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的冬天,其實正是北方的春季。頂點小說,x.它是一年中最美的時節。沒有颼颼的寒風,沒有皚皚的雪地,腳下的土地是熱灼的,這臉前撲來的風是和煦的,
秋競俠站在山坡上,望着又一支昨晚不知從何處開來的人馬在操練,即使離得遠,也得聽見他們激昂的喊殺聲。數年不飛,一飛沖天。隨着警備的不斷加強,人員的不斷秘密到來,她知道激動人心的那一刻就要到來了。
上百名由西南調出的江浙籍骨幹,一千五百名由西南抽調的精兵,再加上瓊州的一千多士兵,組成了三千多人的東南革命軍,他們的目標將是上海,將是南京,將是江浙。
革命大發動的時間一推再推,雖然是形勢使然,但一些人對總部沒有意見是不可能的。
但這是總部的命令,而興復會會員第一條要遵守的紀律便是服從命令,聽指揮,絕不允許個人擅自單獨行動。放眼國內外,能象興復會這樣不僅要明確的短期目標,更有詳細周到、切合實際的遠景規劃的革命團體,寥寥無幾。戰略高度決定戰鬥力,嚴明的紀律決定了凝聚力,明確而富有遠矚性的綱領宗旨決定了號召力,再有強大的經濟作後盾,復興會成爲獨佔鰲頭的革命團體,決不是偶然的。
遠處那個大聲喊着口令的小軍官是姚洪業吧秋競俠不用看清臉面,便能猜得差不多。在西南,兩人也匆匆見過一面,直到抽調集結後才又接觸多了。當年在迷茫中摸索掙扎,最後還是因爲共同的理想而走到了一起。
這樣的人和事很多很多,乍看有些臉熟,仔細攀談。可能就想起是在東京或是在某地的革命集會中有過一面之識。而這些革命青年,也曾象秋競俠和姚洪業一樣在迷茫中走過,最後才漸漸匯聚到復興會的革命大旗之下。
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羣才。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秋競俠心中想起自己早年所寫的詩,現在才覺得應時應景。
一個通訊兵跑過來傳令。打斷了秋競俠的思緒,從急促的話中,她猜測行動馬上要展開了。
是的,集結的號角已經吹起,滿清王朝的喪鐘行將鳴響。
總髮動的命令終於下達,山谷裡的空地上整整齊齊地站滿了三個團的士兵。士氣高昂,都是復興會的忠誠之士,皆是不惜用生命和鮮血獻身革命的熱血青年。
革命軍軍歌在唱響,曲調氣勢磅礴。堅毅豪邁,歌詞熱情奔放,淺顯易懂。詞曲渾然一體,上千人的合唱聽起來熱血沸騰,激動難奈,恨不得馬上衝進槍林彈雨,與敵人吶喊拼殺。
當宋復華在軍官的陪同下走進會場時,立刻爆發出震天動地的鼓掌聲。
軍官們身着筆挺的軍裝。腳蹬鋥亮的皮靴,腰繫武裝帶。更顯得英姿勃發,氣宇軒昂。
衆人登上一個簡易的木臺,誓師大會開始,並作了準備充分的演講。
不,在士兵們看來,這已經不是演講。而是一首動人心魄的交響樂。時而高昂時而深沉的語調,果斷而自信的手勢,清晰如汩汩泉水一樣的思路,痛斥滿清腐朽的怒火般的憤怒,那重如山嶽般的民族正氣。形成一支雄渾壯偉的旋律,如長江之水一瀉千里,無可阻擋。
“率四萬萬同胞之國民,與一切阻擋我們獲取自由、、平等的反動派馳騁於槍林彈雨之中,流血犧牲而不恤;洗中國幾百年之歷史污點,使中國之名譽凌空飛揚,革命大旗已高標於雲霄,自由鍾已哄鳴於禹城,紀念碑已雄聳於高風。天清地白,霹靂一聲,驚數千年之睡獅而起舞爲了新中國,奮勇前進,將勝利的旗幟插遍神州大地,用鮮血澆灌自由之花革命軍萬歲中華共和國萬歲中華共和國四萬萬同胞的自由萬歲”
革命軍萬歲
中華共和國萬歲
中華共和國四萬萬同胞的自由萬歲
淚水,肆意地流淌,沒有人在乎;歡呼,用盡全力地從胸膛迸發,沒有絲毫的保留;這個時代,雖然黑暗,卻從來不缺乏熱血青年,而宋復華將他們的熱血再次升溫,50度,80度,100度,沸騰翻滾
