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鄉以狂風暴雨的方式橫掃順德全縣。…,
由於行動隱秘,順德縣的交通要道基本被卡住,封鎖、盤查得嚴密,稍有嫌疑便予以羈押,待清鄉委員審訊;陳文強在縣城的殺伐、狠辣令士紳爲之膽寒,不管是劣紳還是正紳,還有各族紳,都害怕被盜匪牽連,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指攻、捆拿變得積極起來。
先是封城清盜,收繳私藏槍械,通過劣紳、地痞這個突破口,警察光在縣城便捕拿正法近百名盜匪。隨後,陳文強帶人馬直撲匪情最嚴重的龍江鄉,如法炮製,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下鄉清剿與封城嚴捕又有所不同,不光是要通過劣紳、地痞緝拿盜匪,還要設鄉、鎮警察分局,整肅鄉團,勸諭各鄉紳董,籌款辦團;還要紳耆和鄉團清查戶口,“取具十家互保,以後如有爲匪之人,互保者不能舉發,即予連坐”。
在強大的攻勢下,有不少盜匪自首歸案,而逞兇頑抗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匪首陸領、鄧江率衆數百在順德樂從與官兵接仗,接連衝破兩道關卡,最終爲左近趕來增援的武裝警察擊敗,在輕機槍的掃射下,兩匪首斃命,匪衆傷亡慘重,潰散於野。
這是順德清鄉最大的一場戰鬥,其餘小規模的戰鬥更是不可計數。近一個月的時間,清鄉在順德反覆進行,各鄉、鎮至少都經歷了兩次以上。
所謂除惡務盡,陳文強就是要幹得徹底,不給盜匪再起留下一點的機會。而堅強的決心和雷霆般的行動,也確實帶來了人心的改變。
一批批官府在案的盜匪被抓捕、正法,親眷被強行遷走,家產被抄沒入官;一批批地痞流氓被舉家遷走。房屋、財產被稟封充公;一個個劣紳被從鄉局剔出,依罪論處……猶豫、遲疑的士紳和百姓開始轉變態度,指攻盜匪、捆拿歸案的越來越多。陳文強也沒令他們失望,所有以這種方式緝捕的盜匪一律就地正法,徹底消除士紳和百姓擔心報復的顧慮。
要麼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要做就希望官兵做得徹底。斬草除根。對一些士紳和百姓來說,確實是這樣的心理。而以往的清鄉,或有劣紳、地痞庇匪,或盜匪聞風先遁,難以做到剷除乾淨。待官軍一走,匪勢再猖,一些指攻盜匪的便惹來了殺之禍。
這個積弊早有人洞悉,且登載於報端,“正紳懸紅購緝。或偵悉匪蹤,密報營汛,則劣紳反通消息,使匪得以銜恨報復。焚燒屋宇者有之,劫擄殺害者有之。士紳爲顧身家性命,只好敷衍塞責,甚至匿跡家居,噤口不談公事……”
現在則完全不同。劣紳、地痞都在嚴厲打擊之列,最輕的處罰也要強行遷走。可謂是絕了盜匪藏匿的根基,斷了盜匪獲得消息的渠道。而盜匪一經抓獲,多是就地正法,少數罪行不彰者也被押到瓊州服苦役,基本上失去了報復的機會。
後顧之憂一除,爲了以後的平安。士紳和百姓的積極性自然高漲起來。
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此番清鄉的煥然一新。年輕精幹、認真負責的清鄉委員,少有借捕匪而搶掠擾民的官兵,誣良爲匪、濫殺無辜的事情也非常少見,使民衆對清鄉的反感和怨恨降到了最低。
而陳文強的親自參與,利用他的異能則使清鄉工作的效率大爲提升。是良是盜。是否私藏槍械,是否窩匪庇匪,經他審問的嫌疑人很快便有結果,且驚人的準確。
巨盜區新、區和落網;著名匪首李福林被擊斃、匪衆或死或降……僅龍江一鄉,清鄉官兵便捕獲官府列名的盜匪一百餘名,迫使盜匪自首歸案者數十名,另有庇匪劣紳、地痞百餘名被鎖拿問罪,收繳槍械上百,抄沒充公匪產數萬……
