也不可能是歡歡喜喜的一起去喝一杯酒好認祖歸宗。
他再次看了一圈,昨夜拜倫的佈置也算是巧妙了。如果不是有幾分幸運的話,那麼就算艾修魯法特也逃不過這一劫。他想起了拜倫最後喊出的那句話:“你以爲贏了嗎?你真的以爲你贏了嗎?”,還有喊出這句話時候那副氣急敗壞的表情。
“拜倫,我贏沒贏,那確實還不能肯定,但是你已經輸定了。”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對着前方的空氣說道。
……
“首相大人,我帶來的最新的消息!”有人一腳踏進門,同時喊道。
艾林恩皺了皺眉頭,臉上清楚的表現出了不悅。他認識這個人,這是一個鷹隼城的小官吏,暫時負責在城內傳信的任務。這個職務相當奇妙,一方面它通常是由平民或者小貴族擔任的,但是另外一方面這個職務的擔任者又能被容許進入絕大部分地方,比方說首相的辦公室。艾林恩不是很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平民,但是哪怕他是個貴族,最多也只擁有騎士的頭銜。
這麼一個部下居然未經敲門就衝進他的辦公室讓他很不高興。雖然說這個辦公室給首相來辦公是相當寒酸的,但是眼下是非常時期,寒酸歸寒酸,至少艾林恩希望一切能保持宮廷的禮儀。
不過,畢竟他是一個大貴族,而且還擔任首相職務,是王國頭號重臣。不悅歸不悅,要是爲這點小事衝着下人發怒的話,那也是很不體面的。
“好吧,什麼事情?”他問道。
“女王陛下已經打敗了拜倫的叛軍。”來人開始滔滔不絕並且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來,不過他沒講幾句就被艾林恩打斷了。
“消息是從哪裡來的?”他問道。
由於教會以“不參與世俗的紛爭”爲藉口嚴格保持中立,使得鷹隼城的宮廷找不到魔法師來維持魔法通訊。這也導致了前線的消息來得異常遲緩。
“是商會那邊,首相大人。”信使解釋道。宮廷找不到魔法師,但是那些商人們可沒受到這種限制。所以現在的情況反而是商人們的消息更加靈通。
“這個消息的可信度,可以相信嗎?”
“我確定沒問題。”
“啊,這樣啊。好吧,馬上讓我幫我通知各位大臣,召開一個緊急會議。”艾林恩慢條斯理的說道。假如這個消息讓他有所震撼,至少他的臉上可沒有表現出來。也正是這份鎮定,這份若無其事,讓這個信使一時之間說不下去了。
“是的,遵命,首相大人。”信使愣了一小會,這纔回味過來。
在國王不在的時候,首相有權代行國王的職責。所以艾林恩所說的“緊急會議”,就是指召開御前會議。他的這個命令很快得到了執行,因爲不久之後,他就在這個臨時宮廷的會議室裡見到了各位成員,其中當然也包括雪莉。
艾林恩的意圖倒是簡單很多,他要立刻派人接管國內重要的一些關卡要塞和交通樞紐。這些地方原本都有駐軍,但是國內陷入動亂之後,這些人全部採取了曖昧的態度。他們倒不一定是出於割據一方的目的,而是因爲這些官員幾乎都是拜倫擔任攝政大臣的時候任命的。換句話說,他們實在很難做出選擇。一方面是王室,一方面又是委任他們的拜倫。
當然,在戰爭結果出來之前,雙方都沒有分散力量去接管這些地盤。因爲很顯然,派遣一個單身使者過去,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會顯得自己虛弱。如果派遣一支軍隊過去,實際上雙方都沒有這個閒暇力量。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勝負分出來之後,所有的中立者都要掂量一下自己選擇。要麼服從,要麼就是等着變成叛逆。
艾林恩的提議和分析立刻得到了所有大臣的贊同。事情很快就按照他的意見辦了。會議很快結束,各人離開,只剩下艾林恩一個人留在會議室。
這樣的話,就能最充分的利用女王的勝利吧。說句實話,艾林恩首相對於女王取勝一事毫無任何質疑。這與其說是一種信任,不如說是一種執念。他從不認爲拜倫的叛亂能夠成功,正如同一個磨坊老闆不能相信一向日夜推動他磨機的河水居然會有朝一日不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