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門口的衛兵進來同胞。“埃辛大人回來了。”
“讓他進來!”拜倫終於壓下心頭怒火,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最新的消息之上。之前他派人出城打聽消息,這是個危險的任務,部下之中只有埃辛主動請纓。
幾分鐘之後,埃辛來到了拜倫面前。埃辛明顯是一回來就匆匆向拜倫稟報消息,所以他此時身上穿着打扮宛如一個普通的僱傭兵,穿着一套鏽跡斑斑的鎖甲。
“公爵大人。”埃辛彎腰行禮,向拜倫致敬。
拜倫點了點頭。
站在客觀的角度來說,之前埃辛在軍事會議上提出了正確的意見,現在事實證明了埃辛的推斷,那麼拜倫應該要重用他纔對。就算不是重要,至少也要高看他幾眼,軍事方面的問題多多向他徵詢意見。但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出自人類內心深處那種不肯承認自身錯誤的卑劣本能,拜倫沒有做出任何重視埃辛的舉動。換句話說埃辛現在的處境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那個被排擠和邊緣化的小軍官。
如果不是這一次埃辛再一次站出來主要要求接受這個危險的打探任務,他壓根就沒有走進拜倫議事大廳的資格。
“情況怎麼樣?有什麼重大消息?”拜倫問道。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埃辛的時候,他想起了之前埃辛在鷹隼城撤退的時候,主動要求斷後的事情。這個年輕人其實還是很忠誠的,在這個主要軍官全滅的時候,或許是一個提拔他的機會?
不,下一瞬間,拜倫自己否認了這個想法。雖然埃辛也算忠誠,也有點能力,但是現在並不是提拔他的時候……眼下軍情緊急,而且因爲主力部隊潰滅的緣故,也沒有什麼合適的軍職空缺可供埃辛擔任。
埃辛看着拜倫,他注意到拜倫的目光閃爍,應該是在考慮着什麼。如果是過去,埃辛就會仔細考慮考慮拜倫到底在想什麼,或者想方設法的旁側敲擊來知道這一點。不過現在,埃辛已經懶得費這個腦筋了。
“據我所知,勞德家族已經背叛了您。”埃辛說道。“勞德那個老頭親自跪在年紀比他孫女還小的女王面前,抱着她的腳一
邊哭一邊親吻她的靴子。那場面已經成爲了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大笑話了。”
“什麼……”拜倫自己都奇怪自己居然沒有感到憤怒或者驚訝。勞德是他的部下之一,擁有兩座堅固的家族城堡,而且領地也位於交通要衝。他原本以爲勞德是無法叛變的,因爲勞德家族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拜倫的遠親,是拜倫一族的分支。“那麼……那個小丫頭做出了什麼樣的判決?”
“她原諒了他。勞德暫時保住了自己的領地、爵位和財富。”埃辛回答道。“雖然那場面不堪入目,但是確實是有效果的。小女王親口允諾暫時不追究他的罪行,要求他戴罪立功。很多人都以爲她一定不會放過勞德,但是她還是這麼做了。公爵大人,我想那個小丫頭……恐怕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你一個人身上。”
拜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平息自己的心情。雖然他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反叛者要麼成功,要麼就是滅亡,鮮少有第三條路可走——但是此時此刻,他依然感到心頭一陣涌動。
“出去的路還順利嗎?”邊上有人問道。“他們的防禦警戒情況怎麼樣?”
“出去的時候,敵人內部還比較混亂,還有很多空子可鑽。”埃辛回答道。“我和幾個手下,裝扮成一個僱傭兵小隊,居然就順順當當的溜出去了。但是回來的時候,他們的防備就嚴密了許多。我不得不和部下們分散開來。我找到了一個爲軍隊提供軍需的商人,用一筆錢得到了商隊護衛的職務,這才能夠再次回來。”
“其他人呢?”拜倫皺了皺眉頭。
“我不知道,”埃辛回答。“我一回城就立刻來見您了,沒有做任何停留。”
拜倫點了點頭,爲了獲得外面的情報,這是可以接受的損失。他在鷹隼城佈置了足夠的眼線和資金,能夠用魔法通訊傳達各種消息回來。但是但是在他自己的領地內,他卻沒有做出這種周全的佈置。這倒不是說拜倫沒有安排人手,而是他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還讓眼線們保持忠誠。連同最信任的封臣都倒戈了,那些眼線也都樹倒猢猻散了。
就算那些眼線依然忠誠也沒用,現在可是圍城期間……用魔法通訊保持裡外消息通暢可是一件驚人的的支出(傳訊卷軸可不便宜)。事情變化太快,拜倫沒有安排好這筆錢。
“除了勞德家之外,還有其他的大消息嗎?我的意思是,還有多少人依然忠實於我?”