清一鄉、鞏固一鄉,警察分局設立,鄉團整頓組建,扶持正紳入鄉局辦事,加強保甲,清查戶口,外來人員登記備案……這一系列的規章制度,極大地保證了清鄉的善後。
而對盜匪和庇匪者最有震懾力的措施則非強行遷移、抄沒家產莫屬。這可以說是釜底抽薪的毒計,儘管有株連的詬病,但效果確實很好。不少盜匪便是顧及親眷,不得不自首歸案,尋求寬大處理。
其實這項措施倒也不是陳文強的獨創,之前廣東在安置散兵遊勇時便有過類似的政策,只不過缺乏安置資金,瓊州官吏又不願接納,散兵遊勇也吃不了墾荒拓殖的辛苦,最後不了了之。
在兩廣總督張人駿看來,只是此項政策能夠實施,清鄉剿匪便已經顯示出了成功的希望。更何況,清鄉的費用不僅全由陳文強籌措負擔,還給他送來了數萬元,以解官府燃眉之急。投桃報李,張人駿很痛快地上奏朝廷,一面誇大在他領導下的清鄉剿匪的成果,一面保舉萬福華爲瓊崖道,以獎其安置莠民之功。
瓊崖兵備道,瓊崖道,這兩個官職到手,全瓊州的行政和軍事大權便落到了復興會的手中。而這種可能性,現在來看是非常大的。
……
“我之前便說過,清鄉也是能賺錢的。”陳文強翻看着資料統計,意味深長地說道:“龍江鄉、大良鄉、容奇等地,盜匪衆多,可咱們的收穫也豐啊!若是治安稍好的地方,怕是就沒這麼多匪產可抄沒充公啦!”
“大人高明。”陳炯明點頭贊同,“起初屬下還擔心清鄉費用不敷,現在看來,以清鄉養清鄉,以剿匪助剿匪,大人的設想已變爲現實。”
“非如此,清鄉不能持續啊!”陳文強苦笑了一下,說道:“本官的聲名在外面怕是會傳得很不堪,可這也顧及不了了。”
“大人綏靖地方,剿平盜匪,功在萬民,些許非議不必介懷。”
“你有這個心理準備?”陳文強似笑非笑地看着陳炯明。
“是的。大人,屬下不懼流言非議,只以剿匪利民爲己任。”陳炯明迎着陳文強的目光,作了堅決的表示。
“很好。”陳文強低下頭繼續翻看着資料,好半晌才緩緩說道:“本官保舉你爲清鄉委員會副主任,兼清鄉善後委員會主任。以後這清鄉重任,便要你挑起來了。”
陳炯明趕忙躬身施禮,保證道:“謝大人提拔,屬下定竭心盡力,不負大人栽培之恩。”
陳文強擡頭笑了笑,說道:“清鄉的模式基本建立起來了,只要能夠堅決地貫徹實施,剿平盜匪是可以期待的,只不過時間早晚而已。警察要繼續招募。民團要繼續興辦。本官還從瓊州又借了數百人馬,都是精兵強將。這些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夠你使用了。至於武器、彈藥,本官亦會提供,只不過要分期付款。”
“大人不親自主持清鄉工作了?”陳炯明有些疑惑地問道。
“若有時間,本官或者會親自出馬。”陳文強模棱兩可地說道:“但清鄉工作以後主要由你和清鄉委員會負責,畢竟這是個長期持久的工作,本官事務太多。時間、精力都很有限。”
“屬下明白了。”
陳文強輕輕搖了搖頭,但也沒再說什麼。陳炯明明白什麼。他所想的與陳文強所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你要把精力暫時放到廣州城周邊,特別是珠江三角洲這盜匪猖獗之地。清鄉要反覆進行,民團、鄉團要不斷加強,治安要不斷鞏固。”陳文強諄諄教導道:“不要因爲貪圖速度而使清鄉不徹底,留下隱患。只有清一地,穩固一地。把具體的規章制度貫徹實施下去,才能杜絕盜匪再起。也只有這樣,才能在廣東全省範圍內逐漸壓縮盜匪的生存之地,最後方竟全功。”
“大人,這樣的話。若盜匪之間聯絡集結,豈不……”陳炯明收住了話,因爲陳文強笑得出聲。
“競存啊,你還沒洞悉這清鄉剿匪的關鍵和困難之處。”陳文強收住笑聲,耐心地解釋道:“盜匪之所以是盜匪,人數雖衆,卻未有攻城掠地之事,便因其難以與軍隊正面抗衡。而剿匪之難不在其集中,卻在其分散;不在其互通聲氣,而在於互不聯繫,各自成股。若是各盜匪聯合集結,看似勢大,卻是烏合之衆,動用軍隊可一鼓擊敗,豈不更加省事?化整爲零,分散活動,倒是更令人頭痛,剿滅起來更麻煩啊!”