廣州,還與平時一樣,熱鬧而喧囂,在大刀闊斧的改革新政下,越來越顯示出繁榮之象。但誰也不知道,在明天的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這座歷史名城將迎來無比光明的一天。
不會有什麼激烈的戰鬥,甚至不會有什麼炮火硝煙,只需要武裝警察就能輕鬆光復廣州這座名城。
陳文強輕輕轉着酒杯,聽着巡海回來的李準在講述經歷和收穫。現在,李準已經稱不上威脅了,不僅大部水師已經爲陳文強的錢和派出的人所控制,他還有一個殺手鐗能徹底制服李準。
“說起來,還是兵艦不夠大,遠程巡航還有很多困難。”李準很遺憾地搖了搖頭,又有些低沉地說道:“朝廷又插手海軍,老資格的薩鎮冰竟只排在第四位,壓在他上面的豈懂海軍”
“不過是紈絝無能的公子哥罷了。”陳文強淡淡地說道:“滿人只看親疏,不看才能,就要完蛋了。”
李準看了陳文強一眼,好心地提醒道:“雖說現在朝廷還奈何不了你,可還是要慎言哪那袁宮保的權勢曾有多顯赫,到頭來還不是開缺回籍了。”
“要當忠狗,自然如此。”陳文強嘿嘿冷笑,“可我卻不會任朝廷捏圓捏扁,就是那袁世凱,心中也未必忠於清廷,東山再起時,清廷必亡於他手。”
李準帶着震驚和狐疑盯着陳文強,猶豫着問道:“我知你交遊廣闊,難道與袁宮保也相交甚深”
“相交甚深倒是談不上。只不過知道他的心思罷了。”陳文強沉吟了一下,說道:“你我相交已有數年,今天我當你是朋友,也就不瞞你了。我是革黨,還是復興會的高級領導,今夜便要舉旗造反。光復廣州。”
啪的一聲,李準的筷子落在桌子,手停在空中半晌才縮回,他不可思議地望着陳文強,難看地笑了一下,吭哧道:“文強,別開玩笑,嚇了我一跳。”
“沒開玩笑。”陳文強用力拍了拍巴掌,一個年輕人應聲推門而入。
“慶兒。”李準本來是很隨意地看了一眼。目光卻再也離不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年輕人。
沒錯,這個年輕軍官就是李準送到美國留學的兒子李國慶,他做夢也沒想到,兒子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陳文強笑着向李國慶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李準。
李國慶心領神會,對李準深躬到底。說道:“父親大人,孩兒已經加入復興會。決心參加革命,推翻腐朽的滿清,建設一個富強的民國。”
“你”李準目瞪口呆,腦子轟的一聲,有些頭暈。
陳文強伸手示意李國慶坐下,停頓了一下。等李準似乎回過點神兒來,才緩緩開口說道:“李兄,你是個聰明人,現在蓋子揭開了,相信你心中已有計較。是替滿清這個到極點的政權殉葬。做個遺臭萬年的好奴才;還是反戈一擊,開始自己新的一頁人生。你幾次巡視西沙,勒石立碑,宣示主權,於國於民都是有功之臣。然而,有滿清這樣的無能朝廷在,你爭回的那些島礁領土,早晚也會被賣的精光。臺灣和澎湖就是一個例子,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不要一誤再誤。”
李準心中清楚,陳文強敢直白相告,定然是做好了佈置。如果他不答應,恐怕生命無法保障。他慢慢眨着眼睛,沒有反駁陳文強的話,說明他還是不想死。他坐在椅子上,皺着眉頭,進行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憑陳文強現在的勢力,又是突然襲擊,除了滿城會有戰鬥外,拿下廣州應該是很有把握的事情。這一點,李準想得明白。更可怕的還有東線的陸路提督吳祿貞,估計十有也會支持和響應陳文強。口子一開,西南的革黨便可長驅直入廣東,誰能抵擋