“公爵大人,根據我的打聽結果,您的兩座城堡依然高舉着忠誠的旗幟。”
埃辛所說的正是拜倫之前一直強化的領地邊境城堡。那地方是拜倫原本計劃中和小女王決戰的戰場——當然現在已經不是了。兩座城堡都有數千的精銳守軍,囤積了足夠的糧草和物資,足夠在圍攻下堅持很長的時間。只不過目前來看,小女王直接無視了這兩座城堡。她在那邊準備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隊,用於監視守軍。而守軍因爲拜倫之前“固守城堡爲第一要務”的命令,也沒有做任何野戰的嘗試。
“很好,很好。”拜倫鬆了一大口氣。他還是有本錢的。
其實他真的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糟糕。最初的時候,拜倫知道自己主力覆滅的消息,雖然說咬牙切齒,雖然充滿了被人戲弄的憤怒和憎恨,但是卻沒有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危機感。這是因爲他的實力確實很強。就算他的六萬主力部隊從世界上消失,他如果能夠召集封臣,集合自己其他剩下的部隊,他的軍力依然有不少於兩萬五千人。此外,由於戰備充分,他領地上的所有城堡、城市,包括福諾羅斯城在內,都有充裕的守軍和物資,單靠防守作戰就能拖死小女王。
單純的從軍事數字上理解,拜倫哪怕主力部隊覆滅,他還是佔有一定優勢的。可惜戰爭從來就不是單純依靠數字的遊戲。戰敗的消息直接瓦解了他部下的鬥志——因爲不管怎麼說,小丫頭都是這個國家公開的,合法的君主,而拜倫卻只是一個叛賊而已。他們過去之所以支持拜倫,完全是因爲他們認爲拜倫的實力能夠贏得這場勝利。
但是這個概念一旦改變……人們立刻會高估起女王的力量。在普通人的邏輯裡,憑藉一座福諾羅斯城和女王對抗是沒有勝算的。不管這座城市多堅固,多忠誠,它總歸也只是一座城市罷了。沒錯,福諾羅斯城是一座大城。但格魯尼國內,能夠和福諾羅斯城媲美的城市,十來座總還是有的。
“其他的東西,我已經寫成了報告,供您隨時取閱。”埃辛說道。
“埃辛,你做的很好。”拜倫讚許道。
“爲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埃辛再次鞠躬遜謝。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想必你累了,好好去休息一下。”拜倫回答道。埃辛爲這個答覆而略顯愕然,隨即回過神來,環視了四周一下。他看到了邊上的拜爾海姆,拜倫的長子,這個人正在用充滿嘲諷的笑容看着他。
執行了這麼一個危險的任務,僅僅換來一個“做得很好”的評價……想必就是這一位在背後使壞了。不過,誰讓他們是父子呢?埃辛雖然能幹,但是他在拜倫的心中能和拜爾海姆媲美嗎?這個答案明顯是否定的。
埃辛微微一笑,再次行禮,然後轉身就走。
“對了,公爵大人。”埃辛在出門之前似乎想到了什麼。“剛纔我忘記了一件事情。”
“哦,還有什麼事情?”
“公爵大人,我之前在進城的過程中,在軍營裡見到了一位老相識。”
“老相識?”拜倫大感興趣。他知道埃辛是僱傭兵出身,所以知道埃辛這個“老相識”指得是在僱傭兵生涯中認識的朋友。對於僱傭兵來說,兩個朋友分屬戰場上的不同方是常事。這基本不會影響他們的忠誠,卻會讓他們在戰爭空隙的時候有所聯繫。
“是的,一位老朋友。他在小女王的麾下當一箇中層軍官。”埃辛說道。“我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機會。”
“什麼樣的機會?”
“嗯……公爵大人,他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埃辛說道。“如果有可能,我相信……他會放我一馬。換句話說,如果您還需要有人出去打聽消息,可以再讓我去。我相信他一定會放我通過軍營的。”
“哦……”拜倫認真的思索着這個新收穫,考慮種種可能性。
“如果是少量物資的話,有他幫忙,我想也一定不成問題。”
“我知道了。”拜倫對埃辛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可以退下。
等到埃辛離開,拜爾海姆立刻開口了,“父親大人,我覺得這個埃辛恐怕有問題。”
“爲什麼?”
“出去整整一個小隊的人,現在卻只有他一個人回來。”拜爾海姆說道。“世界上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他可能背叛了,作爲反間……”
“拜爾,這方面不需要考慮太多。”拜倫說道。“埃辛的可靠倒是毋庸置疑的。”
“爲什麼您這麼確定!”
“之前,他是小丫頭的貼身護衛。但是我正是派他……還有一個叫克里奧的,負責去王宮逮捕那個小丫頭的。埃辛沒有回頭路,因爲女王不可能原諒他……其他人也就罷了,但是埃辛……恐怕那個小丫頭見到他就會直接將他絞死,甚至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