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身體的健壯和敏捷,也不只是心中快感的涌動,還有頭腦的日益聰慧,以及那曾經被認爲是喪失的記憶的重新迸現。由此,阿發認爲那些有意的、無意的記憶,其實並沒有丟失,而是以某種方式隱藏於大腦深處,因爲自己的救贖行爲而重新被尋找到並解放出來。
由此而將帶來的好處是值得期待的,等到阿發甚至能記起前世在學習生活的經歷中,不經意看過的各種書籍,那一眼掃過的文字、數字、化學方程式等等,財富也便向他敞開了大門。
到底會升華到何種程度呢?身體強壯如“洲長”,頭腦聰慧得賽過愛因斯坦?還是能長生不老,或者具有某種超能力?阿發不止一次地做過設想,也相當地期待能得到最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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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聯合,還是互相利用,金三爺和阿發都在觀察,都留着後手。阿發不是化裝,就是戴着頭套,一會兒是老三,一會是老六,迷惑着金三爺,始終不露出真面目;金三爺呢,也小心翼翼,派親信“大頭梨”和“鐵臂膀”來保持聯繫,接應搶土的手下也是精挑細選,只有寥寥數人,力求機密。
但有一點阿發比較確定,那就是金三爺基本上打消了對己不利的念頭。他越是殺人如麻,越是神出鬼沒,金三爺便越害怕,越是聽話順從。當然,金三爺也利用自己剪除了宿敵,範高頭、郭海珊,還有沈杏山,從小到大,不能不說是對阿發能力的一種考察。
而這次搶土,固然是金三爺先探聽到的秘密,但整個行動卻是阿發策劃的。他已經在與金三爺的密談中保證了兩人都會發大財,但必須聽他安排。也就是說,煙土是搶到手了,可並不是簡單的銷贓便完事的。
這害人的東西是絕不能再流出去的,儘管能販賣鴉x片賺大錢,但阿發有自己的底線,有自己的原則。他更不屑於找一個崇高偉大的目標作爲遮羞布,先害人,再救人,那是政客的虛僞。
只不過,這次幹得實在是太大,太駭人了。“潮州幫”一下子摺進去七八個人手,丟了兩車貨,還被燒了一車,可謂是損失慘重。但這事兒還沒完,潮州幫的大土行接連有兩個老闆被人刺殺,還附帶着死了幾個保鏢,屍體旁毫無例外地扔着紅字佈告“販賣煙土,傷天害理”,落款是個“七”字。
黑布罩臉,獨眼,身手敏捷,槍法奇準,一槍一個,殺完就走,心思縝密,乾淨利落,狠辣無情。對於地痞流氓、幫派打手來說,阿發的刺殺無論從策劃,還是從行動,以及最後的撤退,都是太過專業的存在,難以抵擋。
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幽靈,一個出手必殺、心狠手辣的惡煞,不,不是一個人。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和故意捏造下,七煞或七殺的名頭一下子響徹了上海灘黑白兩道。
潮州幫呢,大本營便是在英租界,在那裡的大土行發展勢頭迅猛,靠山就是英租界巡捕房的探目沈杏山。
而沈杏山又有郭海珊等兄弟滲透鑽營進上海的緝私機構,查緝煙土大權抓在手中,自然是予取予求,大發利市。但靠山死了,煙土被搶了,手下折損了,老闆也有生命危險,潮州幫似乎一下子陷入了低谷。
但潮州幫人手衆多,財雄勢大,哪能被輕易打倒。在表面暫時低調的同時,他們開始加強武力,並動員黑白兩道的力量四處查訪,想要報仇雪恨,重振聲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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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職業,阿發又要故作神秘,儘量保證出手則必殺,講究的是效率而不是數量。所以,他幹一票便歇一歇,使暴露的危險降到最低。
這一天,他在閘北的代理公司與唐納德簽訂合同,這也算是阿發的第一筆正道收入。而代價便是這幾天白天的時候,他都儘量陪着唐納德父女倆在上海遊覽。琳娜買了翡翠項圈和一些古玩——花瓶、瓷瓶、雕刻等,阿發還幫着她討價還價。
“她學的是東方藝術課程。”唐納德的語氣中帶着些自豪,又有點困惑,“不過,如果辨別贗品,我猜她並不在行。”
阿發對於鑑賞古董是知道一點,但不精通,也不好說什麼。他打開了一瓶法國葡萄酒,這是爲了慶祝簽約成功特意在華森洋行買來的。要說到品味,阿發是很高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要超過所有人。
猶太人諾依曼也被邀請在座,阿發很欽佩他的理財能力,與他有過幾次來往,並邀請他作顧問,爲他提供投資的建議。而諾依曼則幫他把貨品的說明翻譯成德語和法語,使銷售範圍大幅擴展。
伏特加是諾依曼的最愛,兩杯下肚,他的額頭冒出了汗珠,談興越來越濃,大談中國的未來。
“諾依曼先生,你對中國怎麼了解得這麼多啊?”諾依曼停下來喝酒的時候,唐納德好奇而又欽佩地問道:“你一定看過不少中國書,跟許多中國人談過吧?”
實際上,諾依曼對於中文既不會讀又不會寫,一口上海話也很難懂。但他絲毫不感到窘迫,脫口說道:“根本沒必要去讀中國書,都是過時的東西。”他轉向阿發,“恕我直言,中國人不懂經濟學,嗯,還有組織,這就是你們所需要的。”
“仁義道德是永遠不會過時的。”阿發沉吟了一下,說道:“你不能想象沒有精神約束力的混亂社會吧?當然,在新學科上,中國確實落後了。”
“過時的東西也不是全不好啊!”琳娜對屋內擺放的幾個無錫泥娃娃很感興趣的樣子,揹着身說道:“比如古董。嗯,陳先生,這個是古董嗎?”
“不算是古董,是中國的民間手工藝品。”阿發說道:“如果琳娜小姐喜歡,就送給你好了。”
“真的?”琳娜轉身瞪眼望着阿發。
“當然是真的。”阿發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這是用手捏出來的,不是模具批量生產的。所以,雖然價錢不貴,卻很有欣賞和收藏價值。”
“用手捏的?”琳娜轉過身,看着、摸着,很不可思議地說道:“太有趣了。”
“應該還有很多其他的造型,我會替琳娜小姐留意的。”阿發招呼端着點心上來的老六姐,“麻煩找個盒子,把這些泥娃娃給琳娜小姐裝起來。”