“李兄若是爲難,亦可袖手旁觀,或是到香港暫避,等局勢明朗後再定行止。”陳文強在旁勸了一句,又轉向李國慶說道:“國慶啊,你陪着父親可好”
“不,我要留下。”李國慶很堅決地搖頭。
李準擡頭看了一眼兒子,無奈地長嘆了口氣,低沉地說道:“陳老弟已經是勝券在握,能給我個機會,我心中明白,也感激得很。好吧,我就留在這裡,隨時聽候調遣。”
聰明人陳文強當然知道李準這就是投降的委婉表示,留下來也是讓他放心,因爲這裡已經是陳文強完全控制,他不上艦,只是在需要的時候發號施令,自然沒有什麼威脅。
“李兄高義。”陳文強呵呵一笑,伸手提壺,親自給李準和李國慶倒滿酒,說道:“勝券在握嘛,倒也不算過分。雖然還可能有些小波折,但革命成功卻還有七八分把握。所以呀,李兄的選擇沒錯。來,李兄,國慶,共同舉杯,爲預祝革命成功,咱們先乾一杯。”
廣州,靜靜地沉睡在夜色之中。
“啪啪”隨着突如其來的幾聲槍響,稍微沉寂了片刻後,號聲嗚嗚吹響,緊接着便是密集的槍聲和爆炸聲。
巡警控制電報局、總督府、城門等處,武裝警察則秘密入城,對滿城突然發起了猛烈攻擊。
子彈在空中尖嘯着飛來飛去,廣州城內滿人聚居的內城籠罩在戰火之中,旗兵已不堪戰,但平常卻趾高氣揚,更遭人恨。武裝警察的裝備精良,與正規軍相比也不遜色,更經過了清鄉剿匪的考驗,與倉促反抗的旗兵一戰,便看出了高低。
雖然馬克沁機關槍笨重不易於機動,但它現在的震撼力絕對超過了殺傷力,一條條火舌捲過,發出沉悶而又揪人心絃的機械射擊音。如此密集的重火力,打的滿城牆頭碎石飛濺,子彈呼嘯聲不絕於耳,壓得旗兵根本不敢擡頭,嚇得他們心驚膽戰。
總督府被拿下,兩廣總督袁樹勳被活捉。各處都輕鬆得手,只有廣州將軍還指揮着旗兵在滿城負隅頑抗,最後的戰鬥在這裡展開,勝利已近在眼前。
廣州將軍增祺蒼白着臉,抖擻着手,已經完全沒了主意,眼巴巴地望着水師提督李準派來的信使。
火力兇猛啊增祺臉上露出一絲慘然,聽外面的槍、炮聲,逆黨不僅人多勢衆,而且還擁有不下十幾挺機關炮。旗兵,嘿嘿,只能嚇唬老百姓,連以前的巡防營都比他們強。可惜,作威作福慣了,投降能有好下場嗎
“李大人和陳大人聯名擔保,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信使心中鄙夷,卻還是耐心地勸道:“頑抗下去的話,滿城一破,那可就是血流成河啦將軍大人不爲自己的身家考慮,難道也不顧惜這滿城中數千滿人的生命”
增祺臉色變幻,他知道即便是死守,也完全沒有希望,不過是多死些人而已。信使保障滿人身家性命的承諾着實打動了他,他和滿城中的旗兵也早已失去了祖先曾經的武勇。
廣州黃沙火車站,陳文強沒有等待最後勝利的消息,而是在警衛的保護下登上火車,何燧率領着一標新軍鑽進了車廂。汽笛鳴響,長長的火車緩緩駛出車站,向着北方呼嘯而去。
拿下廣州並不需要陳文強坐鎮指揮,如果武裝警察攻不下滿城,還有坐船而來的新軍和吳祿貞。
東線新軍的調動、換防是突然而秘密的,一部分坐船趕赴廣州,一部分北上梧州、賀州,堵住北洋第五鎮的東進之路。
西南革命軍的兩個混成協也由欽州、防城登船,前往廣州會合,接受吳祿貞指揮,後沿粵漢鐵路北上,與北洋軍決戰於長江。
發動了,發動了。
誰也不會想到中國的形勢會驟然逆轉,革命的大發動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先到長沙,解決姜明經,控制那一標新軍;然後再入湖北,在武昌收服黎元洪,打出革命的旗幟
在火車車輪那單調而有規律的震動聲中,陳文強微微閉上眼睛,思索着行動的步驟,以及可能遇到的意外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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