“屬下愚鈍,多謝大人教誨。”陳炯明臉有些紅,爲自己的見識淺薄而羞愧。
“不必妄自菲薄。”陳文強擺了擺手,說道:“這清鄉剿匪的工作,對你和那些清鄉委員來說,都是要逐漸熟悉適應的。本官暫時選了四個地區派駐清鄉委員,江門、肇慶、惠州、清遠,皆是廣州周邊,匪患又比較嚴重的地方。以後呢,再視情況繼續派駐,大致的方針便是以廣州爲中心,逐步向外擴展。”
陳炯明認真聽着,知道陳文強的佈置肯定不止這些。
“先清劣紳、地痞等庇匪嫌犯,勒繳槍械;再整肅民團、鄉團,用咱們的人加以掌握;依靠些正紳,把諸項政策制度貫徹下去。這樣也就差不多穩固了根基,然後纔是反覆的清鄉行動。”陳文強繼續面授機宜,“清鄉之初,先滅股匪,再清剿分散的盜匪。剿匪的人馬可以根據盜匪的情況集中或分散,先是以中隊爲單位,後可以小隊爲單位,劃區包乾,分兵駐剿……”
“本官還要組建一支全便衣的強悍部隊,以奔襲戰術對全省的大股盜匪進行重點清剿,助你一臂之力。”陳文強最後交代完畢,把身體向椅子上一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大人謀劃周全,可謂是面面俱到,屬下欽服萬分。”陳炯明這回是心服口服了,按照這樣細緻的佈置,剿平盜匪真的是大有希望。
“再好的謀劃,再好的政策,也要看實施的人。”陳文強微微一笑,說道:“對你的最大考驗其實不是清鄉,而是知人善任。因爲你是領導,是關鍵。”
“屬下明白。”
……
隨着西南革命軍的準備工作基本完成,最後一次的物資補給便成爲了工作的重中之重。陳文強因此不得不暫時放下清鄉剿匪,進行籌劃和佈置。
按照革命軍秘密調集的兵力,重新奪回防城、打通出海口,是很有把握的軍事行動。陳文強所擔心的是廣東水師的艦船,如果與運輸船在海上遭遇,可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
因此,他要調開廣東水師的那兩三條能夠遠海航行的破軍艦,伏波號、琛航號、振威號。
要說這三艘廣東水師目前最大的軍艦,不僅艦齡差不多已有三十年,材質、裝備也實在是寒磣得很。伏波號,木殼炮艦,排水量1258噸,航速10節,裝炮7門;振威號爲武裝運兵船,木質船身,排水量572.5噸,航速9節,裝備6門炮;琛航號爲木殼運輸艦,排水量1358噸,航速10節,裝炮8門。
若以排水量和堅固程度比,聯合航運公司可是有排水量三千噸以上的鐵殼輪船數艘。且艦齡不過十幾年,輪機比較新,航速也超過伏波、振威、琛航三艦。可到底一個是商用運輸船,一個是軍用艦隻,臨時安裝火炮、架設機槍,也未必能夠佔據上風。
況且,陳文強現在也不想冒着暴露的風險,去打一場沒有把握的海戰。對李準的判斷,使陳文強一直沒斷了爭取、勸降的念頭。
或許陳文強有些多慮,因爲清廷及廣東官府還根本有封鎖海面的意圖,西南的戰事還是依靠着部分新軍和巡防營的陸上兵力。而廣東清軍以欽州、南寧(革命軍主動放棄)構築了新防線,以防革命軍殺入廣東省(當時廣東行政區劃包括現在廣西的欽州地區)。其中南寧更駐有重兵,由李準親自坐鎮,作爲整個防線的中間據點和指揮中樞。
也就是說,清軍並沒有意識到出海口對革命軍的重要性,又被革命軍在南寧西北方向的佯動所迷惑,防範重點還處在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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